出锦云到了黔川附近,就慢慢出现了重重哨卡。
罗陵既不列入江湖宝地,也不列入江湖禁地,因为它是朝廷的地盘。但江湖上却总有铤而走险的,想要摸如罗陵,一二宝物或许就能让自己一生享用不尽。这些人,不被抓到也就罢了,要是抓到,少不了吃一顿牢饭。
朝廷自那件事以来,就与江湖相约互不侵犯。到了今上当朝,对江湖的容忍更是已经达到了放纵的地步。像是四大飞贼这样的,放在往朝也就只能用朝廷悬赏的份额来彼此攀比,但是今上大度容人,竟然为他们特意设立了九龙杯大赛,虽然看着荒唐,但却意外地博得了不少美名。
擅闯罗陵,也曾是大罪,最严苛的时候,是要斩立决的。不过那段时间,罗陵贼踪也没有消失过。今上把斩令改成了监令,罗陵贼踪也没有增加。
韩文君和文大小姐持着长安的特令,堂而皇之地穿过关卡,一路上平平稳稳,也不用翻山越岭找小路。文大小姐倒是总抱怨没意思,然而韩文君却不敢这么想。
朱衣苑的衣服一到,她就迫于少师意的淫威,换上了这身真正意义上价值连城的行头。这锦云往黔川的路上,她觉得是这一辈子走的最慢的路了。韩文君甚至觉得,自己还是婴儿学步的时候,走路的速度之慢也莫过如此了。
文大小姐打开手里的桃花扇,遮在嘴边,看着韩文君狼狈的样子一直吃吃笑个不停。文大小姐每笑一声,韩文君就羞红着脸,在心里恶狠狠地怨上少师意一句。
“啊啾——”
少师意狠狠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打了个喷嚏。
齐奇有些嫌弃地退开两步,和少师意拉开了距离。
“你不是感了风寒吧?”
少师意苦笑了一下,心下暗暗想着,肯定是自己的那个阿姐又在身后埋怨自己了,看这架势,怕是一步埋怨一句。
“对了,我们为什么要和她们分开前进?”
云间城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少师意就突然说姑娘们磨磨蹭蹭,行路太慢,于是带着齐奇先行出发了。这一走,就是风驰电掣,一路上不停留也不回头。
对于这件事,齐奇其实是有些不解的。一行人拆成两行人,这本就奇怪,一路赶得这么急,就更奇怪了。更何况以少师意和韩文君现在正腻腻歪歪的状态,怕是巴不得这一路上慢一点行,又怎么会因为急着赶路,而把韩文君甩在身后,一甩就是这么远?
少师意脚下一听,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了几下。
他们两个大小伙子,体力好,又不用担心衣服被划伤。那边姑娘们才上黔中道,这里两人已经穿过了封锁带,快要到罗陵了。
令人意外的是,穿过了密密麻麻的关卡,竟然是一片空旷地带。
真是个杀人灭口,毁尸销迹的好地方。
“你说是吧。”
齐奇一愣,应声道,“什么?”
“我说,这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少师意明明在说一句杀气十足的话,可听起来却如同古刹金钟一般。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在这四下没有山峰格挡的旷野上,久久盘旋不息。
佛门般若宗秘法,般若真音。
当年疯僧铉圆,以百岁高龄,能在内力散尽的情况下,以般若真音,一篇《文殊般若》,从三百北辽精锐中破围而出。
般若真音是佛门音法,大正大和,并无杀人之效。闻我般若音者,漏尽心思烦恼。
齐奇不经意间被般若真音一冲,清晰无比的十三个字,竟然就化去了他一成三分的气力。齐奇的手拍在身后的枪匣上,一时间不适应气力消退,竟然一下没有震动匣子上的活扣。臂肘之间肌肉一张之驰,手掌在枪匣上急速补了一巴掌,才将活扣打开。枪匣甩到指向身前,宽些的那段匣口弹开,一点寒星就射向了少师意。
锦官城起手,匣开第一枪,破晓飞星。
枪都射出去了,齐奇的嘴上才迟迟地追问了一句,“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好正宗的锦官城功夫。”
少师意再开口的时候,已经不是般若真音了。少年人还有些脆的声音,此时却分外的肃杀,犹如金铁相击。
手同样是在身后的匣子上一拍,几乎是与齐奇一模一样的动作,但手上的力量却更重了几分。长匣绕肩打了个转,“嘭”地杵立在少师意的身前。
寒光炸在少师意的枪匣上,昂贵的金丝楠一瞬间就崩裂四碎。银闪闪的枪尖正扎在紫玄色的枪杆上,甚至都没有点破出一定点的白痕。
感受手中传来的那阵生硬的劲力,齐奇忍不住赞叹一声,“好枪。”
“等一好好看看,再赞不迟。”
少师意的手从另一面破开枪匣,握在冰冷的枪身上。持枪的手微微一抖,整个木匣就炸裂开来。锐利的木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和令人作呕的腥风,如同一道道利刃,射向了齐奇。
要是怎样的凶器,才能在一抖之间,连引起的气锋都会带着如此浓烈的腥气?
即便是齐奇,此时也心下暗惊。就算是他,也不曾见过如此厚重的,尸山血海一般的……
被这腥气一摄,齐奇脸上一痛,竟是被木刺划伤,才回过神来。
将长枪收到身前,轮了个圆,将其他木刺荡开。银亮的长枪横在身前,齐奇脸上浮现了新奇之色。
“好凶的枪。你持着这么一杆凶器,为什么不趁我刚刚失神的时候攻过来?我暗查了齐奇三个月,自认一言一行毫无错漏,就连锦官城的招式都学了个囫囵,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少师意的手握在紫玄色长枪的中间,倒提着丈长的枪,斜斜挡在身前。
“齐奇”的枪虽然是硬杆大枪,但却是锦官城制式的八尺枪,持在枪缨下半臂的位置,可以灵活的在平地上舞动。
而少师意的枪是马上骑枪,足有丈长,便是此时斜提着,仍然比少师意还要高出许多,眼看伸展不开。
“齐奇”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师意,似乎在猜测他要怎么用这个长度明显不合适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