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初还是张之初,有着赵镜观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赵镜观心下染上几分心疼,心想这么个面如银盘的丫头,要是饿的面黄肌瘦,瘦成个大头娃娃,是不是有些对不起那张可爱讨喜的脸蛋了?
“瓜子!”
又是言下之意,张之初想起自己出赵镜观房门时抓了一把瓜子,又下意识拍拍自己的口袋,在感觉好像黑螣那货好巧不巧就趴在那个口袋里时,顿时炸了。
“我滴个乖乖来,”身后一摸口袋,连蛇带瓜子皮都给抓了出来,“我就知道,到你嘴边的东西,就没个完好的!”
瓜子吃足睡饱的黑螣在张之初的咆哮下,重重地伸了个懒腰,强睁开半边眼皮子看了气的要跳脚的张之初一眼,缠上了张之初的手腕,“我带着你俩来的,还折回去给你拿了个背包,吃你点瓜子怎么了!”
张之初掏出一把瓜子皮来,又掏出一把瓜子皮来,“那你还都给我吃上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辛苦,给我留一口?”
“哦,”黑螣缠在张之初手腕上,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瓜子皮漫天飞扬,等到再看手心的时候,手心里赫然剩下几颗小瓜子,“喏,这给你留了半口。”
“我……”无语到梗塞。
“教授,你看她!”赵镜观看着晃晃手上的小黑蛇,撇着嘴冲着自己气得跺脚的张之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撒娇意味,倒是有些受用。
“我真的饿了,饿得我前胸贴后背的,本来今天就没个肉吃,净吃青菜了,晚上又折腾这么一大顿,吃个苹果也不让我吃,”说到这张之初抽了抽鼻子,想把自己弄得看起来可怜一点,“哇,我真的是太可怜了!”
“且,别在这跟我装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可不吃这一套。”
黑螣甩甩尾巴,翻了个白眼送给张之初,就她那点小九九,自己早就看清楚了,还在这噼里啪啦地装个小白莲,也不看看就她那个体型,顶多算是个莲蓬!
“行,回去我就找常融,告诉他我要吃蛇羹,先把你炖了开开荤!”
“有本事你就去啊,本大神借常融几个胆,看他敢不敢!”
“他不敢我敢!”
“你敢有什么用,一个只会做乱炖的人!”
“那能炖了你,实在不行我就烧烤了你,再不然就裹上面包糠,过油一炸,那味道保证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
一人一蛇旁若无人地开始了日常口水大战,那说的吐沫星子都要飞到天上去了,赵镜观只是把弄着手里的那个苹果,没说话。
老太太那边还摸着大黄圆溜溜的小脑袋,满眼泪光地看着它,另一只手想伸出去摸摸自己的儿子,却好像忽然想起自己是个魂魄来,是无法触摸一个还活在人世的儿子的。
只是那女人,名义上是石青山的老婆的女人,实际上估计是那个什么稀奇古怪教的教徒,看到张之初跟黑螣旁若无人在拌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情绪,又低下了头,一如刚开始的时候,那个提线木偶了无生气的样子。
张之初倒是丝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大不了就以为自己是个蛇精病,有着自言自语的小毛病,反正一般人也听不见黑螣这家伙说话,可让黑螣那货化成人形,平白无故出现在这么个小山村里,估计也是要引起轰然的。
唉,还是长得平凡点好,这个时代需要我们这些长相平凡的人!
不得不说,这个自我安慰还是管点用的,最起码张之初自己看黑螣那货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可是气话还是得说的,“你一个长虫就别废话,信不信下次吃肉我一口都不让你碰!”
得,黑螣这下彻底噤了声,深深地看了张之初后方那位一眼,乖乖伏在了手腕上,“这样才乖嘛,像个好蛇样!”
站在张之初身后的赵镜观,对那小黑蛇这一眼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反而嘴角微勾,眼神略有深意地回了她一眼,不过这俩的小动作张之初都没看见罢了。
因为此刻,那老太太开了口,这话还是对张之初说的。
“闺女啊,”老太太一手颇为可惜地抚上大黄狗的头,另一只手随意垂下,虽说是跟张之初说话,但是眼神却是在盯着自己的身体,“俺老婆子知道,你是个好女娃,心肠也好,长得也讨喜,有些话俺也是得说说滴。”
“嗳,我在,您请讲。”
张之初上前几步,绕过石青山那错愕的眼神,看了一眼此刻装作提线木偶的那女人,半蹲下来保持跟那位老太太差不多齐平的视线,点头应答。
“自打你那天出现的时候,俺就觉着你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可是你跟那满院子的人,那些个个像没了魂的人不一样,老婆子俺这双眼睛虽然不怎么看得清,但是这个心看得透亮着呢!”
“还有,对,搁你后面的那个,那个男娃子,他也跟你一样。”
张之初回过头去,看站在那宛如常青松柏傲然挺立,身上是与夜色截然不同的矜贵气质,心下生出几分自豪来,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诚了几分。
“俺活了这么一辈子,也见过不少的家长里短,这家那家的糟心事,拉扯俺家小山长大也是不容易,这瓦罐坟的规矩是打老祖宗就传下来的,你也别怪他,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俺也已经这样子了,困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出也出不去。”
“老婆子知道你这个女娃恐怕不是一般人,单凭你今晚这些表现,也知道八成是俺这不争气的儿子,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你也看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伤成了这副模样,你就放过他,行不行啊?”
张之初冷哼了一声,连个眼神都不给那石青山,就连看向老太太的眼神里都淬了几分寒冰,“既然您也知道他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自然有因必有果,他那苦头才刚刚开始呢!”
“算俺老婆子求求你了,小山也已经如此了,看看他如今这副模样,俺这个当娘的心里当真不好受啊,算俺求求你了,下辈子俺给你当牛做马,好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啊,女娃啊,真的算俺求求你了!”
说着这话,那老太太就给张之初的方向磕头跪拜,本来就巴掌大的个坟堆,里面还半倚半躺着老太太的身躯,张之初才不会平白无故受人的大礼,即使是鬼魂她也是承受不起的,所以身体一侧,后退一步,这才堪堪躲过了。
那老太太仍旧跪拜着,大有一副若是张之初不答应,她就不肯停下的意思。
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张之初也不例外,一个跟自家师傅差不多大的年纪的老太太,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跟你求情,换做是谁也会动容几分吧。
不得不承认,张之初此刻真的有些心软了。
还有些不知所措,对于到底应该怎么回答这老太太。
既让她安安心心地走,又能让石青山受到他该受的惩罚,总不能就因为这点求情,便将石青山所做的事情一概抹去吧。
此刻的石青山并不知道他娘的魂魄在这儿,还哭了个稀里哗啦地在这替他求情。
他此刻满眼满心地,都是想起那天真人跟自己说的话来。
“若是有人阻挠你,你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之初这边还没下什么心思呢,结果石青山自己像是着了魔一般,抽风似的在那狂笑不止,更为瘆人的是,他还边笑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本身就没多少的头发地中海,更是扩大了版图。
还狂啃自己的手指甲,硬是生撕死咬的,非弄得血淋淋的,自己还一副十分魔怔的样子,嘴里说,“谁都不能挡我发财挣钱,是我的,必须都是我的,”
然后不知道从那掏出一打火机来,将一撮头发,还有那刚拔下来血淋淋的指甲,然后张之初看着他脱下鞋来,往鞋垫底下掏出一张什么玩意的黄纸来,看起来像什么玩意的符咒。
东西一卷,符咒一缠,火机一打,张开口就开始念什么东西。
“空洞小天,三阴所治。祸福续命,怙照四天。鬼官北斗,考之七辰。”
这是什么玩意来着,怎么听得还有些耳熟?
听到这赵镜观的身形一闪,出现在张之初眼前,目光凌厉起来,盯着那边手直哆嗦要烧东西的石青山,“不好,他要献祭。”
“什么?献祭?”
张之初听完这话连退几步,还因为动作幅度大了些,撞翻了一盘祭品,盘里的点心滚了一地,嘴巴争得老大,“他这是有毛病吧,别是脑袋秀逗了,他拿自己一个大活人献什么祭啊!”
“离他远点,他是在拿自己做祭品!”
石青山双手流着血,用他掏出的来的符咒包裹住头发指甲,鲜血滴在这新坟前,竟然有些发黑,面上神情狰狞,嘴角扯出的那丝狞笑愈发庞大起来,“我,石青山,愿意以血肉之躯侍奉教主,愿我教世代昌盛,千秋万代!”
话音刚落,这夜里一股狂风乍起,吹得树梢草丛簇簇作响,而张之初只觉得眼前一花,惊觉那个女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