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好事啊,好事!”兆丰一听,激动地拄着炕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玉琴从身后掐了兆丰一下,就知道乐,啥都不问就知道乐!
“老师,虎子今晚在他爷爷那里睡,等我们明儿个跟孩子商量商量,再给您信儿成不?”
“行,行,这是大事,是得好好商量。那三叔三婶,我就先走了。”
刚把人送出了门,兆丰披着个大衣大院子里就开始数落玉琴,“你怎么回事?多好的事还商量什么啊?你看谁家的孩子能跳级,这说明咱家虎子聪明,脑瓜好。”
外人面前,自己的女人得给面子,一关上门,兆丰的大男子主义就上来了。但是玉琴也不是个没见识的,据理力争,毫不相让。
“好好好,好什么好啊。到镇上上初中不用钱啊。吃饭、住宿、学费,都是钱,你上哪弄去啊?啊!”
“霞儿上大学,家里存的那点钱都贴进去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你去哪儿弄钱啊?就是出去借都没人借给你。再说孩子还小,出去我也不放心。”
男人最忌惮的,就是自己的女人说自己没本事。玉琴张口闭口都是钱,这不就是变相的说他张兆丰没本事,养活不了老婆孩子么?
兆丰这激火点也上来了,冲着玉琴就嚷嚷,“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儿,钱钱钱,孩子的前途能和钱比么?”
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兆丰扯大嗓门喊,玉琴也毫不相让,就和他对着干,“不提钱?没钱你拿什么供孩子念书?我说不让虎子念书了吗?按部就班的读一年,咱们也能缓缓,攒点钱。你怎么就急着这一年。”
吵归吵,这个家还是男人说了算。就算玉琴一百个不愿意,这事也板上钉钉了。兆丰执意让虎子提前一年上,是存了别的心思的。
这几年,先是强子辍学,紧接着他丢了大队长的位子,姑娘念书又掏光了家里的积蓄。张家从之前的高人一等,现在事事都在人家后面,兆丰心里憋屈。虽然出了个女大学生,但是兆丰人前嘴硬,说什么姑娘小子都一样,都得读书。但是心里面,兆丰还是重男轻女的,女儿都是给别人养的,早晚要嫁出去的。儿子才是他们老张家的希望。折了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小儿子有个露脸的机会,兆丰就想着借这个机会扬眉吐气一把。
说归说,钱这个问题还是要解决。眼看着再有一个多月虎子就要开学了,要是交不上学费,不要说扬眉吐气了,就是怄,兆丰也能把自己怄死。
初西村被本来就是个贫困村,村里人手里没几个闲钱,就算有,不久前霞儿上大学的时候能借的全都借遍了,现在就算兆丰舔着脸再去,恐怕也借不到钱了。
本以为,这学费、书费、住宿费、餐费,还要让兆丰愁上个几天,没想到,转过天儿他就解决了。
玉琴看着兆丰手里花花绿绿的一沓票子,吃惊不说,更是疑惑。
“你从哪里弄到这多钱?”虽然兆丰的为人摆在那里,不会做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但是凭空出来一笔钱,玉琴不能不怀疑。尤其是兆丰还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快说,到底哪来的钱?!”“你不会真干什么违法的勾当了吧?”玉琴直勾勾地盯着兆丰,盯得他心里发虚。
“哎呀,把粮食卖了!”兆丰说得快,玉琴一时没听清,或许是听清了也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收成的季节,哪里来的粮食可以买“就咱家的麦子!”
麦子?“张兆丰你个混蛋!你把麦子卖了,咱们吃啥?喝西北风吗!”
今年新收的麦子,卖了大部分,剩下这部分是留着全家人的口粮的,兆丰竟然问也不问她,自己就做主把它卖了。
玉琴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到底是当妈的,临近开学,玉琴又是缝的,又是补的,褥子、被子、枕头,都给换成了新的,还给虎子做了好几身新衣服。玉琴手巧,集上看一眼样式,裁几匹布回去,这一双巧手几天就能缝出一件新衣服来。款式和集市上的最新款如出一辙。
当父母的再苦再难,也舍不得苦了孩子啊,有其是在外的孩子,可不能让旁人笑话了去。
就这样忙里忙外的,开学的日子到的很快。兆丰独父子俩大包小包扛着,靠着一双脚丫子就往镇上走。
来来往往的都是熟人,碰了面准要问候两句。
“起的够早啊!”
“这不送孩子上学嘛!”
“诶,你这是往镇上走?这么快就上初中了?我咋记得你家孩子和我们家那个是一级的呢?”
兆丰就是等着人家问这句话。
晨曦下黑黝黝的脸上晃着八颗大白牙,谦虚地说,“老师说我们家这个学的还行,跳一级。”
“哎哟哟,这可了不得,了不得,这小子是个聪明的。将来准有大出息。”
“你看人家兆丰家的小儿子,真厉害啊。”“可不是,给他爹长脸啊。”走过去老远,兆丰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乡亲们的议论声,笑容越发灿烂。
“虎子,好好学!给你爹长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