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有三大家族,萧家不过是其中之一。
往上翻几代,那时萧家祖上那老祖不过也就是个半截裤腿扎泥里的农民,因为机缘巧合之下,这老祖拜入了神秘的修行门派,经过十数年的努力,终于成为了传说中的练气士,萧家这才崛起。
那是萧家最风光无限的时候,那时候的杨国,还是一个小小的一级修真国,出现一名练气士,无疑是十分受人尊重敬畏的。
那时的萧家,在清河郡府可也是说得上话的大家族。
可惜好景不长,自那位老祖逝去之后,萧家的名望便大不如前,后人之中,也再无人能继续延续家族的辉煌,莫说修行练气,便是练武也失了天资,只得做起了商贾行商,家族逐渐式微,乃至后来不得已举族迁出了清河府城,在青阳这小县城扎了根。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着那老祖积蓄的家族财富,虽然萧家再不复从前的辉煌,可经过几代的经营,萧家的生意从青阳已经辐射了周边好几处县城,也算财力丰厚。
青阳三大家族,萧家经商,最富财力;李家坐馆,最有势力;贺家从政,最有威信。
而萧家当代的家主,便是年仅十八的弱质女流,大小姐萧清歌。
自从上代家主萧清歌的父亲身患重疾不幸离世之后,不过十六岁的萧清歌便挑起了家族重担,每每奔波在各地,忙碌着家族的生意。
也是因为她弱质女流之辈,不知受了多少非议,却都抗住了压力,萧家在她手上,虽然短短两年时间,不说蒸蒸日上,却也没有生出太大的变故。
也正因为她一介女儿身,继承了萧家如此财富,不知受了多少觊觎,不少世家公子,又或寒门青年,千方百计踏破了萧家门槛,却也不得而入。
对于萧清泉来说,这一切本不该如此,偌大的家业,本该由他来继承,他是萧家独子,与萧清歌同父异母,却因为当年萧清歌有家族二叔的支持,又以他还年幼的理由,便把本该属于他的家业,让萧清歌得了去。
萧清泉一直记恨在心,这些年便才浪荡,所行之事,莫不是为了抹黑家族名声,让萧清歌丢脸难堪。
但是每次,那萧清歌却都会为他擦干净屁股,反倒让他名声越来越坏,而萧清歌这家主的位置越做越稳。
萧清泉对这同父异母的姐姐萧清歌的恨,已经到了深痛恶绝的地步,连带把那拥护她的二叔萧远山,也记恨得不行。
说什么年幼不知事,不过统统是借口,若非那短命的大娘是二姨远房堂妹,他又怎会拥护萧清歌继承家业。
萧清泉不止一次设想过这两人死于非命,萧家重回他的手上。
但对这二人再恨,也比不上对那该死的狗腿子梅之瑶的恨。
此人十许岁便卖身萧家为仆,一直负责照顾他姐姐萧清歌,父亲在时,尚还给他这少主几分面子,等到父亲过世,尤是这两年萧清歌当上家主之后,越发嚣张,连自己这个少主也不放在眼里,仗着有萧清歌撑腰,甚至常常出手教训自己,令自己在一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与萧清歌从来形影不离,甚至萧清泉都怀疑两人有行苟且之事,却从来没有捉到证据。
萧清泉巴不得这些人都死于非命,尤其是那梅之瑶,若有机会落在他手上,定要把他千刀万剐了才能解恨!
白日里,再次受了教训,晚上萧清泉便在万花楼里消遣发泄了起来。
趁着酒意,萧清泉拍桌砸凳,不停叫嚣怒骂,扬言终有一日要让萧家重回手中。
此时却有人凑耳边给他出了主意,“想要教训那狗腿子,还不容易?”
萧清泉眯着醉眼,咬着牙恶狠狠道:“李修闲你狗日的有主意就快些说来,若能成事,日后我萧清泉定不亏你。”
能与萧清泉同席消遣的,自不会是常人,物以类聚,青阳这地头的二世祖公子哥,又是李姓,除了那李家少爷,还能有谁。
也算是同病相连,这李家少爷李修闲,也是庶出,在他上头,同样有个大哥顶着。
另一人摆摆手,挥退了一桌陪侍艺伎,片刻,偌大的包房便只剩下了三人,这人才道:“其实我也替清泉兄报这不平,修闲兄若有主意,还不快说来听听,好为清泉兄谋划一二。”
这人书生打扮,倒是不与两人狼藉的名声相同,在青阳风评不错,不过能跟谢清泉李修闲二人把酒言笑之人,又哪里是什么良善之辈。
而他的身份,自然也无可厚非的与前二人同样不凡。
贺家,贺凉州。
青阳三大家族的少爷公子哥,私底下的交情,可不足为外人道。
萧清泉又骂咧催促了一阵,卖着关子的李修闲才笑道:“两位世兄也知道,我李家开武坐馆,家父弟子门人无算,在这青阳附近,也算是交友广泛,关系脉络不俗。”
贺凉州呵呵笑道:“这是自然,谁不知李老爷子在咱们清河武林,那也是享有名气的一方大豪。”
这便是恭维了,李洪源一双铁拳虽然名声不小,其本身也是后天宗师境界的高手,但要说整个清河郡内,也算不上什么多么声名远播的人物,只在这青阳附近几县之地,享有一定名望罢了。
萧清泉不耐烦道:“说重点。”
李修闲沉吟片刻,这才迟疑笑道:“不瞒二位,也是因为家父在这青阳附近黑白两道都有交集,这才能在这青阳开武坐馆,收徒传法......那卧虎山上,裘大当家的名号,不知二位听过没有?”
贺凉州眯了眯眼,‘哦’了一声,“可是那独臂大刀裘万里,号称平生不欺穷的裘大当家的?”
李修闲点点头,轻轻一笑。
贺凉州赞叹一声,“没想到李老爷子,还与这等人物相识,在绿林中,这裘大当家的,也算侠义之辈了。”
萧清泉吐了口酒气,打个饱嗝,“什么狗臭屁,还侠义之辈,一窝山贼罢了,平生不欺穷,那穷人却也没有油水,过那卧虎山的商贾,哪个没有受过这猛虎寨的欺负,更堂而皇之的做起了收过路费的买卖,要不是那压寨夫人传言是郡府某位供奉的亲妹子,只怕官府早就剿了这伙贼窝,我萧家有几位老供奉护卫,哪儿还用得着年年给那过路钱?”
摇摇头,不耐烦已经到了极致,萧清泉忙道:“说这些屁话,八竿子打不着,你说的主意呢?”
李修闲笑有深意,不疾不徐道:“既然清泉兄也知道这裘大当家的根脚,那收拾一个狗腿子,又有什么难度呢。”
贺凉州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可萧家的名头......与猛虎寨更是早有过交集,那裘大当家的,只怕不会愿意轻易招惹,帮清泉兄这个小忙啊。”
笑着,贺凉州又道:“莫不是修闲兄已经跟裘大当家的熟稔到了这等程度,能让裘大当家撕破了跟萧家的脸皮,帮这小忙?”
李修闲道:“小弟我哪有这个本事,不过刻下,裘万里裘当家的独子,我那世兄裘百风,正在家中做客,我与他还算交情不俗,若能说上一说,这点小忙,又哪里用得着劳烦裘大当家的。”笑着看向萧清泉。
萧清泉念头急转,“郡府的供给,过两日,我那便宜姐姐萧清歌确是要经过卧虎山亲自去药王庄购置药材,不过......”
“你那世兄裘百风当真敢瞒着裘大当家的跟我萧家撕破脸动手?我萧家每年交付的过路费可不少,这事传出去,只怕猛虎寨的招牌可就砸了,日后那过路的商贾,哪个还敢轻易交钱买路。”
贺凉州接口道:“清泉兄,却是糊涂了。”摇着头。
萧清泉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李修闲笑道:“莫不是清泉兄当真便只是想教训教训那梅之瑶?”
两人对视一眼,若有深意的目光都笑望向萧清泉。
萧清泉暗暗吸了口冷气,酒也惊醒了大半,“你们的意思是......我那便宜姐姐......”
用手缓缓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面色凝重。
李修闲冷酷道:“无毒不丈夫,清泉兄难道当真愿意一辈子这样,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萧家,本来便该是你来做主。”
贺凉州怪笑道:“其实也不必如此做绝,只要到时捉了她们,略施手段,下些药物,那孤男寡女......再来一个捉奸在床,清泉兄你想,堂堂家主,竟与家仆私通,行苟且之事,那这家主的位置,她还能继续坐的吗?”
李修闲又接口道:“此事只需拜托那裘世兄暗中来办,稍稍承诺那世兄一些好处即可,有何难度?待到事成,萧家已经回了清泉兄手里,彼时萧家已经是清泉兄做主,与猛虎寨经此一事,与少当家的关系更为密切,对猛虎寨来说,却也不冒什么风险,说不定便是裘大当家的,也更眼见于此。”
“既狠狠教训了那狗腿子,又夺回了家主位置,此非一箭双雕,清泉兄难道一直想的不就是这事儿么?”
李修闲举起杯来,抿了一口,似笑非笑。
萧清泉犹豫了,因为他确实心动了。
萧清歌这个姐姐,其实对他很好,除了为非作歹太过胡闹惹出事端来外,其它事情基本从来不过问,也从来不缺银子花。
若真要对她下杀手,其实萧清泉还没有那么狠毒,虽然他不止一次期盼过萧清歌死于非命,但那也只是臆想而已,真有机会可以付诸行动,萧清泉又忐忑不安了。
但是对她的恨意,萧清泉从来不少,怪就怪,家主的位置,实在太诱人。
既然不用杀人,那——
萧清泉猛地灌了口酒。
咬着牙道:“无毒不丈夫!”
“对,萧家本该就是我的,怪不得我,都是你们自找的!”
李修闲与贺凉州暗暗对视一眼,嘴角含笑。
萧清泉望着两人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仰仗修闲兄促成了,你且跟裘世兄直言,此事若成,我萧清泉不仅会备上一份厚礼,他日掌权,那卧虎山的过路费,我萧家加倍给予,当然,二位如此相助,我萧清泉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这份情,会记在心上。”
不待二人回话,萧清泉眼珠一转儿,又道:“不过今日这事儿,若是走漏了风声,别说我这萧家少爷会被扫地出门,便是二位,只怕也名声不保啊。”
这便是威胁了,萧清泉也不是蠢人。
李修闲接道:“清泉兄说的哪里话,我三人的交情,若非真心实意的为兄弟排忧解难,我又怎会掏心掏肺给兄弟你出这计策,与我何益?”
贺凉州也道:“清泉兄只管放心便是,只要有你这首肯同意,此事办来,并不困难,我相信修闲兄的能力,既然能出这主意,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静等家主之位到手。”
萧清泉笑了,“那就静候佳音了,时候不早了,既然来了万花楼,总不能败兴而归,今日万花楼的消遣,由在下花费,两位只管潇洒!”
一阵开怀大笑,白日间的怨气,也已消散一空。
“清泉兄且先行一步,我还要思索此事该如何详细谋划。”李修闲淫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凉州也笑道:“哪能让修闲兄独自空坐,我且陪他,清泉兄此刻心事尽释,势必龙精虎猛,就不耽搁你征战沙场了。”
萧清泉哈哈大笑,“那便有劳二位费心了,我且让妈妈选上两位美娘子在房中等候,二位可不要让佳人久等啊。”
当先出了包房。
两人陪笑目送萧清泉离去。
举杯来饮,对视目中都是深意,嘴角含笑。
不多会儿,二人包房又进来一人。
看模样,竟然与那李修闲长得有七分相似。
关上门,此人落座,李修闲再举杯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了,大哥。”
这人,不是外人,正是李修闲的亲大哥,那李洪源的嫡长子李修晟。
笑着,一脸冷笑的李修晟倒上一杯酒,敬向贺凉州,“有劳了,凉州兄弟。”
贺凉州摆手而笑,“哪里的话,举手之劳而已,晟哥,倒是此番远游,还需要您向贵派多多叨扰,好护我一路周全才是。”
李修晟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我铁拳门,别的不多,人手管够,虽然家父已经告老归了乡,不再是铁拳门的长老,不过我李修晟在铁拳门,那也是门主嫡传弟子,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别处不论,只要有铁拳门的地头,报我李修晟的名字,总能为凉州兄弟解决一些小麻烦。”
“如此,多谢晟哥了。”
贺凉州举杯敬酒。
三人开怀畅饮。
李修闲摇摇头,忍不住有些可惜道:“就是可惜了那萧清歌,说来,也是咱们青阳出了名的美人。”
李修晟哼道:“这臭娘们儿,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当真认为我李某人是好惹的,得不到,便毁了她!”
贺凉州阴险笑道:“若是晟哥想,那也未尝不可。”
李家两兄弟皆是笑有深意,目中隐隐有淫光闪过。
不过明显,那李修闲看他大哥的目光,总也透着一丝嫉妒。
李修晟道:“萧家这万贯家财,若是落到萧清泉这小子手上,早晚也会败光。”
李修闲笑道:“如此,日后我们两家才能顺水推舟的接管了萧家啊。”
李修晟赞道:“全依仗了凉州兄弟这头脑,如此一石二鸟的计谋,除了他这读书人,我们这大老粗,哪里能谋划。”
贺凉州摆摆手,“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儿要一件一件的做,不能操之过急,只要整垮了萧清歌,萧清泉那小子,不过手到擒来而已。”
李修晟笑道:“是这个理儿,来闲弟,我兄弟二人敬凉州兄弟一杯。”
三人举杯饮尽。
怕萧清泉起疑,李修晟也没有久留,三人商议片刻,便各自散去,当然,这一夜万花楼的风流,自不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