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薇那长睫毛忽的颤了一下,抬起那双饱含泪水的桃花眼望着台下的众人,双眸凄惨如同泣血。她人本来就瘦弱,那身淡红色的芊纱裙衬的她愈发像一朵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梨花。
这件事这本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蒋薇并没有想到李子恒回来这样一出,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狠心,居然不惜败坏自己姑娘家的名声来绝了李姥姥撮合他两的念头。
那假意流出的泪水模糊了眼睛,但蒋薇的头脑却清醒———男孩今日在门口堵住她,只为两件事:第一,毁自己名声。第二,将那邀请函的事抖露出来。
那对不起了,两件事都不能如你的愿。
眼珠子转了一转,蒋薇骤然抬首,哭的颇有些歇斯底里,指着李子恒哽咽道:“子恒哥,你为何会知道我去了李大人那里?”
李子恒内心早就对蒋薇的哭相起了千万疑惑,这时稍稍镇定了一下心神,面不改色的说道:“自然是亲眼所见,我方才不是说了么?”
让李子恒毛骨悚然的是,对面的女孩眸底突然升起一股子轻蔑的笑意,泪水虽然依然流下,神情却一丝委屈也无。“子恒哥能抬脚么?”
李子恒大怒:“你让我抬脚干嘛?”
蒋薇这时已经用袖子擦干了眼泪,缓缓站了起来,“若是哥哥真的亲眼看见我进了李大人的家,那必然是跟着我去了村西的那条暗巷是吧?那脚底必然会留下一层泥灰!
我以前每每穿过那条暗巷去村口买糖葫芦,穿的是姥姥送我的最好的布鞋,回到家中,那层泥灰尚且要三天才能洗掉,若是哥哥和我去了暗巷,那现在鞋底必然沾满了白泥灰,让大家看看,方算有理有据!”
对上女孩微挑的秀眉,李子恒一愣,旋即气的发起抖来。这蒋薇方才的惊慌委屈果然是装出来的,这会子说话脸不红心不跳,声音又洪亮又大声,简直就是刚才自己的翻版!
好不要脸!
突然,一旁的大汉子李为一步上前,弯腰猛地抬起儿子的一只脚,只见那漆黑的靴底光滑发亮,竟然干净的没有一丝泥灰。
这种干净程度,别说去了村西那贫民窟的巷子,哪怕连大街上都没有走过吧?
李为两条粗眉一横,一巴掌反手打在李子恒的脸上:“你个混账小子,今儿都没出过门,怎的冤枉姐儿去了李踪那?”
围观的人群如同炸开的锅又沸腾了起来。
这子恒小爷,莫不是私底下与大小姐拌了嘴,才使黑心在大家伙面前污蔑?众位妇女看李子恒的眼神有了一丝不可置信,一点都不敢相信这仪表堂堂的小少爷会起这个心。
蒋薇面无表情的看着男孩逐渐慌乱的脸,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深切,只见李子恒慌忙掩饰道:“今日回来只恐鞋子太脏染了家里,就把它扔掉了!”
只听围观的妇女之一的李大娘质疑道:“大小姐儿先别怀疑李少爷,您先把您的鞋底亮出来看看,方能证明你自己没有去过!”
众人一听,深觉有理!村西的那条巷子原是李家村最为贫困的时候聚居的一条窟子,现在生活好了,大家都搬了出来,唯有那李财神念及那家是自己父亲留下的唯一财产,才留在那里住了一日又一日。
那巷子里的灰,上上下下堆积了至少六层,普通人的鞋子踩上去,估计就废了。好一点的锦鞋踩上去,那污秽也要洗很久。这大小姐若是去过,鞋底必然也有污秽!
这里李子恒自认为找到了一丝希望,大步上前来到蒋薇身边,就要去抬女孩的脚。只见蒋薇瞪大了双眼,惊恐的退后一步:“子恒哥,你干什么?”
李子恒心里大喜。
蒋薇害怕了!这其中必有玄机!他紧跟一步逼近女孩,不由分说的蹲下身去死死的握住了女孩的脚。
突然,他的手猛地一顿。
李子恒从七岁开始家境就日益飞升,父亲李为便给他请了佳县最好的老秀才给他讲书,深知君子是不能随便碰女孩子的。
女孩的小腿瘦弱纤细,不盈一握。李子恒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这是证明自己正确的唯一机会!蒋薇一定是去和李踪私相授受了!脚下一定会有泥灰!
两行泪从蒋薇的脸颊滑落,似乎受了侮辱而极度委屈,女孩的身体哭的一颤一颤,我见犹怜,一面又偷偷使力,狠狠的朝李子恒的鼻子踢过去。
“哎呦。”李子恒猛的摔倒在了地上,那英挺的帅气鼻子上刹那间出现了一道鲜红的印记。
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声,围观的农妇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方才蒋薇那一抬脚,鞋底恰到好处的对着台阶下方,她们在台下可看的真切。
那漆黑的鞋底出了一层普通的地泥,什么都没有!
只见那蒋薇捂着脸,全身靠在了李姥姥的怀里,瘦弱的身体哭的颤抖:“姥姥,子恒哥当众污蔑我,还羞辱我,我……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啦……我……我要回京城去!”
十二岁的女孩语言天真直率,又受了委屈,哭的像个泪人。众女人的心一下子又对着大小姐多了几分怜悯。
大楚王朝,对女子的礼教束缚颇多,这未出嫁的小姑娘被人碰了身体,真是天都要塌下来了啊!
这里李子恒还不死心,捂着的鼻子正冒着汩汩的鲜血,大脑飞速旋转,突然大叫道:“车夫?车夫?”
方才蒋薇是坐马车回来的!那必然有车夫!
李家村的车夫他都认识,大多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小伙子,平日里一起去佳县花天酒地,都是极好的兄弟!
那一直靠在马车上打盹的大胡子车夫听到李子恒叫自己,立马下车小跑着过了来,咧开嘴露出一个淳朴的微笑:“这位少爷,您叫我?”
看着这汉子那张满是胡子的黑脸,李子恒的的嘴巴撇成了一座长长的拱桥。
这是谁啊???
只听蒋薇柔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车夫大叔,您和大家说说方才我去了哪里?”
大胡子抬头一看道女孩哭的红肿的双眼,心里早就明白了大半。
刚才自己还拿了别人四两银子,现在很沉甸甸的放在包袱里呢!他行走江湖了大半生,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大胡子急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刚才姑娘不是和我一起去了村口买糖葫芦么?您还借了我两串钱,您老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