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时间极为安静。
围观的妇女们都惊呆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台阶上那个穿着淡红色的芊纱裙的女孩,发现在烈日的照耀下她苍白的面孔居然如此无力,那哭的红肿的双眼极尽了委屈。
只听蒋薇声嘶力竭的喊道:“子恒哥!我今日本是觉得身上大好,想去村口买点零嘴逛逛,你冤枉我去找李大人,又当众羞辱我!我恨你!”
蒋薇一面喊着,一面有些头皮发麻,因为用力过猛,最后一句“我恨你”居然破了音,难听至极。但效果显然极佳,那底下看戏的农妇们,现在看到的她,妥妥的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不知不觉,所有人的立场全部都转向了蒋薇。
李为冷冷的看向双腿发颤的李子恒,刚想一把拽住儿子的耳朵,只见身旁的蒋薇突然一个箭步抢先冲了过去。“大坏蛋!我恨你!”
女孩一边哭着,一边用小手狠狠的捶打着李子恒的胳膊,似乎在发泄自己满腔的委屈似的。无奈蒋薇的身体半年来时常生病,瘦弱无比,拳头砸在李子恒胳膊上就如同按摩。
“坏蛋!大坏蛋!”
蒋薇一拳一拳的打在李子恒的胳膊的这个动作,不仅看呆了众人,更看呆了李子恒。
蒋薇不是这么女孩子气的人啊。这又是闹哪出?李子恒的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背后不知不觉也湿了一大片。
“啪”。
伴随着蒋薇最后一巴掌,李子恒的袖子里突然抖落出两片金光闪闪的纸张来。
那厚实的纸张稳稳的掉落在地上,一根根错落有致的金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是邀请函!
看着李子恒一脸懵逼的黑脸,蒋薇眼神里的笑意愈发的深切。
谁让你要和我肢体接触呢?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蒋薇先哭了出来:“哥哥!原来你真的偷了我的邀请函!昨晚你跟我说要去拿给佳县花月楼里的翠翘姑娘,我还不信!原来你真的带在身上,要拿给她呢。”说罢,蒋薇泪流满脸的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其中一张邀请函,头也不回的跑进了李府。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声。众人转头一看,那哭声的始作俑者居然是李大牛家的小美女李青梅。
只见那女孩颤抖的指着一脸懵逼的李子恒,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李子恒,你负我!”也咚咚咚跑远了。
一切都已经明了。
是这李家的少爷偷了小姑娘的邀请函,后栽赃嫁祸给她。这李家的少爷心眼子怎么这样坏?众位农妇接二连三的发出一阵扫兴的嘘声,一哄而散了。
这李为黑着脸回到家中,便在书房里抽出了家法专用的黑蟒鞭将那李子恒一顿毒打,将儿子关进了院子里的柴草房中禁闭。
小小年纪,祸害妹妹,成何体统?
而在游廊最右侧的房间前,则又是另一番景象。
李子恒的嚎叫声一阵一阵的从后院传来,听的蒋薇身心舒畅,她早已换上了宽松的家常睡衣,懒洋洋的靠在那紫檀木雕刻而成的香妃软榻上。
翠珠从外面端进来一盆凉水,眼底正按捺不住的满是笑意,女孩将水盆放在桌子上,将那绣花手帕打湿拧干,又小心翼翼的帮蒋薇擦干脸上的泪痕,“那没良心的东西真该活活抽了皮打死!省的他再来祸害姑娘。姑娘的手真真的快,那么短的时间都能把邀请函偷梁换柱出来。”
翠珠素日里也知道,蒋薇曾被李踪大肆夸赞为李家村第一快手,在大街上与人擦肩而过,一定能成功顺手伸进别人的口袋拿点什么。虽然说大家闺秀做这些事实在是有违常理,但翠珠还是打心眼里佩服自家姑娘。
感受着女孩冰凉指尖丝丝舒服的触感,蒋薇轻眯双眼,似乎一时间又找到了过去那在蒋府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美好时光。但那感觉一闪即逝,她倏尔睁眼,“翠珠,方才我给力的鞋套可藏好了?”
翠珠会心一笑:“在我袖子里呢,一会儿出去就扔。”
其实这半年来,蒋薇时常偷偷溜出府去找李踪玩,因为未出阁的女孩和未婚男子成天待在一起实在被村民所不齿,为了防止被人抓住把柄,蒋薇便命翠珠便偷偷进城采购了些廉价的布套子回来,每次去李踪那里时,都会套在鞋子上。
不过李踪体谅蒋薇,经常是男孩亲自来找她,也省了女孩来回奔波。这一次蒋薇前去,还是带了那布套子。
那翠珠轻轻将袖子里的布套斗出来给蒋薇一看,只见漆黑的布匹上满是白灰,早已经脏的让人侧目。
翠珠刚收好鞋套,只听“吱嘎”一声,那厚实的木头门又被轻轻推开了。
伴随着门被打开,那后院中李子恒的嚎叫声愈发的清晰,声声入耳,痛彻心扉。只见李姥姥苦着脸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惊恐的陈金妍。
这陈金妍昨夜显然是没有睡好,那张面如敷粉的脸上很是憔悴,一双美丽的凤眼下结起了浓浓的黑眼圈,也没有化妆,嘴唇显得有些干裂。
李姥姥相比之下就要正常许多,她大步走到蒋薇塌前,脸上有些羞愧之色:“我来给姐儿道个歉,子恒顽皮,得罪了姐儿,望姐儿不要和他计较!”
陈金妍虽然心里委屈,也在一旁轻轻牵起蒋薇的手,小声道:“姐儿莫要生子恒的气,身体要紧。”
看着两位长辈一脸的真诚之色,蒋薇也有些惭愧。
今天似乎做的太过了。
蒋薇与李子恒从小认识,也知道李姥姥疼爱孙子如同祖祖疼爱自己。而李姥姥背后满脸全是心疼的陈金妍更不要说了,三十来岁只有这么个心肝宝贝,更是将这李子恒疼的紧。
不管怎么说,蒋薇逃难来到乡下,除了私底下撮合自己和李子恒的事,这一大家子是真心对自己好。农家人的真诚和朴实,她刻骨难忘,也着实学到了很多京城所没有的东西。
李子恒纵然可恶,自己收拾他又何苦连累这些善良的人心疼?
蒋薇眼神忽然一凛,只穿着单薄的雪白中衣,便快步来到游廊上。只见在烈日照耀下,皮肤黝黑的汉子手里的粗大鞭子正起起落落,抽的又快又准,李子恒赤身裸体在地上闪躲,老泪纵横,那结实的后背上,是一道又一道血红的伤痕。
“爹,爹,爹别打了!儿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李子恒哭道。
他本来只是十四岁的少年,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李为在后面穷追不舍,怒吼道:“打死你个没良心的,要是没有大奶奶,咱们家能有今天?大小姐哪里得罪了你,你要毁她清白?”
男人再次抬手,眼看一道硬鞭子又要狠狠落下,只听一个娇俏的女孩声音在上方响起:
“姨爹莫要再打!下午我和子恒哥还要一起去参加胡地主的百日酒,若是子恒哥被打残了,别人问起来也不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