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鱼塘村的船码头边,三条船都点着渔灯,但其光亮只能指示来往船只此处有船停泊着,根本无法照明码头。幸好那天有月亮,将通往村子的道路照着清清楚楚。村子里有四个仆人小心翼翼地提着两个大号的提篮朝岸边走来。
船夫坐在船头上守候着。他以为是第二拨人吃完了饭回来了,于是朝船舱里喊道:“老爷,他们回来了。”
铁中玉觉得很奇怪,第二拨人才走没多久,这么快就吃完了饭。他走出船舱,对那四个仆人问道:“怎么才去就回来了,你们都吃了吗?”
仆人没有直接回答铁中玉的问题,而是提起提篮说道:“老爷,这是小姐的饭菜。”
铁中玉又问道:“你们吃了吗?”
仆人答道:“还没吃,老板娘叫我们先送过来,怕小姐饿了。”
铁中玉也不客气,随即不假思索地说道:“好,好。”说完,朝船舱里喊道:“小七,你出来一下。”小七走出船舱。他吩咐道:“你过去,叫水秀和小青过来提过去。”
2
在历城河的码头上,一条船停泊在岸边,跳板已经抽起,水运家的船工正在解缆绳。水福在船舱里忙着,水庸站在船头。岸上站着水运和一个仆人。
水庸说道:“爹,你们回去吧。”
水运扬了扬手说道:“路上小心,别再出差错了,记住了吗?”
水庸言道:“记住了。”
然后,水运又关照了福子,要他路上照顾好少爷。这才对船工说道:“大伯,开船吧!”
随后,水运从怀里掏出三四枚铜钱,放在手心,然后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又朝河心拜了三拜。然后将铜钱抛入河中。大伯等请坐祭完河神,这才用竹篙点开船只。
3
在月光明媚的岸边,去吃饭的第二拨人有说有笑地回来了。在他们后面跟着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梅娘。
走在前面的仆人进入船舱后,对铁公子说道:“老爷,老板娘跟来了。”
铁中玉言道:“是吗!快让她下来。”
梅娘站在岸边,目光盯着有女子嘻笑声传出来的那条船只。
仆人从船舱里走出来说道:“老板娘,你下来吧。老爷在这边。”
梅娘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踏上跳板。仆人在跳板的一头,一边伸手接梅娘下船,一边嘴里说道:“老板娘,小心了。”
梅娘晃晃悠悠地走过跳板,跳到船上,舒了口气,笑眯眯地看着仆人。仆人道:“这边请。”
梅娘进入船舱。船舱内,小桌上点着蜡烛。
铁中玉笑着问道:“姐姐,你怎么跟来了。”
梅娘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怕新娘子将我的碗一起吃了。我是来收碗的。”
铁中玉笑着言道:“这倒也是,鱼汤太好喝了。他们都不想走了。”
船舱里的仆人都笑了起来。
铁中玉猜想梅娘跟着来,必有其用意,于是对仆人们说道:“你们先到后舱歇着。我同老板娘说说话。”
仆人们往后舱去了。
4
铁中玉见仆人们都往后舱去了。便问道:“姐姐,你坐。有什么事吗?”
梅娘欲言又止,稍停后,很羞涩地说道:“公子,我能见见新娘吗?”
铁中玉大笑起来,说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这个不难,她们才吃完,还不会睡下的。”
梅娘如释重负地笑了。
铁中玉问道:“袁妈妈她们后来怎样了?”
梅娘顿时潸然泪下道:“公子,你正是个好人。事情都过去叁年多了,你还记得。”
铁中玉言道:“我怕是连累了大家。过意不去。”
梅娘说道:“公子,我和小二得了你的银子,连夜就走了。袁妈妈那边的事我不甚清楚。”
铁中玉言:“姐姐,你说心里话,在这村子上过得还好吗?”
梅娘很为难地说道:“公子要我说实话,我就实话告诉公子。初来时,有半年连养家的钱都挣不到。这镇子小,光做村子上的生意,一天有两三笔,那算是好的了。只能靠公子给的银子度日。近一年半来稍许好些,当家的鱼汤出了点名气,引来了过往的船家,稍许有点结余,勉强能过日子。”
接着铁中玉又问道:“你们没想过到县城去谋生吗?姐夫有这手艺,到哪儿都有饭吃。”
梅娘说道:“我们是来避难的。哪里还敢回去。”
铁中玉笑着道:“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大都城,好的去处有的是。”
梅娘很认真地说道:“公子,我怕很难。”
铁中玉言道:“那是为什么?”
梅娘说道:“我怕村上的人不让我走。”
铁中玉言道:“有这事!你欠了他们的债了?”
梅娘摇摇头说道:“不是。原本这村子只有一家卖杂货的小店,我那小酒馆是第二家。自从鱼汤出了名,往来的客商多了,客栈、小商铺越开越多,连妓院都开起来了。……”
铁中玉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噢!我知道了。你是怕你一走,断了这村子的生机。”
梅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铁中玉也点点头,说道:“不说了,你过去看新娘吧。”随即他站起身来,招呼道:“船家!”船夫在船尾探进头来答应道:“老爷,小的在此。”
铁中玉吩咐道:“你将老板娘送过船去,她要见见小姐。等她收拾了碗碟,再送她回小店。”船夫问道:“老爷,你不过去了。”
铁中玉言道:“我不去了,让女眷们早点歇息。”
梅娘起身欲走出船舱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说道:“噢!我差点忘了。明早我会叫人将早点送到船上的。你们自己就不用做了。”
铁中玉拱手言道:“那,我替兄弟们谢了。”
梅娘走出船舱,去见冰心了。
5
是夜,河面上风平浪静,一轮弦月倒映在河心。
离铁中玉三条大船约一丈开外的河面上,多了两条小船,船头亮着灯笼,静静地泊在那里。其中一条船的船老大是李大哥,他遵照梅娘的嘱咐为铁公子的船只守夜。
在小酒馆里,店内灯火通明。梅娘、店小二、乡亲们都在忙碌着。剁肉的、和面的、磨豆浆的,不时传出梅娘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