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光明媚。在养闲堂的侧门外，一声“落轿。”铁中玉如梦初醒。睁开眼睛，轿夫为他掀起了轿帘子，他看到轿子已经停在养闲堂侧门外了。
杂耍队的人挨个进入侧门。
轮到铁中玉进去，他方才知道养闲堂的人不是吃素的。凡杂耍队的人，每进去一个都要登记姓名，然后发给一块腰牌，腰牌上有数码。言下之意要走出养闲堂必须凭腰牌，且合对姓名。没了腰牌或姓名不对，你休想走出去。
袁妈妈替明玉报了姓名，领了腰牌。并关照铁中玉务必好好保管腰牌，别弄丢了。铁中玉自然心领神会。
2
从望月轩的后面陆陆续续走出女人来，她们是侯爵的太太们和太太们各自的丫环。丫环们手里都提着灯笼，为夫人们照亮引路。
她们先后在为她们准备好的椅子上落座。每两个人中间有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茶盅和果盘。丫环们一进入望月轩，便将手上的灯笼息了火，或放在边上的椅子下、茶几下、地上，或找个地方插了。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挺着大肚子的柳莺，她穿着一身大红的服装，位子被安排在侯爵的右首。她的丫环秋蝉也穿得十分抢眼，一身桃红色的服饰。
最后登场的是侯爵，后面跟着侯孝和丫环小红。他慢条斯理地在中间的太师椅上落座。
侯孝的腰间挂着一口腰刀。规规矩矩地站在侯爵的背后。
侯爵扫了一眼两边，只有在他左边座位还空着。
侯孝注意到了侯爵的目光，他在侯爵耳边轻声地耳语了一会儿。
侯爵点点头。对自己的丫环小红轻声耳语了几句。
柳莺轻蔑地将身子倒向侯爵一边说道：“哼，少了她，我们就不活了。”
侯爵说道：“你给我少啰嗦。开戏。”侯爵对于三奶奶还是在意的。
侯孝走到望月轩门槛外，对着戏台，提高了嗓门喝道：“开戏。”
3
在三奶奶居室里，室内陈设很讲究。名贵家具，绣帐锦被。靠墙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古琴。床边的小圆桌上点着蜡烛。三奶奶坐在小圆桌旁的太师椅中，抽着烟。一口一口地吐着烟雾，显得很不耐烦。
丫环春儿在收拾屋子。
春儿也有些不耐烦，她已经劝了奶奶好几回了。刚才老爷的丫环小红又过来催了。如此僵持下去总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儿，于是她再一次开口说道：“奶奶，我记得今天是奶奶的生日。”
三奶奶一脸的不悦，使劲地抽着烟，说道：“死丫头，尽胡说八道，我自己的生日我会忘了，是明天，不是今天。”
春儿言道：“这就对了。你就顺着老爷的意思，去前面看戏。落座的时候，先发制人谢老爷为你的生日才叫的戏班子。”
三奶奶看了一眼春儿说道：“老爷又不是傻瓜蛋，这么好上当的。兴许他记得我的生日。”
春儿是个聪明的角儿，她继续言道：“奶奶，你倒说说，自从姓柳的入住养闲堂以来，老爷早就将奶奶们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了。哪能还记得奶奶的生日。这不过是个借口。你一开口，准弄得他糊里糊涂的，就是不是也只能说是。”
三奶奶想了想，说道：“嘿！老爷今天特意回来，他就叫了戏班子唱戏。他的兴致在她身上，才不会理我呢。”
春儿又说道：“奶奶，我实话告诉你，上次唱戏是巡抚大人路过此地，请的是巡抚大人，结果留下了个姓柳的。这次好端端的，他一回来就叫戏班子了，丫环们都在说，那是为明天老爷将带着姓柳的去京城，直到她生产、满月才回来。这不是猜的。是姓柳屋里的丫环高兴得要死，到处乱说了。我们这些丫环们人人都知道，就是瞒着奶奶们。”
三奶奶将抽完了的烟桿放在桌子上。沉思着。她心想，春儿刚才的那番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倘若自己今天懒着就是不去听戏，往后姓柳的生了儿子，在养闲堂里会格外嚣张，一手遮天。今天，我去了，虽然自己编造的是生日谎言，但说不定能当着众夫人和丫环的面，出出她的丑，解解心头的狠。于是，她伸手在桌子上一拍说道：“春儿，替我更衣！我要穿那件紫色的！”
4
戏早已开场了，戏台上也已上了好几个节目。望月轩内，侯爵和夫人、丫环们都看得起劲，有说有笑的。
只听见背后一声咳嗽，三奶奶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衣装跚跚走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春儿跟在后面，也是满脸的高兴。
几个夫人回头见了，觉得十分惊讶，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原先一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的老三，今天居然浓妆艳抹过来与柳莺同台听戏。
有几个丫环目不转睛地盯着三奶奶，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个空了好久的座位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侯爵也不明白就里，刚才侯孝还跟他说三奶奶睹气不会来了。自己叫小红再去请一次，只是做做场面上的事，意思是，我已做到家了，来不来是你的事。怎么一下子又过来了。让他摸不清头脑。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人惊倒。她娇声娇气地对着侯爵说道：“谢谢老爷还记得小女的生日，特意叫戏班子来唱戏。”
侯爵确实是被她搞糊涂了。他今天叫来戏班子唱戏，纯粹是为了明天他将带着柳莺去京城，要待到柳莺生产，满月子，乃至儿子百日后才回来。一则让柳莺开心开心，二来也让众夫人在此聚聚，过把瘾。与她的生日根本八杆子打不着。
转而，他想兴许是凑巧了，今天果真是她的生日。那些女人们的生日之类的事，他从来不放在心上。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就说是吧。这些日子也闲淡了她许多，乘此机会也好安慰安慰她。她能来也是件快活的事。于是，他笑了笑说道：“你心里明白就好。”
这让周围的人大为惊奇。
也就是这句话，让那些丫环们一涌而上，纷纷向三奶奶跪拜祝寿，左一个“三奶奶金安”，右一个“三奶奶福寿”。
三奶奶也没想到，今天她一个谎言能收到如此微妙的效果。她连连说道：“起来，起来。明天上到我院子里来领赏。”
然而，她的眼稍却盯着一个人——柳莺身边的丫环秋蝉。
秋蝉动了一下身子，象是也要过来给她祝寿的样子，随即顿住了。她心里嫣然一笑，她知道姑娘是被柳莺制止住了。
三奶奶来得正是时候。
对面的戏台上，好戏开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