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为上涞村的村子,地图上并没有标志出来,众人也都不知道这个村子的来历,仿佛它就没存在过一样。
天渐渐暗了下来,各家灯火通明,三人还坐在大槐树下,望着星星月亮。
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似乎在为夜里行路的人们照着他们前进的路。虽然是深秋,但依旧能听到夏虫的鸣啼,生命力强大的虫子们,正在卯足了劲儿歌唱着。
“这到底是是哪儿啊?”大壮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连长拍了拍大壮的肩膀,“现在还不是最艰苦的时候,打起精神来,明天我们找村子问一问。”
大壮点点头,看向小刘。
小刘抬头望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壮道,“在想什么呢?”
“今天的月亮真的很圆。”小刘答。
他揉了揉眼睛,“以前怎么就没好好的看一看月亮呢?”
“快中秋了吧。”侧身躺在地上的连长冷不伶仃的来了这么一句。
“小刘,你是哪里人啊?”大壮问。
“北平人,不过现在那儿被日本人占着。”小刘答。
“家里人还好吗?”大壮问。
“都还好吧,我也不知道。民国十一年出来的,走很多年了,一直没混成人样,现在终于有个人样,我却回不去了。”小刘答。
连长轻轻的踢了一下大壮,后者喊了一声“干嘛啊。”
“你又是哪里人呢?”连长问。
“我?我湖南的,现在也被占着,回不去。”大壮答。
“连长呢?”小刘问。
“四海为家。”连长伸着懒腰回答,“睡吧,明天还要去打听打听这上涞村的来历呢。”
三人听罢都躺下,思绪飘往了远方的家乡。
他们做了一个共同的梦,吃着家乡菜,喝着家乡酒,陪着家乡人。
三人是被一个要去田里干活的人叫醒的,随后他们问了村长家,道过谢后就往里面走了过去。
村民对他们的好奇感还在,仍就和昨天一样打量着他们。
据那个男人说,村长家离村口一百来步,是在村子的中心的,一个大亭子旁边。
虽说上涞村几乎都是茅草屋,但是这个大亭子却是木质的,有屋檐有瓦片,修的壮观,也修的宏伟,似乎是倾全村之力修建起来的。
亭子里已经有人在吃早酒了,三人便往亭子里走去。
“老乡们,”连长说,“我问一下,村长是谁啊?”
吃早饭的人不是很多,四五个,都是老人,还有昨天的那两位下棋的老人。
他们都指向一个比他们还老的老人。
连长喜,走近问,“敢问您是这个村的村长吗?”
那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笑了笑,放下酒杯,“我是他爸。”
连长顿时觉得尴尬的很,“那。。那。敢问村长在哪里?”
老人答,“外乡来的年轻人,你们找他做什么?”
“就是想问一下这个村子的来历。”
“你直接问我吧,我知道的比他多!”老人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唉!你们别站着,吃早酒没有?”一个留有长白胡子的老人说。
三人摇头。
“哈哈,坐下吧,咱们一起吃,咱们村好久没有来生人了!昨天就听说来生人了,我可高兴了,没想到今天就遇见了。哈哈哈,真是缘分啊,诶!你们赶紧坐下吧”
三人找空位坐下,这个亭子里摆了很多座椅,摆放的很整齐,应该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聚餐的场所。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应该已经下田了。”村长他爸说,“就我们几个老家伙还在这儿悠闲地吃着酒。”
说着他抿了一小口酒。
走来几个小孩,端着酒和菜,摆在三人桌子上。
“吃吧吃吧,”村子他爸说,“这是咱们村最好的酒,叫红满楼,是当年路过咱们村的一位京师来的酿酒师酿的。”
“应该有好几百年了吧!”一个老人说。
“这菜清淡而又不失口味,是田里摘下的,这个豆子也是,炒的脆的很,也香的很,至于这个肉,是为了款待客人才摆出来的,还有还有。。。”村子他爸很热情的为三人介绍着给他们端上来的菜,“你们别光顾着听,吃啊!”
“外乡人不必客气,就当这儿是你们的家!”村子他爸左手边的一位老人说,说完他站起来,动作很流畅,丝毫没有因为衰老而导致的行动不便,“我要去看看我儿的田,你们接着吃酒。”说完他就离开了亭子,还哼着小曲儿,步伐也走地很随意。
村长举起酒杯,给三人敬了一杯酒,“对了,你们不是要问这个村子里的来历吗?”
连长放下酒杯,“是的是的。”
老人眯起眼,“这个村子为何存在,我们都不知道,据说很久很久这儿就有了这么一个村子。”
村子他爸右手边的一位老人补充道,“相传,只有与这个村子有缘的人才能找得到这个村子,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我是不信的。”
“你不信?可这么多年咱们村来了多少外乡人?就他们三个吧!”一个刚刚只顾着喝酒的老人说。
村子他爸又一次的示意三人别光顾着听,吃菜。
连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部队里有规定,不能拿白姓的一针一线。”
“一针一线不是饭啊,饭总可以吃的吧。”小刘插嘴道,刚说完酒杯大壮轻轻推了一下。
村长他爸笑着抓了一把胡子,“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可刚刚那位小兄弟说的对啊,总得先吃饭吧。”
连长十分不好意思,但老人多次劝他们边吃边听,这才只好答应。
老人看着三人动了筷子之后,才慢悠悠的说。“据说当初建这个村子的人,经过了一片桃花林,然后找到这么一个三面都有山的地方,高高山上的冰融化了,就从村子里流过,高高山上的果树结果了,我们就去采摘,至于那片桃花林,那儿结出的桃子又大有好吃,只可惜现在不是气候。”
“这个村子已经存在很久了?”连长似乎有些不相信,在他印象中,就算是秃子那边的地图也没有标志这个村子。
老人点点头,“是啊,我太爷爷那辈儿这个村子就在了,我太爷爷活了一百来岁,我爷爷也过了差不多一百来岁,到了我父亲,他不愿一直待在这个村子,撇下怀着孕的妻子就离开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过。”
“是啊!外边的东西对年轻人的诱惑太大了,好多年轻人到了外边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连长吃了一口酒,又嚼了一把豆子,“那这么说,这个村子出去容易,进来难。”
老人们纷纷点头
“我也想问一下。”小刘说,“你们怎么都穿着古人的衣服?”
这个问题把老人们逗笑了,村长他爸说,“这衣服我们一直穿的,代代都这么穿的,相比之下,我们但是好奇你们的衣服,怎么跟贴在身上似得,不难受吗?”
三人纷纷摇头,这么穿是为了行动方便,还介绍了一下绑腿的作用。
“现在外边打仗,各位老人家知道吗?”连长问。
村长他爸摇了摇头,“没有,只听得到有人在放炮仗的声音,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话说他俩怎么背着烧火棍?”
连长噗呲一下笑了出来,“这不是烧火棍,这是枪。”
此话一出,老人们议论纷纷,
“枪?没看见枪头啊?”
“这玩意儿干嘛用的啊?”
“我看啊,整个就一个烧火棍。”
“你知识浅薄了吧,这兴许是拐杖呢?”
村长他爸咳嗽一声,老人们才安静了下来。他见不在有人说话,慢慢悠悠的抿了一口酒,“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瞎猜疑。”他看向连长,“刚刚你说外边儿在打仗?和谁打?匈奴人吗?”
连长笑着回答,“不是,是日本人。”
“东瀛倭寇?不是戚家军把他们打跑了吗?还敢回来?”
三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连长与他们谈话间,小刘就一直观察着,这些村子里的人留着长头发,却没有像清朝人那样剃成辫子头,于是他便问道,“请问,你们知道清帝国吗?”
老人们纷纷摇头,表示他们不知道,除了清,中国其他的朝代基本都知道他们,汉唐宋元,最晚也仅仅知道明朝,还解释村子里最好喝的酒就是从明朝京师来的酿酒师给酿的。此后的几百年里再也没有来过外人。就连村长他爸也是第一次见到外人。
三人大概知道了一点这个村子的情况,这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因为山林太密很难发现进山的路,而且村子又与自热融为一体,空中侦查也很难发现,再加上这附近根本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因此唯一能发现这个村子的空中侦查也基本不会来。
“这儿是我们打游击的好地方,可惜就是鬼子不往这儿来。”大壮用自嘲的语气说。
吃完了早酒,村长回来了,这是一个憨厚的中年人,显得十分热情,一听说村子里来了外人,就三步并两步走到村子中心的亭子里来,与三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要邀请三人到村子里转一转。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枪炮声。
“真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几乎天天都在放炮仗。”村长说。
连长随便应付着,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一发不长眼的炮弹落到这个村子里,把连队里仅存的学生兵——小刘给炸死。
“小刘,你往后躲躲。”连长说。
大壮把小刘拉到自己的身后,想用自己的身躯给小刘挡住炮弹。
“应该离得挺远的吧”大壮小心翼翼地说。
“不知道,我们都没走出去过,”村长接话道,“前些年有人走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我们都说他们是死在外边了,从此就再也没人出去过了,走吧走吧,人家放炮仗跟我们又不搭嘎。”
小刘真想解释这不是炮仗,是枪和炮的声音,但是很无奈,就算解释了他们也听不懂。
村长带三人从村东逛到村西,再从村西逛回去,边说边讲,口吐哈喇子,俩眉毛跟打架似得,眼镜一会瞪大一会眯起来,声音抑扬顿挫,手舞足蹈的,一下子就让三人感觉给他们带路的不是村长,而是一个相声演员。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这相声演员般的村长和听到津津有味的三人来到了村口大槐树下。这里是村子唯一的出入口,陆陆续续的有人进进出出的,路过他们的时候都会跟村长打一声招呼,然后他也会回应打招呼的人一句注意脚下。
“为什么每次都要说,注意脚下?”小刘不解地问。
“因为田地里刚刚收了麦子,还有很多麦子梗,注意脚下就是注意那些跟刀子一样快的麦子梗,上次牛二就被麦子梗扎破了脚。”村长顿了顿,指向村口大槐树旁的一个茅草屋,“那儿就是我们今年刚收的麦子,一部分已经磨成了面,给我们过冬足够了,我们还种了一些玉米番薯之类的,总之,你们留下了也能有饭吃。”
三人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连长又在这个大槐树下转了转,小刘走累了就坐在大槐树下,大壮却依旧跟村长唠嗑,也不知道在唠些什么。
“咦,这儿居然有个土地公公的像。”连长说,三人成功的被吸引了过来。
“这个土地公公是保佑我们年年都有好收成的,托他的福,我们村子基本没有闹过饥荒。”村长说道。
小刘不信牛鬼蛇神,他知道这个村子之所以没有闹过饥荒是因为这个村子主要作物是小麦,土豆,玉米等十分容易养活而且收成还不错的作物。不过这个土地公公像看上去年代很久远了,也算得上是一件文物了。
大壮却很信这些玩意儿,他还在像面前拜了拜,祈祷他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村长也拜了拜,但没人知道他在拜什么,村长拜的过程中,似乎说着一段咒语,除了他自己在场的人没人能听得懂。
事后才知道,村长也在祈祷,他希望村子能与外界联系,这样也许对村子的发展会好一些,至于他祈祷过程中说的令人头发的咒语,那是他们古老的仪式中流传下来的,每一任村长都会说。
村长讨来一碗水,喝足之后又开始他的相声表演。大壮和小刘聚精会神地听着,连长也在听,但时不时地要观察一下四周环境。
“有情况!!”连长突然拔枪,“战斗队形!”两位战士也随之举枪,并且分散开,形成一个交叉活力点,只可惜,他们没有子弹了。
村长也蒙了,“你们这是干啥?”
“村长,你先回去,这里危险!”大壮说。
村长一脸懵逼,根本看不懂这几个人在干嘛,本来在听他讲大槐树的历史,听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散开了,还举着烧火棍。
“喂!你们举着烧火棍干嘛?”村长问。
“哎呀老人家,您先回去!这里危险!!”大壮有些不耐烦。
“小刘!”连长喊
“到!”
“把村长送回去!”
“是!”
小刘慢慢退回来,把一脸懵逼的村长迅速送了回去,并嘱咐他不要出来,随后,他又回到刚刚的战斗位置。
“上刺刀。”连长说。
连长确实看到了异动,就在村子口旁边的树林里,似乎有一队人马,但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三人,他们也在找路走,应该很快就能看到大槐树了。快午时了,有些茅屋烟囱里已经缓缓地飘出来炊烟,他们应该也是看到炊烟了,才找到这儿的。
鬼子?还是国军?三个人不敢喘气,仿佛一点点声音就会被发现一样。三人自认为隐藏地很好,可是。。。。
早上下田务农的村民,此时已经在回村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