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还没攀上云端，寒风更甚。
“那何爷爷我们就出发了，我一定给他弄几张厚实点的兽皮，晚上再来看他。”
“亓虎，你们谨慎点，路上要是看见我之前说过的草药就采点回来，不用挖了，直接采。”
何爷爷轻声嘱咐亓虎，他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孩子。
被叫作的亓虎的领头男子点头称是，然后拿开门出去了，临走到是不忘将门板轻轻放回。
尽管山里面看起来不太对劲，亓虎还是想进山碰碰运气。
草屋内，除了一张草床，周围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看起来很乱，但对于何爷爷来说，全都是必需品。他是寨子里唯一懂得一点草药的人，责任重大。
要开始准备一天的生活了。
何爷爷先是紧了紧孩子身上的兽袍，又在屋里转了一圈，点齐食物、草药和一些器具之后就出了门。
此时的小家伙正窝在兽袍里，气息平稳。突然间皱了皱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又接着睡了。刚被裹紧的兽袍又松开了。
何爷爷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来到屋前种满草药的斜坡。这是他几十年来的心血，也是这个寨子的重要生活保障。
草药比一般的野花杂草要坚强得多，在深秋的寒风中，大部分草药依旧能保持翠绿，鲜亮。旁边的杂草却只能看见草茬子了。这也和何爷爷的悉心照料有关。
何爷爷绕着草药地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却一直在摇头。
“不行不行，也不知道他这是个什么毒，不像是毒物的，没有伤口，也没有明显的不良反应。不过好在是外在的，没有直接进入他体内。”
何爷爷一边转圈一边嘀咕着。
“这个不行，更伤眼睛……这个到是可以镇毒，但会灼伤皮肤……”
“砰……”
一声闷响在和爷爷身后爆开，像是草房子塌了的声音。
何爷爷吓的一哆嗦，自己的胡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回头了。原来是自己的门板倒在了地上，鼓起了一阵尘烟。
不对！好像还有一个孩子正直挺挺的趴在上面。难怪那么响，原来是有配重！
何爷爷连忙跳着脚，跨过草药地，直奔门板。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没摔疼吧？你这小家伙，怎么醒了也没个声响。”
何爷爷赶忙扶起了趴在门板上的孩子。给他弹去身前的灰尘却发现他现在只穿着原先的粗布衣服，赶忙又进屋拿出一件兽袍给他裹上。
何爷爷心想，这孩子怕是把自己给吓蒙了，还一直瞪着眼睛盯着给自己。
小家伙确实有些懵，他被冻醒了，然后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来了一套“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嘛？”的懵逼套餐。
然后开始观察四周，那边好像是个门，有光，去看看！小家伙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就悲剧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中的门，只具备功能性，没有适用性一说。
何爷爷整理完又回身给自己拿了件兽袍裹上。然后将孩子抱到屋前，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借着朝阳观察他的眼睛。
右眼有一点点浑浊，看起来没问题，但是左眼有些暗了，眼白都泛着青黑色，眼眶也有些发红。
“疼吗？”何爷爷摸摸小家伙的头，有些心疼。
小家伙没有反应，还是盯着他的脸，仿佛有什么看不懂的事情一样。何爷爷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怕是真的吓坏了，都失了神志了。
“你的脸好黑呀！”
稚嫩且随意的声音从怀中传来，何爷爷一时间记不起昨天的事了，只有郁闷，原来他是因为没见过自己这么黑的人，才一直瞅自己吗！可是……我黑吗？顶多黄了点吧！
何爷爷还是松了口气，现在的小家伙看起来就像是寨子里土生土长的娃，一点也不害怕，何爷爷咧开嘴挤着满脸的褶子。
“因为我老了啊！老了就不好看了，你看你这么小，就很好看，白白嫩嫩的，比我白多了。小家伙，你叫什么呀？”
何爷爷将小家伙放在身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家伙挠挠头，又扭头看了看周围，思考了一会儿。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家伙一边挠头一边茫然的回答。何爷爷有种不好的预感，继续挤着和蔼可亲的褶子问他。
“那你知道你以前住在哪儿吗？”
小家伙摇头。
“那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老瞎子有些紧张，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小家伙好一阵沉思，还是有些茫然。
“我记得好像有个人一直抱着我，晃来晃去的，然后我就睡着了。”
老瞎子眉头紧蹙，站起身准备摸胡子，手抬到一半猛然顿住，眼睛一亮，脸上的沟壑更深了。一脸慈祥的蹲下身子。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家伙摇头。
“我是你的何爷爷！来，叫我何爷爷……”
“何爷爷！”小家伙照做了。
“何爷爷，那我叫什么啊？”小家伙好奇的问着。
“你呢……就叫何清水，跟我姓，你是清水河带给我的，何清水就是你的名字了。”
何爷爷有些兴奋，搓着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脸。
“何清水？那我以前不叫何清水吗？”
小家伙的问题有些独特，没在何爷爷的考虑范围，何爷爷一时语塞。
“你以后就叫何清水！”
何爷爷觉得过去已经不重要了，部落拼杀，打到人员逃散的程度，他的部落应该已经不存在了。若是不管他，那他只会成为这山中的孤魂野鬼，成为野兽的果腹之物。
何爷爷搬来一个小树桩，把何清水放在上面。
“你在这晒晒太阳，我去给你弄吃的。”
何爷爷起身扶起门板，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在了一边的地上。不怕它倒，就怕它跟着小清水一起倒。
小清水一边盯着太阳，一边挠头。
“何清水？何清水？何清水……”
小家伙感觉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是又想不起来其他的。
阳光越来越温暖。小家伙盯了一会太阳发现，眼睛莫名其妙的舒服。尽管这个太阳看起来怪怪的。小家伙心中想着，这个挂在天上的东西应该就是太阳了吧。
何爷爷拿着肉干走出草屋，瞧见小清水面朝太阳还睁大了眼，一脸享受，心中又有了些不安。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跟昨晚看到的一样，有些浑浊暗沉。
“小清水啊，你眼睛疼不疼啊？能不能看清爷爷的脸啊？”
小清水摇头，“不疼。”
何爷爷稍微放心了些。
“何爷爷的脸黑黑的，这太阳也黑黑的，但是看何爷爷没有看太阳舒服，暖洋洋的，可舒服了。”
小清水继续享受他的阳光，何爷爷却皱起了眉头。起身去准备食物，心中却还在想着小清水的反应。
原来不是自己老，是他的眼睛，果然有问题，何爷爷心想。
还是该庆幸的，早就知道眼睛保不住了。至少现在看起来，身体是真的没有其他问题，感谢山神保佑啊。
何爷爷继续给小清水准备食物。在一旁的草棚中升起火堆，手中处理着肉干，心中想着其他的事。
“何爷爷！忙着呢！”
一声吆喝传来，一个寨中的妇人带着些吃食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跟何爷爷打招呼，一边走向小清水。
“小家伙挺精神的吗！来，趁热吃，特意给你准备的。”
小清水下意识接过被塞过来的东西，还没看清来人的样貌，对方就急匆匆去找何爷爷了。
妇人来到何爷爷旁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把玩烤红薯的小家伙，蹲下身子低声问道：
“没问题吧?”
“没问题，你看他不是好好的吗，没哭没闹，还知道晒太阳！”
两人又回头看向小清水，他还在那翻来覆去的观察烤红薯，还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但是没有吃。
两人就这么一直扭着头看着他，聚精会神，直到小清水将烤红薯掰下一块塞进了嘴里，两人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哎……还好还好，不是傻子，吓死我了都。”妇人拍着胸口道。
何爷爷也是松了一口气，回头继续摆弄肉干。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什么烦恼都一并没有了。”
“那不是刚好吗！寨子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多一个是一个，另外我家都三个姑娘了，都还没个能使上力气的，刚好你就……”
“不行！”
何爷爷打断妇人的话。
“他叫何清水!我取得！他是山神通过清水河送给我的。”
妇人还要张口，又被何爷爷打断。
“更何况，他也不是完全没事，他的眼睛被感染的厉害，以后八成是个瞎子，也是个使不上力气的，你带回去也没用。”
妇人叹息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正有滋有味的啃着烤红薯的小清水。
“那就算了吧，不过他这模样到是挺好的，以后有机会可以撮合撮合，让我家哪个姑娘来照顾他，我也能等个孙子。”
何爷爷将肉干削下一块，放在火边炙烤，然后把剩余的都收了起来。
“只要他能平安活到那个时候，那自然最好不过了。暂时就让他住在我这里，我想办法给他治治眼睛。”
“那您上点心，最好能给他治好了。”
妇人起身，走到小清水旁边，摸摸他的头，笑着说：
“小清水啊，明天再给你带好吃的啊，我先走啦。”
何清水一边啃一边目送妇人离开。何爷爷也来到何清水旁边，看着何清水吃的起劲，更加安心了些。
“何爷爷，这个东西味道好熟悉啊！好好吃！”
何清水含糊不清的说着。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何爷爷指着红薯问道。小清水停了下来，又翻来覆去的的看了一遍，摇摇头。
“这东西黑黑的，不好看，但是很好吃。”
说完又啃了起来。
何爷爷一把捂住何清水的左眼。差点没把何清水的红薯给吓得蹦地上。
“现在呢？它看起来怎么样？”
小清水撇撇嘴。
“还是黑黑的，没有变好看。”
何爷爷表情更加凝重了，收回手，又伸了出去摸摸小清水的头，看着他手里色泽诱人的红薯，一时间沉默了。
“小清水啊，你看这天是什么时候啦？”
过了半晌何爷爷还是轻声问道。
小清水的注意力透过何爷爷的手臂，从红薯转移到天上，又移回到红薯。
“天要黑了呀……唔……好好吃哦……明天我们的晚饭也是吃这个吗？”
何爷爷收回手掌。起身转背，眼睛有些湿润，没说话就直接回草棚了。
小清水原本还想听何爷爷的回答，看何爷爷走了，就又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何爷爷对着火堆发呆。心中有些难受。
他想将何清水养大。原以为右眼应该没问题，左眼也应该还能再撑几年，现在看来情况要比想象的严重的多，可能没多少时间了。
何爷爷一边叹气，一边翻转着被烤焦的肉干，想着以后该怎么跟何清水解释，以后他的世界里可能就只有黑夜了。
小清水吃着吃着，突然停了下来，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继续开心的吃着。
在小清水的心里，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但是何爷爷对他很好，还有刚刚给自己东西的人。最重要的还是手上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太好吃了，一口下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