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喻儿在习礼院念《女论语》,越念越觉得头昏昏沉沉,江流瞧了,以为是之前中毒元气大伤之故,便吩咐了小厨房,做松茸鸡汤给喻儿补身子。
江流道:“喻儿,读了半个时辰,认为《女论语》如何?”
喻儿道:“师父,喻儿怕说了实话,师父生气,说了假话,则是不忠不孝,不知如何说。”
“喻儿只管说实话,师父不会生气。”
喻儿起身道:“著述《女论语》的宋氏姐妹,喻儿很佩服,她们能做官,成学士,所著之书,规范女子言行,有些喻儿认同,但有些喻儿不敢苟同。”
江流道:“哦,喻儿不妨说来听听。”
“比如,第三篇,学礼,‘凡为女子,当知礼数’,自然不错,无论男女,都要学礼,‘当在家庭,少游道路’却是不通,古人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应当要多游道路才对。”
江流听了,点头笑道:“你的理解不错,不过这里说的‘少游道路’,是指要照顾家庭,不能总出去游玩。为师想听听你对第一篇立身,有何见解?”
“徒儿觉得立身篇很好,只是‘内外各处,男女异群’有些不解,师父是男儿,喻儿是女儿身,若要‘异群’,怎成师徒?我爹是男子,娘亲是女子,如若‘异群’怎成夫妻?而且,喻儿如不与男子相处,怎么才能认识南晔,交到朋友?”
江流道:“此句之意,是指宴会乐饮之时,男女不得混坐。你曾参加皇后娘娘的寿宴,你与你娘亲以及其他大臣们的亲眷在西侧,而王爷则和大臣在东侧,就是这个道理。”
喻儿点点头:“那就说的通了。”
江流道:“今日我与你说‘男女授受不亲’,过去未曾与你细讲,今日便与《女论语》一同讲了。这句话是指,男女之间不能直接接触、言谈、接受物件,出自《孟子》。我大陈礼教开化,为师自然不会要求你到如此地步,但不可与男子过分亲密,须知‘发乎情,止乎礼’,不可搂搂抱抱,有些过分的肢体接触。”
喻儿道:“师父,喻儿明白了,喻儿与南晔,就不可太亲密,须得‘发乎情,止乎礼’。”
江流觉得喻儿天资聪颖,很是欣慰,道:“就是这个道理,你既然明白了,那今天就学到这儿,《女论语》和《诗经》你且带回去,闲来读读。”
听到师父说今日不学了,喻儿高兴地跳起来:“好,师父,那我能出府玩儿吗?”
“喻儿,不可,你上次中毒,还未查出是何人下毒,我们防不胜防,侯府大的很,你且先在侯府游玩。”
喻儿在金缕院,瞧这瞧那,闷得难受,既不想练剑,也不想读书。忽然,喻儿瞥见院中的棋盘,“斜月,我们下棋!”
斜月变作一张苦瓜脸,道:“小姐,斜月不会下棋,学不会的。”
“算了,我去找南晔!他什么都懂,棋艺一定高超!”
到了客院,喻儿刚学了《女论语》,便拿出了淑女的仪态,请南晔对弈。
飞絮觉得奇怪:“公主,今天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喻儿撇撇嘴:“还不是师父让我学《女论语》,‘坐莫动膝,立莫摇裙’,这个还好,还有什么‘行莫回头,语莫掀唇’根本就是要命,师父早不让我学,偏偏这会儿要我学这个,我进宫那回儿,学宫礼,也没这样苛刻。”
飞絮道:“公主既是公主,自然与他人不同。”
喻儿道:“我也不想做,原来我做喻儿,爹娘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我玩闹,现在,不止要有规矩,还有人要我性命,连府门都出不去,只好来找你家公子下棋。”
“南晔,去我院儿里下棋吧!斜月他们都不会。”
南晔不忍拒绝,便随了喻儿。几盘下来,喻儿输多赢少,更是激发起要赢的心态。留了南晔一起吃晚饭,定要晚上多赢几局。
“小姐,棋艺一直有长进,一定会赢,既然要赢,应当有彩头才好玩儿。”
喻儿道:“这个主意好,南晔,你看看我屋里所有的东西,你挑一个。”
南晔不紧不慢道:“什么都可以吗?”
喻儿道:“当然啦,哦,御赐之物不可,那个要掉脑袋的。”
南晔道:“好,那你要我的什么东西呢?”
喻儿道:“你的扇子,你天天拿在手上,一定很值钱。”
斜月怕主子吃亏,赶紧说道:“小姐,公子最值钱的怕是那支横笛,从不轻易示人。”
南晔从怀中取出横笛,放在桌上。那支横笛通体竹青色,仔细一瞧,竟是一整块玉做成的,体节处镶了青铜,增加韧性。
喻儿见了,觉得惊奇,道:“的确是好东西,不过还是折扇吧,南晔还要用横笛防身。”
南晔道:“我有剑的,只是从不出鞘而已,今日就当这横笛做彩头。”
二人约定好了,三局两胜。喻儿绞尽脑汁,拼尽全力,第一局险胜,第二局却因轻敌输掉了。第三局,二人对弈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子时,二人下成和局。南晔道:“既是和局,那彩头可互换,我把横笛留给你,昨夜你送的玉佩我收下。”
闻言,喻儿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般,眉眼都是笑:“我以为你不喜欢呢,我去给你拿。”说完,便去找了玉佩回来:“两只蝴蝶玉佩,是一对儿,都给你了。”
南晔那另一只锦盒推回去:“喻儿,我收下一只蝴蝶玉佩,另一只你来替我保管,等我回来,会找你取回。”
喻儿道:“你要走吗?非走不可吗?”
南晔看着喻儿,将横笛递到她手上:“是的,我非走不可,你保管好横笛和玉佩,我还会回来的。”
喻儿道:“我会保管好,那你一定要回来。”
“好”
两日之后,南晔、飞絮要离开了。喻儿心情低落,她望着南晔在风中翻飞的衣袂,想要跟上去.南晔回头望了一眼,夕阳下喻儿一身月白色罗裙,此刻正被晚霞衬成绯色.
她皱着眉头,抿唇道:“南晔,你会想我吗?”
南晔道:“一定会的,你多保重。”随即,转身上马,不敢再看,挥鞭而去。
看到公子骑马而去,飞絮将自己刻的小人儿,交给斜月:“这个送你,我要走了。”
斜月也拿出绣好的香包:“我连夜绣了三日,时间太紧,绣得不好,下次你来,再送你好的。”
飞絮接过,重重地点头:“好,你一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