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院里,斜月忙着给小姐找衣服:“寒月,咱们都叫惯了‘小姐’,这次祁国二皇子来,咱们是不是该改口称‘公主’了?”
寒月道:“本就该称‘公主’,只是老爷、夫人在府里也没提,大家就没改,这次就都改了吧。小姐,你说呢?”
喻儿心里烦,喝了口茶,茶杯一放,道:“他不就是冲着‘安乐公主’来的吗?那我就用公主的架子、脾气,吓一吓他,看他还愿不愿意娶个刁蛮公主!”
斜月、寒月道:“是,公主。”
为了表现公主的刁蛮任性,斜月找来侯爷给喻儿做的最华贵的衣服:“公主,一向不喜欢华服,本来以为这衣服一年到头也穿不上的,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说着,斜月就给喻儿搭配了玉佩、金钗,恨不得把金子全挂在身上,只因未及笄,留了两束青丝垂下。
喻儿对着镜子瞧了瞧,极为满意:“我倒要看看,这样的‘公主’,他还想不想追求?”
到了前厅,谢眺看见喻儿的装扮,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二皇子殿下,喻儿年幼,只是怕失了礼数才会如此,殿下莫要见怪。”
喻儿道:“见过殿下,给舅舅请安,刚刚舅舅说笑了,喻儿一向如此装扮,不知二皇子殿下认为喻儿的装扮如何?”
南宫徽见到喻儿,眼里全无那些珠光宝气的装扮,全然只剩下喻儿这个人了,呆呆地看着,直到前川提醒,才回过神来:“公主自然是好的,公主的装扮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谢眺原本以为喻儿已经够令他吃惊,结果发现二皇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更是世间罕有:“想必喻儿和殿下都饿了,谢规,传膳吧。”
待三人落座,谢眺道:“不知殿下口味,所以晚膳是依着梓州的特色和喻儿的喜好做的,殿下如有喜爱的吃食,可吩咐了厨房,马上做。”
南宫徽道:“侯爷想的周到,在下并不挑食,寻常餐饭就好,不必麻烦。”
喻儿一言不发,只管吃饭,本想“粗鲁”一些,吓一吓那二皇子,让他知难而退,可舅舅却派了鱼娘提前告知,要喻儿“规矩一些”。
餐厅里气氛尴尬,侯爷觉得需要调节一下:“二皇子远道而来,可曾遇见些什么奇闻异事?说来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二皇子闻言,便知侯爷意思,想必安乐公主爱听故事,道:“小王在咸阳,听闻有一鼠,奇大无比,如猫儿一般,专吃鸡鸭的小崽儿,众人捉他不住,猫也拿它没有办法,后来请了几只猎犬,昼夜不息,才捉住这只硕鼠。”
喻儿听了,翻起白眼:“什么硕鼠,分明就是黄鼠狼。”
“公主果然见识广博,在下佩服。昭谏佩服。”
“你叫昭谏?”
“公主,在下南宫徽,字昭谏,公主如不嫌弃,可唤在下南宫徽或昭谏都可,侯爷既为长辈,也可如在下父母一般,唤在下徽儿或昭谏。”
喻儿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叫我喻儿吧,安乐是陛下给的封号,也可以为名,只是大家都叫我喻儿。”
侯爷道:“殿下洒脱,不拘礼节,只是本侯在朝为官,奉旨接待殿下,须得以礼相称,不过喻儿既为公主,又在府中,就不必太拘束。”
喻儿以为舅舅疼爱自己,要自己不必拘束,便提起茶杯,道:“还是舅舅疼爱喻儿,喻儿以茶代酒,谢舅舅爱护,那喻儿明日可不可以去去西市?上次喻儿只去了东坊。”
侯爷皱了下眉头:“不可,上次的事如今想起来还后怕。那些对你下手的幕后之人至今还抓到,万一有事,怎么办?还是鱼娘陪你在府里转转。”
“舅舅,喻儿都快一个月没出府了。”
谢侯态度坚决:“只要安全,你一年不出府也好,府里什么都有,二皇子刚来,明日你可带二皇子在府里游玩。”
喻儿听到“二皇子”一词,计上心来:“舅舅,府里就是房子、花花草草的,有什么可游玩的?二皇子刚来梓州,应该在梓州游玩一番,明日喻儿可以陪同!”
“你陪同?怕不是殿下去陪你的!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近来局势多变,南楚在庐阳、滁州一带屯兵,对我大陈虎视眈眈,祁陈两国结盟,各国都盯着,你要是出了事,不单是我与你父母痛心,更关乎两国盟约!”
喻儿听了,觉得事情还是挺大的,便嘟了嘴不再说话。
南宫徽一旁听着,心生一念,放下筷,道:“昭谏第一次到梓州,也很想一观梓州风光,关于安全一事,除了前川会一路随行,在下的功夫也是少有敌手,况且我来梓州,母皇更是派了暗从随行以护周全,还请侯爷放心。”
侯爷道:“本侯并非不通情达理,只是殿下不知,上次喻儿并非受刀剑之伤,而是遭人下毒,防不胜防。喻儿在侯府一向居于内院,并不知这一个月来,府里抓了多少携带暗器、投毒的。”
南宫徽道:“原来如此,在下有个随侍,是个用毒高手,也会解毒,不妨请她给公主看看。”
喻儿觉得自己出不了府,心里失望,道:“我已经好了,不用看了。”
“侯爷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在下有避毒丸,可解百毒,而且公主出府,于身心有益。”
“既然殿下可护得喻儿周全,那喻儿明日出府吧,只是一定要带着寒月、寒影,寸步不离。”
寒月、寒影领命道:“是,属下定当拼死护住主子。”
喻儿起身扯了寒月、寒影的衣服,急忙道:“呸呸呸,你俩实在太不吉利了,保护我就是了,何必拼死?”
寒月、寒影抱剑而跪:“属下身为公主侍卫,理应为尽忠而死!”
“好啦,起来,我知道了,咱们都活着,不好吗?你再这样,明日我便不出去了!”
“真的?主子不出府了?”寒月喜出望外。
“假的!你俩在这儿等我呢?我要出府!舅舅好不容易答应了。”喻儿咬了一口丸子,冲着寒月翻白眼。
“是!”寒月、寒影齐声应道。
南宫徽看着喻儿,觉得喻儿比五年前虽添了一分娇蛮之气,可眉眼之间更惹人着迷。他看着她那极不相称的头饰:使了十二支钗在头发上,围了一圈,显得脸小而头重。
南宫徽想,若非大陈只许女子最多用十二只钗,想必喻儿要用二十支钗也嫌少。
喻儿得了出府的许可,心里高兴,也顾不得什么礼法,道:“斜月,这发钗太多了,重的很,给我取下几只来,影响我吃饭!”
“公主,这些钗都是金玉制成,哪儿会不重?只是用膳时取钗,不合礼数,待回了院儿里,再取便是了。”斜月本就背了鱼娘,一时跟着公主胡闹,早就遭了侯爷几个不满的眼神,此刻更是守着规矩,不敢分毫逾矩。
南宫徽拱手道:“公主不必拘礼,若是有所不便,昭谏回避就是了。”
谢侯道:“二皇子不必回避,鱼娘,带喻儿去后堂换身衣服。”
喻儿闻言,赶紧起身行礼:“既然如此,喻儿先失陪了。”说完便随着鱼娘去了后堂。南宫徽视线随着喻儿出了厅堂,只见喻儿边走边往下摘发钗,觉得可爱有趣。
谢侯见了如此场景,只觉得失礼,道:“喻儿一向被老夫宠惯坏了,还望殿下莫怪。”
“无妨,昭谏只觉得公主不拘小节、率真可爱,侯爷多虑了。”
鱼娘办事妥帖,早就给公主准备了几套服饰。
一套水蓝作底的紫燕锦裙,穿在喻儿身上,既符合喻儿作为公主的贵气,又能映衬出喻儿身为少女的活泼气韵。头上只用了一只四蝶金玉银步摇,走路幅度大了,便有银铃般的响声,正好提醒了喻儿不可太活泼,要守规矩。
喻儿本觉得鱼娘选的服饰很好,可出了后堂,回餐厅,才觉得鱼娘故意用了这支步摇,她本想两步并作一步,回了餐座,可只要快步一走,那步摇就响,本想伸手扯去,那鱼娘赶紧上前行礼,道:“公主不可!公主这支步摇一摘下,那发髻就乱了。公主若不喜欢,用了膳,再换也不迟。或者咱回了后堂,再梳一个发髻。”
喻儿早被膳食勾了食欲,此时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道:“算了,就这样吧,我慢慢走就是了。”
谢侯一瞧见喻儿,觉得好像不认识了:“鱼娘的眼光不错,以后给公主置办服饰的事儿,就交给你吧。斜月到底还小,以后多跟鱼娘学学。”
斜月听了,有些不开心,只好称“是”。
喻儿纤纤作细步,心里却着急,道:“舅舅惯会说笑,斜月哪有什么眼光,刚刚那套衣服可是舅舅亲自置办的。”
侯爷知道喻儿心里着急,安抚道:“舅舅哪里懂这么多,只知道贵的便是好的,你刚刚那套衣服可是价值不菲哦。不过,喻儿天生丽质,自然穿什么都好看!殿下,你说呢?”
南宫徽自然瞧着喻儿哪里都好,道:“是,公主自然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无论怎样都是美的。”
喻儿听了心里高兴,夹起面前的南乳藕片递给舅舅:“舅舅向来是个嘴巧的,似极了那南方来的算命的!”
侯爷道:“这‘嘴巧的’并非舅舅一个,怎么只给舅舅?莫不是偏心,只责怪舅舅?”
喻儿听了,自然经不起侯爷的激将法,立马儿给南宫徽也加了一片儿,道:“哪能偏心,谁也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