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设低下了头，面色为难，道：“方才二位姑娘来过，不过刚来，姜设就让她们回去了。”
凌夜停下脚步，姜设低头，不敢看凌夜的表情。
他本不应该让任何人靠近的，但是花影说了琴嫣跟林洛雪是自己人。
而这两人又是女人，姜设也不好强拦着。
凌夜说道："她们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什么了？"
姜设没有回答。
沉寂良久，凌夜才缓缓舒了一口气，道：“算了，她们迟早会知道的。你也不必太自责，她们聪颖敏锐，这几****已是露出了不少端倪，就算今天她们没听到，我也瞒不了多久的。”
姜设躬身道：“谢少主。”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道：“花副将方才来信了，说还需要些时日。”
凌夜伸手想接过信封，但伸到半空又手了回来，道："你念吧。"背过身去，负手不语。
姜设没有多想，拆开了信封，将上面的字，一个不差的都仔细念了出来。
这信上全是数字，跟一些暗语夹杂在一起。
这是凌夜自己编出来的一套独特的秘语，只有枫林军中的人才懂得如何运用，如何解读。
在旁人看来，就是看也难以看懂。
"三七九二，四五方前，又七五十，多留三二。"
姜设念着书信，聚精会神，一个也不敢遗漏。若是少了一个字，那意思可就全然不同了。
语毕，凌夜点点头，轻咳了几声，暗中向摆了摆手。
姜设会意，看了看左右，将那书信在手中一握，化为粉末，道：“少主，姜设不明白。智中仙的军队本是嚣王所属，为何对智中仙如此忠心，就连花副将都难以解决。”
在战场上作战，是不可能用离魂曲操纵的。
而且上万人的军队，就算智中仙内力在高也做不到。
凌夜道：“凌嚣的军将，本是从民间选出，自己私自建立的部队。这里面的人，没有几个是正规军，平日里仗着嚣王的威风，作威作福。如今凌嚣死了，自然不少人要寻仇。”
姜设皱眉，道："就算是这样，他们好歹也经过了正规军的训练，回到皇城，还是可以重新整编的。分散到不同的军旅，要寻仇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大魏的军人，无论等级，都是有保护的律法。
凌夜冷笑，道："树倒猢狲散，凌嚣的军队，难道就甘心被整编，看着别人的脸色？而智中仙是何许人也，会傻到放弃这能与凌乾军队相互抗衡的上等的武器。"
姜设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姜设明白了，一来他们怕寄人篱下，受辱人手，二来也正好呆在军中，受着智中仙的庇佑，待立军功。三来，也可能智中仙拿住了他们的把柄，恩威并施。”
姜设心寒升起，这智中仙城府如此之深。如果他的对手是这样人，有十条命也早死了。
对凌夜不由得又升起了崇敬。
凌夜思考道：“我不知道智中仙用什么方法收买了他们，但是既然智中仙可以用收买，我们也可以。只是凌嚣部属就是狂妄惯了，花影才需要多些时间。”
若是被控制了，那可就麻烦多了。
凌夜只能祈祷这样的麻烦，不要出现才好。接道：“既然花影他还可以给你传书信，说明凌嚣军中还是有人动心了，否则花影绝不可能安全。”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要做一个好细作，只靠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姜设担忧道：“少主，要不要多几人去支援花副将。姜设担心，若是有危险，花副将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退居幕后，姜设这个年轻人有些沉不住气了。
凌夜面色轻松，道：“若是他按照我说的做，他就不会有危险。”低头沉吟片刻，道：“算了，那样东西可送来了吗？”
姜设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铁器，道：“早送来了，姜设一直随身带着，只因少主近日繁忙，所以一直没有拿出来。”双手呈上。
凌夜接过铁器，灵活的摆弄着，那铁器双翼一展，竟是那留在深谷下的玄铁弓。
凌夜闭上双目，手指轻轻弹拨着弓弦，感受着那久违的触感。
或许还能用吧，凭现在的她。
沉寂良久，凌夜缓缓道：“姜设你应该已成亲了吧。”
姜设面上一红，没想到凌夜怎么会突然有此一问，干咳两声，道：“嗯.....还未曾.....只等半年后......女儿家满了十八就成婚。”
面上浮现出一丝温暖，这个将要和他成婚的女人，一定是个极其美好的女人。
但是凌夜知道，那个女儿家其实已经是二十好几，换做别的女子，只怕孩子都已满地跑了。
都是因为自己，才让姜设二人久久不能重逢。
凌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枫林军，三千人，皆是因为我而离开家人，远离故土。当年他们一定也跟你一样，思念着心中爱的人吧。”
姜设听出这话语的凄凉，急道：“少主！”
凌夜凄然一笑，道：“没什么，放心吧。一个月后，这所有将士，你们就都能回家了。”拍了拍姜设的肩膀，缓步离去。
姜设看着凌夜的背影，心中一痛，有着说不出的萧瑟之感。
凌夜无所谓，道：“过几天，我要潜到敌营去。你在这好好保护二位小姐，别让她们乱来。”
姜设喉咙动了动，没有说话。
姜设想劝，可惜，也没有理由劝得了凌夜。
凌夜索性也不说话，只是准备着随身带的精制羽箭。
姜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正声道："姜设愿陪同少主一同前往，还望少主成全。"
凌夜皱眉，迅速将羽箭收入袋中大步流星的走开。
多余的话，她不想再浪费时间说了。
比起姜设，另外还有两个人要更多话说。
帘帐被凌夜一掀而起，就在这一刻，忽的一个温软的躯体撞到了自己怀里。
凌夜感觉得出，这个人是林洛雪。
跟着在后面的，自然有琴嫣。
林洛雪靠在凌夜怀里，一时间没有站稳。
凌夜托住了她的肩膀，乍一看就像是将林洛雪拥抱在了怀中。
琴嫣别过脸去，不再看下去。不是因为嫉妒和羞涩，而是不忍。
即使她跟林洛雪是好姐妹，但终究不可能近在眼前，还能完全释怀。
啜泣声传来，凌夜推开了林洛雪，道：“我生平最讨厌哭声，要哭滚远了哭。”
林洛雪忍下泣声，道：“你要出战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这两个人，即使被凌夜利语所伤，也还是如此在意凌夜。
凌夜冷笑，道：“真是笑话，我出战难道还要写个奏章请示你们二人吗。”
消息从哪传出来的？凌夜不用花心思去琢磨，知道结果就够了。
绕过林洛雪，凌夜似是没有看到琴嫣一样，从她身边走过。
林洛雪眼含泪水，望着凌夜的背影，但是她看到的只是毫无感情的身影。
或者说，自进帐其，凌夜就没有看她们二人一眼。
凌夜只看到了站在一旁，比她还快到达营帐的姜设。
"少主，二位姑娘说在大将军的军中很安全，还请少主带上姜设！"
原来如此。
凌夜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倒也学会利用人了。只可惜，没有用。
这个营帐，今晚是不会太平了。所以凌夜决定，退而远之。
帘幕又被掀起，凌夜还是不想多言，她现在只想找个清净无人的地方，独自冷静一下头脑。
此地不宜久留，姜设不好再呆下去，向二人抱拳示意，便也小跑着追了出去。
看着那微微晃荡的帘帐，林洛雪咬着下唇，道：“难道她就不知我们会有多心痛吗。”
琴嫣背过身去，眼中有泪，语声仍坚强。道：“她的牵绊不止有我们，还有凌易，还有天下的百姓。雪儿，我们所承受的，绝对不足她一分。”
这林洛雪又怎会不知道。
凌夜幼年为了母妃，征战沙场，当初为救凌易不被欺辱，凌夜付出多少心血。为救代国一族，险些断送性命。
如今，又为了别人的天下，不惜潜入敌营。
琴嫣想起了代妃的一句话。
“她从来不为了自己的事拼命，她的拼命，全是为了身边的人。”
深夜，凌乾站立于城墙上，傲然俯视着眼前的景象。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感觉，有野心也有凄凉。
忽的重重的叹息一声，道：“你当真要去？”
一旁的凌夜看着正熊熊燃烧的火，瞳中映着火焰，道：“是。”
凌乾看着手中的酒坛，冷笑一声，道：“你不会又要上演单枪匹马，独斗大将的戏码吧？”
凌夜眼神中充满不屑，冷道：“智中仙不是突厥王，也不要拿他跟突厥王那等英雄相比。不过，单枪匹马确实是没错。”
凌乾不语，智中仙免战的日期已到。
她与众副将也已经商量好了战术，三日后便出兵攻打智中仙。
魏军已经派出几名校尉，暗中监视着通往智中仙大营的水陆及陆路。
若是发现粮草的运营，便立即拦截。不为夺取，只为摧毁。
在这等严密的监控下，智中仙就算智谋再高，只怕也是要伤一番脑筋了。
凌乾语气柔和，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把她给我送来了。”
那个女人她日夜牵挂，有她在，实在是让她安定了不少。
凌夜道：“没什么，酒狂仙大闹你的军营。这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吧。”
凌乾仰头大笑，道：“好！好一个赔礼！”
回头看着凌夜，凌乾眼神玩味，道：“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人竟然还会懂得这些东西。而且......一次还弄到手两个。”
凌夜面色自若，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凌乾笑了笑，道：“这两个女人，我可是没少听说。你知不知道，原本父皇是打算将林家大小姐指给我的。”眼神不时的偷偷瞧着凌夜。
凌夜闭上了眼睛，一脸无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乾恢复了正色，摇头道：“你这孩子，难道不知女儿家最难耐的，就是等吗。”接道：“若是你这一去有什么意外，或是又跑到什么大漠突厥，你让她们如何煎熬？”
凌夜满是不以为然的神情，口气丝毫不在乎，淡淡道：“等就等吧。大不了，将军就要了她们吧。”
凌乾看着凌夜，丝毫找不出开玩笑的痕迹，眉头一拧，道：“不管你是说真也好假也罢，总之你若不回来......”
凌夜冷道：“随便你怎么说，明日我便出城，皇姐多保重。”
良久无声，凌乾看着凌夜方才的位置，叹息一声，没有说话，但神情十分的凝重。
皇姐，她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叫过自己了。
自从来军营后，也都是一直叫将军，对待自己也是不卑不亢。十几年前虽说也是如此，但是总感觉就是不同了。
凌夜漫无目的走着，凌乾的意思，她如何不明白。
只是她没办法，对两个无辜的女子，说些做不到的话，也不必白白给什么希望。
“咚！”
这是水桶被重重放在沙地上的声音。
凌夜顺着声源看去，隐约见到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双手正握着一个水桶的抓手，低头喘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