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二返回英雄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在城外找到了丰隆货庄的货栈,孤零零地建在距离英雄城五里远的草原上,旁边就是白水河。
“咚咚咚!”卫二敲响了厚实的木制货栈大门。
“谁呀?”脚步声响起后,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人的脚步很重,好像是个普通人,完全不会武功。
可卫二听到,在他的脚步声里,还有些十分轻巧的落地声。
这人应该是为了掩饰其他人的脚步,才故意见脚重重地落在地上。
“城里来的,祁掌柜让我带个信!”卫二说道。
“咣当!”门后的门插被拨开,两扇门中的一扇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人的脸探了出来,他警惕地借着月光打量着卫二。
卫二拿出那枚黑色令牌,递给了中年人。
中年人拿过去后,又“咣当!”一声,把门给关了起来,之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离去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中年人又返了回来,这次他将门打开了一半。
等卫二一进大门,发现门洞两侧果然站了十几个手持单刀的武士,黑暗中只能看到那些单刀发出的寒光。
货栈的院子很大,里面堆满了布匹粮食等物,两侧有不少房子,正对面也是一扇大门,估计里面是用来放牲口的地方。
一个穿着黑色短襟武士服的年轻人站在院子中间,后面跟着几个带刀的护卫,看样子是这里的管事。
等卫二进入院子,年轻人抱拳道:“在下丰隆货庄护卫首领武黑,请问阁下是…”
卫二也用大夏的礼节,抱拳回道:“在下是你们所说的公子的护卫,我已经跟祁掌柜接上头,现在要去救公子的夫人,情况十分紧急,也很危险,想请你们帮忙。”
武黑道:“我们这里只有三十五个好手,其他人都不堪用,这些人全都可以跟你一起去救夫人。”
卫二没想到武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抱拳感激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过今天的相助,我替我家少爷谢谢诸位。”
武黑也没有客气下去,马上将三十五个好手集合到院子里,又从后面牵出来三十七匹马。
一刻钟后,由卫二和武黑带队,三十几人从大门处鱼贯而出,向英雄城方向跑了四里后,过了木桥,奔着东面大路疾驰而去。
这三十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柄长枪,挎着腰刀,背后没有背弓箭,而是背了一个圆咕隆冬的东西,用黑布蒙着。
即使卫二明知道现在再给塔基比传信怕是来不及,他还是让武黑派了个机灵的手下,去给屈突昊志送消息。
在路上,卫二没有隐瞒,把曼达使团的实力告诉了武黑,一百多个风骑和已经痊愈的呼都徵,对于他们这三十几个人来说,相差十分悬殊。
没想到武黑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说了一句:“你有令牌,听你的。”
一行人跑到了第二天中午,离开主路,按照预计,拜月部的五百鹰骑应该在下午回返,他们要进入草原先向南走,五十里后再向东。
等到了晚上,卫二等人已经跑出了一百五十多里,估计明天就可以追上使团。
筋疲力竭的众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太阳还没出来,又开始向东疾驰。
等再跑出七十多里,卫二知道他们已经赶到使团前面。
当天夜里,三十几人丢下马匹,埋伏在了他们预计使团宿营的地方。
……
……
呼都徵坐在篝火前,喝着不算太烈的马奶酒。
对面的红色帐篷早就熄了烛光,几个拜月部武士在门口站岗。
又喝了一大口马奶酒,呼都徵打了一个酒嗝,眼睛迷离地望着对面的帐篷。
“雅丹,屈突昊志”这两个名字一直在他的脑袋里盘旋,让他不堪其扰。
猛地晃了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下,呼都徵嘟囔道:“你可别死了,等我再回来,看看谁更适合当大首领?”
不甘、嫉妒、怨恨,到达塔基比后的呼都徵心里让这三种情绪所占据。
刚开始他还能压抑住自己,但当屈突昊志成为大首领,而自己还要在他的手下听令,这是呼都徵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现实。
有种人,你要跟他保持友谊,那他必须要比你强,一旦某天你超越了他,那么无论多少年的生死之交都会荡然无存,呼都徵就属于这种人。
尤其是当他知道了屈突昊志跟雅丹的私情后,这让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这时宇天安的出现,正好点燃他心中的火苗。
跟柯邪卢狄结盟后,偷袭塔基比的计划几乎完全出自宇天安之手,呼都徵明知道以屈突昊志的性格,可能会与各齐鲁鲁部一起被消灭掉,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表达过任何意见。
雅丹怀孕的消息彻底地把屈突昊志推向了呼都徵的对立面,屈突昊志是他从小的玩伴,他也救过自己的性命,可尊严对他来说更重要,草原人命可以丢,但是面子一定不能丢。
不杀死屈突昊志,就打不开呼都徵的心结。
“漠北王,还没睡?”宇天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人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呼都徵回头看了一眼道:“没有,睡不着,宇先生也是吗?”
宇天安轻声道:“我不是睡不着,我是一直在盘算着回曼达部后,该怎样办?我们手里的力量太弱了!”
呼都徵环视了一圈巡逻的风骑和他们的几座帐篷,叹道:“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底,想要夺权,还要先生帮我。”
宇天安揉了揉脑袋道:“最关键的还是人,手里没兵,干什么都没底气,所以我们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掌兵。”
呼都徵摇了摇头道:“曼达部的情况我都跟先生讲过,这次我活着回去,算是让我阿爸失望了,他怎么会让我掌兵?”
宇天安道:“按照常理当然不会,曼达之所以想要除掉你,完全是因为大阏氏怀了孩子,只有这个孩子继位,才会得到吉古特部落的全力支持,但是换成了你,曼达部肯定会四分五裂。”
呼都徵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泄气地道:“谁让我阿妈只是一个侍女,看来即使是首领的儿子,也要有一个强大的后台才能保命。”
宇天安道:“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要是人生都是由天定,那我们手里还拿着刀来干嘛?”
“其实,你和大阏氏肚子里的孩子都一样,曼达在乎的不是谁生的你们,他只在乎谁能继承部落,谁能让部落生存下去,谁能让部落强大起来。”
这些话让呼都徵的眼睛就是一亮,他好像捕捉到了宇天安话里的信息。
宇天安继续道:“如果我们这次回去后,把拜月国的内乱换一种说法,也许曼达不但会放弃除掉你的想法,还会给你兵权,让你自保。”
这下呼都徵脸上颓废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两眼放光,站起身,对着宇天安抚胸施礼道:“还请先生教我!”
宇天安也连忙站起,回礼道:“少主万万不能如此,现在我只是您手下的一位谋士而已。”
呼都徵道:“要是能在先生的帮助下夺得首领之位,我一定奉先生为…”
说到这,呼都徵卡住了,他本想顺嘴说要奉宇天安为右王,这在他心里是最大的赏赐,就像他以前经常对屈突昊志说的那样。
右王相当于继承人,宇天安要是真能让自己上位,功劳确实很大,可要是把他立为继承人,他心里是一万个不肯。
不要说右王,就是左王也不行,呼都徵眼珠一转,他猛然想到了公孙文韬,灵机一动道:“如果先生肯助我,到时我会奉先生为国师,就是我…撑犁国的国师,撑犁也是我的姓,谁说只有拜月国才有姓有名,我们曼达人以后也会有姓有名。”
东草原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有名无姓,更多者根本连名都没有,不像西草原,最起码贵族和王室会有自己的姓。
宇天安道:“官职对我来说,可有可无,能实现统一草原,让草原人不再受战乱的袭扰,能够休养生息下去,才是我的愿望。”
“少主回去后要淡化屈突昊志的作用,要把挑拨柯邪浩图……”
就在这时,突然出来了一声惨叫,一个巡逻的风骑倒地不起。
接着,从远处的黑暗中射出了数枝火箭,瞬间点燃了所有的帐篷。
风骑睡觉的时候并没有脱掉衣服,武器也都放在身边,当帐篷的火一着起来,他们马上拿着兵器,一个骨碌,翻出帐篷。
一百多个风骑战士开始对着箭枝射来的方向放箭,可敌人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只能瞎射。
呼都徵和宇天安被风骑围在中间,外围的风骑不停有人中箭倒下。
敌人短短几轮射击,就有四十多人被射杀。
呼都徵大叫道:“灭火!快灭火!”
外围的风骑马上向篝火里扬土,等火被扑灭时,又有二十多人倒下,让呼都徵心疼得脸直抽动。
宇天安突然一指中间的红色帐篷道:“他们要救雅丹!”
营地里所有的帐篷都被敌人的火箭点燃,只有雅丹的红色帐篷安然无恙,呼都徵马上及明白了宇天安的意思,又叫道:“冲进公主的帐篷,快!”
此时的风骑还剩下不到一百人,这么多人想通过一个窄窄的帐门,速度肯定快不了。
雅丹早已被几个侍女和拜月部的侍卫护在中间,呼都徵一进来,就冲过去,将她拉了出来。
几个侍卫想要反抗,被其他的风骑给拦住。
把刀架在了雅丹的脖子上,一把把她推出帐门,此时进入帐篷的风骑只有不到三十人,大部分还在外面,他们虽然有了防备,还是又被射杀了十几个人。
呼都徵对着黑暗中喊道:“停手!要不然我就杀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