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理科科系的每个问题基本上都有个正确答案,即便没有那也是「还没找到」;
但若谈到心理学这门人类的学问,那可真是众说纷纭。
不论是早期各学派间的百家争鸣,还是现代学者不断推翻创新,从来就没有能肯定的绝对正解。
举例就像宋英吧,他很讨厌寻章摘句抠字眼的死学问,老喜欢在考试的申论题或上台报告裡玩些「把戏」。
例如,他会公然批判同学们从不质疑教授说的话,把老师们的话当圣经读,丝毫没有自己的价值与判断力,简直两脚书橱。
奇妙的是,大部分老师非常欣赏宋英的态度,特别是导师田中辉和一些研究所教授,他们见多了乖乖牌、死板的、爱吹捧的、幽默的、沉默的、总之各式各样的学生,还真没见过这麽「暴力」的新鲜人。
或许是因为宋英每次极具攻击性的报告结束后,往往还会补上一段「歌颂人类」的温暖演说。
例如,他会先咒骂所有人类都是自私自利的杂碎,所有行为都是为了满足某种自我需求才进行的,可最后又峰迴路转,说正是因人们有这样的心,才要将所谓的自我需求层次提高,将「为他人奉献」也视为一种需求,这样才能迎来一片更美好的社稷与世界。
有个外系观摩的学长姊听了,还以为他是个某个专业的励志讲师。
不过有人喜欢也自然也有人会讨厌,有的上层就喜欢征服底下的感觉,面对宋英的特立独行就会加以打压,给他低分或在成绩单评语上他麻烦。
但你猜怎麽著?他根本一点儿都不在乎!
这一连串曲折的开端从宋英系上的一个同学,温林焕开始:先介绍一下他,他的姓氏不是「温」也不是「林」,而是「温林」,他家族本姓林,但祖先规定他这代的男丁要报答祖友恩情而複姓一个温字,因此姓氏为「温林」
话说回来,温林焕一大早脸色就特别臭,放书包和翻书时都像要把一切撕裂一样出力,平时的他可是个爱开黄色笑话,热爱网路迷因的小子,这回可让周围的朋友都吓到了。
于是,勇敢的曺棠和宋英一起去关心,一问下得知,原来是一门重要科目的教授恶意阻挡他,明明他在段考上的申论题写了符合基础理论也具有逻辑的概念,却因为教授单方面认为「不符合上课教的内容」而被打了低分,他为此震怒了好几天。
温林焕也非斤斤计较或汲汲营营的人,他拿倒数名次也没关係,重点是「原则」绝不能遭人轻易践踏。
那教授叫「杜吴章」,大部分学长姊对他的评价几乎逃不出「死板、固执」等类似字眼,当然也有例外,几个在他科目拿了高分的前辈对他过分满意,见到他像见到明星一样,甚至还专门採访过他的心路历程。
只不过宋英打听了一下,很快发现那些并不是对杜吴章人格的认可,而是因为那些人知道杜吴章喜欢听好听话,讲难听点,他就是那种喜欢被拍马屁的人,凡是认同他的人都会获得优渥待遇,甚至谣言他会洩漏考题给他特别喜欢的学生,反之,让他不满的学生向他提问会被打太极拳,或像温林焕那样被强行排挤。
找了间便利商店坐下,曺棠推了瓶樱桃可乐给温林焕,而宋英小心翼翼的问:「老温林呀,你还在生杜吴章的气啊?」
「越想不越不爽。」他的脸依旧那麽臭,「他要是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宋英试著逗笑他:「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解决造成问题的人啊!我是说……你又不是我,别老学我动不动就乱打人的。话说回来,那傢伙在考前也有告诉我们申论题的答案方向不是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叫人不爽!心理辅导学这种助人的科目,哪能複製教科书上的答案?考试考得叫做『申论』,是靠理解知识来论证自己的观点,不是初中考国文那种背下来再写上去『默写』好不好!」他这麽说也是无可反驳。
曺棠也尝试安慰:「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也这麽想,我认为这种方式对『助人』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宣扬他的权威的一种手段。」
「那你们怎麽做?」
「我……老实说我是照他说的写,但我心裡并不那麽同意。」宋英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和他那种人死脑筋的讲道理没用,所以才随便应付他,如果他做的是错的,那他迟早会有报应,我相信製造问题的人,问题会回去找他的。」
温林焕很不开心:「我看就是因为除了我以外没人敢反驳他,他才能骄矜自满的嚣张这麽久,你们全都是为虎作伥的加害人!」
「这话过分了啊,我也很讨厌杜吴章那傢伙的呀。」宋英皱起了眉头,但曺棠拍住他示意不要衝动。
曺棠再次试图安抚:「我们照他说的做不代表我们同意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可我真心觉得你这样做更正确,坚持己见是非常重要的。」
「少来!如果你们也明白但还是向他低头,那你跟那些拍他马屁然后偷问他考题的作弊者根本没什麽不一样!」温林焕说完便气冲冲地拍桌走人。
宋英多少有点动怒了,对拂袖而去的他大喊:「喂!至少把樱桃可乐带走啊,除了你没人喜欢喝这鬼东西!」
看上去事情就这麽没有结尾的告个段落了,但同一天下午,韩伯世经过教授研究室的走廊时,看见宋英低著头在被杜吴章碎碎念的骂著。靠牆仔细听,才发现是宋英来找他理论温林焕被他阻拦的事,结果反被杜吴章态度恶劣的教训一顿,甚至还有因忤逆师长而被扣操性成绩的危险。
一个小时后曺棠也经过了这裡,他看见另一群同学兴高采烈地走了进去,马上和刚才还在骂人的杜吴章有说有笑,还大肆称讚他教学有方,考试公正。
他们正是喜欢拍他马屁的那群人,里头每个人的成绩都在系上名列前茅。其中,带头的是之前和宋英有过合作的周惠麟。
撇除这件事,温林焕在其他科目还是表现挺优异的,后来他也渐渐气消,又恢复成那幽默风趣的黄小子,只是每当遇到杜吴章他就会脸色大变,怒得满口粗鄙髒话。
「曺曺,我问你个问题,」
隔天下课,宋英突然主动坐到曺棠旁边。
「像杜吴章那傢伙的考试你是怎麽过的,和我一样?」宋英看她眉头扬起,马上又追著解释:「我是好奇,你真的会照他说的写下一样无意义的内容过关吗,还是像温林焕一样硬著头皮把自己想法写下来?」
「我为了我的梦想有不得不低头拿分数的理由,所以我照著他写了。」曺棠了当地回答。「但如果不是在他的考试,我当然不会这样。」
「喔,真稀罕,那你的梦想是什麽?」
「我想当……关你什麽事!」她突然就大声起来拒绝再说。
「我就是想知道什麽东西能让这麽有个性的你低头的嘛。」宋英竟调皮地戳起她软软的脸颊,「曺曺~告诉我嘛──小仓鼠~」
「走开啦──!」
两人打闹的背后却有一不悦的双眼在盯著看,那是周惠麟,她和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著什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学期末时,杜吴章洩漏考题给自己爱生的丑闻逐渐暴露,在被当局调查前,他便自行找离由辞退人文大学了。宋英得知后笑得是不行,还高兴的找温林焕一起吃烧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