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婶和钱二小子通过电话,眼瞅着亮亮那认真专注百合什么的表情,心酸袭来,倍觉这个人活得太幸运了,而她的挨千刀的……
一直拧巴在挨千刀的伤痛里的钱二婶,在不觉悲从中来的现实生活中,靠一个人的絮叨煎熬着过日子。
亮亮此刻仿佛忽略了钱二婶的伤痛,他只是沉浸在百合婚恋网的渴望中,他只是把一个父亲对一个孩子的爱裸露而已。
当小李帮亮亮搞定百合APP,亮亮高兴得忘乎所以,他看不见钱二婶在背后注视他的目光,以及钱二婶的目光里带着对他的无比憎恨,以及想要杀死他的冲动。
钱二婶用一百个恶毒的语言在心里诅咒亮亮,又用一百个伤心的理由表扬她对亮亮执着的憎恨。
这个时间段,果蔬超市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人们陆陆续续开始购买心怡的物品。
物价上涨,猪肉已经涨到以往牛肉的价钱。高额的猪肉价格已经超乎人们的想象,也超过了人们预期的设想。政府对生猪养殖的补贴已经是微小甚微,根本就没达到预期效果,生猪依然紧俏,人们的菜篮子也似乎在压缩对猪肉的购买。
天鲜果蔬在经过紧张的调控之后,决定从蔬菜水果供应上给予顾客朋友们最大的优惠,以便减轻顾客朋友们菜篮子的压力。
天鲜果蔬广播温馨提示:“各位尊敬的顾客朋友们,感谢您惠顾天鲜果蔬,天鲜果蔬将以最大的热情,最优质的产品,最优惠的价格,最优质的服务,给您带来最大的实惠,祝您购物愉快!”
“猪肉长的太帅,只是它不是我的菜。”
“还是少吃肉肉,多吃蔬菜,多吃蔬菜有营养。”
“多吃水果补充营养,那个叫猪肉的还是让它闪一边去吧。”
“我家有个吃肉虫,一顿不吃猪肉都不行,说是不吃肉这辈子就白活了,尤其是烧一盘红烧肉,不出几分钟就一扫而光,猪肉再贵,也得吃。”
“今天的长豆角搞活动,便宜着呢。多买点,回家腌点小咸菜,再加点小红辣椒随锅一炝,那味道伴着白米饭贼棒!”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把个超市热闹的密不透风。靠近超市一侧的餐饮区,有人悠闲的喝茶,聊天,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还有人拿着手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浏览时尚芭莎。他或是她聚在这样的大家庭里,是岁月的长河里一朵朵浪花飞溅起梦的翅膀飞翔。
又一波狂购热潮来袭,亮亮和超市全体员工已经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忙得热火朝天。钱二婶坐在休息室里,冷眼旁观,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痛痒。
钱二婶对待自个的工作分得精细,她从来不做超出自个工作范围内的事。
其实做果蔬超市保洁工作不是钱二婶一个人,保洁划分的卫生区域有着明确的分工,亮亮之所以选择在钱二婶这个区域工作,也是带有目的性的。
和钱二婶在一起工作的亮亮被钱二婶冷眼嘲讽也不止是第一次,他一直以来都在想当然的认为,只要自己真诚的忏悔,钱二婶早晚会有原谅他的那一天。
介于目前钱二婶对亮亮的态度还处在憎恨期,亮亮决定采取迂回战,他要以自己的方式打开钱二婶的心结。要想解开钱二婶的心结,过程太艰难,再艰难也得坚持下去,这是亮亮安慰自己的话。
有时候为了早点下班回家追肥皂剧,钱二婶也会早点收拾地上被遗弃的废弃物。
正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钱二婶,眼瞅见嫩生生的白菜叶被顾客摘下来随手扔在地上,钱二婶就忍不住絮叨两句,“这好日子是过到头了,这么好的菜菜就这样被糟践在地上,真是白瞎了。”
絮叨归絮叨,被扔在地上的菜叶子还是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再被其他顾客毫不吝惜的踩在脚底下。
钱二婶就再也忍不住嘟囔着:“您瞅瞅您那脚,唉,造孽哦。”
顾客不愿意了:“您说谁呢?又不是我扔在地上,您说话客气点,文明点,毕竟是……”
“文明,什么叫文明,文明人我不懂,您瞅瞅这一地的菜叶子,绿生生的,硬生生的扔在地上被人踩,多可惜了。”钱二婶的嘴巴子也是不饶人的。
“老婆子,您说这话可不能冲着我说,您看见我把菜扔到地下了吗?”
“那您瞅瞅您脚下踩着的是什么?那是绿生生的菜叶子,庄稼人种地容易吗?被风吹被日晒被雨淋的,辛辛苦苦运到这儿又不被人待见,庄稼人瞅着就不感到难过吗?”
钱二婶说的不无道理,新鲜的菜叶子被遗弃在地上,的确是一种浪费。可是钱二婶说话的态度也有问题。亮亮走过来,为了不扩大顾客与超市之间的矛盾,为了增进顾客与超市之间的合作与友谊,亮亮就对正在生气的顾客说:“不好意思,让您不能愉快的购物,这是我们的错,我代表……”
亮亮还没有说代表谁的错,钱二婶就不干了,朝亮亮嚎起来,“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就是一败家玩意,你没长眼瞅着底下绿生生的菜叶么?”
“嘿,您怎么逮着谁就和谁急,感情您是属狗的!”顾客原本听从亮亮的劝解,试着原谅钱二婶,可这老婆子太不明事理,便怼骂钱二婶。
“您才是属狗的,您一家人都属狗的,您的祖宗八代都是属狗的,您……”钱二婶拿出早先年骂邻居红花家的闺女的泼辣劲,“您想骂人,我呸呸呸,想骂人,您还嫩着呢。”
钱二婶的开骂引来众人的围观,给超市带来恶劣的影响。亮亮又劝阻不了钱二婶,钱二婶一生气,一激动,一双混浊的眼睛开始瞪得溜圆。
“她二婶,您消消气,现在是正常的营业时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们稍后再聊。”亮亮试图化解钱二婶的愤怒。
“聊什么聊?我和你们家没什么好聊的,再聊我那挨千刀的也活不过来……”
钱二婶也许说的没错,聊的再多,她的挨千刀的是真的活不过来了,亮亮焉了下来,他再也没有勇气劝阻钱二婶稍后再聊。
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只见钱二婶破开嗓子嚎开了,“你们大伙儿给看看,他们家的人还是个人吗?这超市是他们家开办的没错,可我也是为地上踩着的菜叶子可惜,这人不但不看我的好,还在批评我,让我稍后再聊。”
围观的人觉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钱二婶说话也有道理,可是明事理的人,见着事情发生的经过的顾客朋友们,也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批评钱二婶得理不饶人。
把个钱二婶气的鼻孔不透气,亮亮无措而忧伤的站在原地,他连一点精气神都没了。那血淋淋的一幕又一次张扬在他的面前,是他,是他对不起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丈夫钱二叔为了救他才献出自己的生命,只有生命最珍贵,没有了生命,拥有再多,又能怎样呢?
亮亮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之前做过的种种设想,种种努力就这样付之东流,悲伤袭来的亮亮,跌跌撞撞的想要离开这里。
可是,这里是他需要努力的地方,他答应过老婆刘兰花,他要认真的工作,认真的完成老婆刘兰花交给他的任务。
超市值班经理小胡再也忍不住了,他第一次批评钱二婶:“她婶子,您作为超市一名员工,能站在超市的立场上劝解顾客不要把新鲜的菜叶扔在地上,这是好形象,应该予以表扬。可是您不能站在顾客的角度上尊重顾客的购物心理,这是要被顾客批评的。我们作为超市员工,维护超市为顾客服务的良好形象,这是对顾客的尊重,也是一种态度。钱二婶,您今天可以下班,回去想想问题的严重性。”
值班经理小胡原本想让钱二婶写一份事情发生的经过,借以帮助钱二婶改正错误。可又一想,不妥,钱二婶斗大字不识一个,找个葫芦让她画瓢她也不能够哇。
钱二婶拿眼瞅着小胡,她从心里闷哼一声:“小屁孩也来教训我,老娘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想当年老娘在码头那会,抹了把泪就能把旅客口袋里的钞票挣回自己的口袋里。要不是我那闺女钱芙蓉和二小子整天在她耳朵眼上叨叨让她心烦,她才不愿在这犄角旮旯里找气受。”
“钱二婶子,您回吧。顾客朋友们请您继续购物,祝您购物愉快!”小胡处理完毕,见顾客已经疏散,就去忙其他事情去了。
钱二婶回到休息室,背起大布袋背包,再把大塑料茶杯塞进背包里,背包鼓鼓囊囊的,背在钱二婶的肩上,就像个跳梁小丑,别提有多滑稽。
钱二婶临了还不忘朝天鲜果蔬超市吐了口吐沫,“我呸,我呸,德行吧,我家挨千刀的要是还活着,死的快的就是你亮亮,你得瑟个什么劲。”
钱二婶一步三摇的拖着那条抬不起来的腿,离开了天鲜果蔬超市。
亮亮杵在原地,他的魂魂早就已经出窍,追随如风的往昔,他想要拼命的逃离新街口的十字路口,却不想88路公交从他的正前方急促而来,就在这千钟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如风而至,把他推向马路旁边的法国梧桐树旁。
88路公交戈然而止,而那个倒在地上血淋淋的汉子就永远的失去了他鲜活的生命。
亮亮越是不想回忆,越是想要忘记,可那份刻骨铭心的记忆,却总是让他在无数个夜里醒来,醒来后的他也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是活着的幸福,还是死去的坦然。”
然而,那个为他献出生命的钱二叔,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一直在说,“你要对刘兰花好,一定要对她好,她是个好女人。”
当亮亮再次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悄无声息的不见踪迹,留给他的只是血淋淋的过往,以及沉重的呼吸。
而离去的钱二叔对于他的老婆钱二婶,却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