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二哥这几天一直都在琢磨着头条,想问侯老大头条是什么个道道,自从亮亮兄弟给他下载头条以后,他整个心思都花在头条上,饭也不能按时吃,觉也不能按时睡。这样就冷落了小宝。
候二嫂唉声叹气,有苦说不出,也不能成天和孩子们嚷嚷着他们的父亲变了,真的变得不像个人。
候二哥哪能知道老婆子的心思,他在找那个李什么河的婚姻专家。他要找那个李什么河的专家问清楚,他和老婆子的问题到底该怎么解决。亮亮兄弟说,夫妻之间矛盾越积越深,夫妻感情就越来越淡。可是,这头条里人山人海,人来人往,要怎么才能找到叫李什么河的呢?
刷屏看那些文字游戏,还有那些加黄V的大咖们写的条条框框。候二哥是点头又摇头,有些文字他表示赞赏,而有些文字他不能苟同。今天这人发文批评鲁迅先生,明天这人又发文表扬鲁迅先生,这可把候二哥整糊涂了,写文不是玩游戏,写文应该是严肃的。尤其是对已经故去的老文学家,老艺术家们,我们后人得给予他们应该有的尊敬。候二哥最烦这种人,为了博人眼球,而不惜拿已经故去的老一辈文学家,艺术家开涮,简直丧失文风文德。候二哥激动之余,忍不住骂一句:“什么狗屁玩意,就这样的文章也配拿什么青云奖。我看这奖也不值几吊钱。”
小宝儿在客厅哭闹,候二哥在气头上也没发现,候二嫂真的忍不住了:“你个死老头子,你就不能出来哄哄宝儿,天天捧着那几本破书,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日子过。”
候二哥正在气头上,耳朵没聋,拄着拐来到客厅,见宝儿哭闹,只得憋着一肚子气,开始哄宝儿。
“宝儿不哭,爷爷不好,都是爷爷不好,爷爷向宝儿赔礼道歉。”
候二嫂去厨房赶紧给宝儿做营养餐,嘴巴嘀咕,“这个老东西,就得压压他的威风,整天把自己当个人物,当他是马云还是马化腾,他什么马都不是,他就是个窝里横。”把宝儿的营养面煮好,候二嫂又吹了几口,觉得不烫嘴巴,才端到客厅准备喂宝儿。
候二哥拄着拐,准备回书房。见老婆子斜着眼,那样的眼神太冷,他心里有气,郁闷又不能发泄,真想离开家,再也不回来,不回来眼不见心不烦。候二哥为自己想要离家出走的心思吓了一跳,他和老婆子真的就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吗?不行,得找李什么河的。
孩子们都在忙,也指望不上,更重要的是这种事和孩子们讨论,他有点儿说不出口,实在是有点儿难为情。找亮亮兄弟,亮亮兄弟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忙。
万般无奈下,候二哥拄着拐回到书房,挨个儿浏览头条。平日里只会发个微信什么的,候二哥就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最起码他要比钱二婶强,钱二婶只会用老年机,把老年机往脖子上那么一挂,然后说:“来电话了!”声音大的能把人的耳朵都震聋。你再打电话吧,又仿佛你不会数数似的,1.8.6.8.8什么什么的高分贝,叫得人闹心慌。
候二哥拄着拐在书房里来回走动,实在是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又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把手机揣进裤兜里,拄着拐走出家门,来到小区门口,找保安小王同志。
小王同志正瞌睡劲上来,又不能睡觉,心烦的要死,好不容易见有人和他说说话,掰乎几句,自然是乐意。
“小王同志,天气太热,注意防暑哦。”
小王同志自从帮候二哥叫出租车之后,候二哥有事没事就找小王同志唠两句话解解闷。
“谢谢大叔,大叔,天这么热,您怎么不在家歇着呢?”
“唉,这人老了就这样,在家窝着心烦,出来透透气。小王同志家哪儿的呢?有对象没?长得帅,人又好,整天笑眯眯的,多阳光。”哦哟,这候二哥可算是会夸人,把个小王同志夸得不要不要的,瞌睡劲早就没了。
“我帅吗?大叔。”
“帅,的确是帅。”
“大叔,我是退伍军人,退伍后在老家那个土疙瘩地方,实在是没事干,就来城里找点活干。”
“呃,当过兵,当兵的好啊,保家卫国,小王同志了不起。”
“大叔,谢谢您理解当兵的,在城里当兵退伍后政府给安排工作,像我们有点封闭落后的农村,找工作简直是痴人说梦,难啊!”
“小王同志,我也是来城里的农村人,这一晃就在城里过了几十年,说是城里人吧,这根在农村,这农村人现如今在城里过上城市人的日子,也是有苦说不出。”
“为什么呢?大叔,国家政策越来越好,能从农村走向城市,扎根城市,这难道不是社会的进步吗?困难会有,可是如果您还在农村生活,您也许不像现在这样幸福。最起码在精神和物质上,您都是匮乏的。”
小王同志当过几年兵,说话就是会说,比起早先在土疙瘩地里,仅靠那一亩三分地养活一家人,那自然是要强得多。候二哥想到贫穷年代,他和乡亲们出门打工的艰难。你一个月累死,在工地上打工也就挣点小钱,瞧他这条被截肢的腿,唉,想想就心痛。
“小王同志说的话没错,有利有弊,现如今日子是比在庄稼地里好过那么一点。可人的心是空的,也就是说生活在城市里的农村人,就像是一个没组织,没家的流浪汉。”
“为什么这样说呢?”小王同志就不理解了。
“小王同志想想,城市人退休后,还隔三差五的被单位想起来,今年发床被褥,明年发点养老补贴。东西不多,也不值两个钱,可是能找到家的感觉。哪像我们,出来农村,只要户口迁到城里,你就必须在城里可着劲的干,你只要一天不干,你就得喝西北风。再说了,老了连一个退休的钢镚儿都没有,你在城里就只能靠儿孙们养老,就像我家老大,一个人挣钱得养活三个不能挣来一分钱的闲人。难啊!老大那孩子太辛苦了。”
“您没买养老保险吗?劳动局也给办。”小王同志不解了。
“小王同志,买养老保险需不需要花钱呢?你想我们那个年代好不容易挣点小钱,还得养家糊口,哪有钱用来买养老保险。”
小王同志不言语了,他还年轻,也许还不能理解得太多。
候二哥说的也是事实,城市里的农村人目前最尴尬的问题,就是养老问题,候二哥和候二嫂心里跟明镜似的,看得清清楚楚。候二嫂平日里和一帮大爷大妈们跳广场舞也是为了给自个减压。要不然每天拿着老大给的生活费,她觉得烫手。
城市里的农村人闯荡城市那么多年,目睹城市的辉煌,也经历过城市的风风雨雨,和城市结下深厚的情谊。可是,在心里,城市里的农村人依然带着外来户的帽子,城市人享受政府给予的相关优惠政策,城市里的农村人基本上是挨不着边。候二哥认为这是最令他感到沮丧的事。
小王同志无语了,国家这个家太大。城市人,农村人,撑开手掌,手心手背都是肉,都心疼。这些年,农村各种优惠政策也深得农村人的心。可是无退休养老金的农村人,仅靠政府给的几个补贴款,想要安逸的度过晚年,还是很难。
“叔,这就是您不高兴的原因吧。”
“小王同志,按道理来说,我应该知足常乐,可是过日子必须得面对现实,对不对。”
候二哥仿佛找到知音,和小王同志从农村谈到城市,再谈到物价上涨。
不一会儿,小区里七七八八的老年朋友,也相继从空调屋里走出来,加入侃大山的话题。
刘爷爷生养七个孩子,现如今已经是九十八岁高龄的老人,他也和侯二哥一样拄着拐在小区物业的长廊,一坐就是一个上午,或者是从午休之后出门一直坐到天黑。偶尔的也会在小区的健身器材做一番运动,那是他认为别的老人们在活动,他也要学着点而已。老了,他的眼里看到的见到的,都是幸福和快乐。只有像候二哥一般的城市里的农村人,纠结的话题似乎要多一点。但是,候二哥总结到最后,七七八八的大爷大妈们又一致认为,还是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以前敞亮多了。从农村出来城市,虽然地早就被政府收回,可是城市里的农村人也不能同时占用两份国家资源,城市里的农村人原本就已经占用城市资源,有得必有失吗,这个道理他们也能懂。
候二哥和小王同志还有一帮老哥们第一次坐在一起,谈生活,谈柴米油盐,谈人生。甚至有些老哥哥们谈到自己真的到了不能动的那一天,也不能给儿女添麻烦,干脆直接的闭上眼睛进火葬场就完事。
候二哥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还没想到死亡,虽然死亡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有生就有死,可是候二哥总觉得那是太遥远的事。眼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和死老婆子老死不相往来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能拖下去了。可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毕竟是夫妻俩之间的矛盾,也不能像侃大山一样侃侃而谈,有心问问有学问的张大哥,可是话到嘴边又嫌自己丢人。在小区里墨迹到晚上快八点才回家的候二哥,看看餐桌上还没动过筷子的两盘小炒菜,从厨房的电饭煲里盛满白米饭,吃了个满饱。才心满意足的回书房,洗澡,更衣,继续坐在床上看书。
候二哥也不知道老婆子带着小宝去哪儿溜达玩去了,他也懒得去理解。这样也好,互不干涉,可是,书仿佛越来越读不下去了,那颗心总是像飘在风中的落叶,也许,秋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