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候二哥软弱无力,可有俩个儿子陪在身边,兄弟二人话兄弟情深,让候二哥倍感欣慰。还记得那些年小哥俩围在他的身边打闹哭鼻子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的简单。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素什锦年,稍纵即逝。现如今大半生年华尽失,似沙砾般在指甲缝中溜走。带着疲惫,在营养液的作用下,候二哥安然入睡。
已经是凌晨三点,夏天天亮的早,再过两小时天就放亮。侯老大见老爸安睡,便示意老二也回去休息,他一个人留在医院就可以,交15元钱也可以躺在小钢丝床上休息一会。
辛苦工作一天,又在医院折腾几个小时,疲惫向侯老大袭来。可候小孩侯老二却只想这样静静的看着老爸安睡。
侯老大见拧不过老二,又领来一张小钢丝床,让老二也凑合着躺会儿。
兄弟俩一边一个守在他们的老爸左右,用心呵护着他们的父亲。
候二嫂被候爱媛送回家后,无法入睡,坐在沙发上细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发生的这一切似乎是可以避免的,眼下这一大笔余外的花销,实在是太不应该,老头子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她呢?日子过得有多紧巴,老头子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她呢?她原本想问一声老头子的住院费是老大掏腰包,还是闺女候爱媛垫付。候二嫂凭直觉就能肯定不是老二,老二没钱,老二混的真的不好。
钱芙蓉把宝儿哄睡,也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陪在候二嫂身边。
“你去睡,不要管妈,妈一个人坐一会,你爸已经脱离危险,我也就放心了。”候二嫂放下心思,想要安慰儿媳妇钱芙蓉。
“妈,您去睡吧,别想太多,什么都比不上身体健康重要。”
“宝儿妈妈,你和老大辛苦支撑这个家不容易,妈真的很感谢你们。”候二嫂说着说着就想落泪。
“妈,看您说的,我们有您和爸的呵护,才是我们的幸福。”
“宝儿妈妈,妈虽然天天带着宝儿在家,不知道外面好歹,可妈知道如今物价一天一个样,就知道过日子有多难,也知道你们在外面挣钱不容易。”
钱芙蓉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刘兰花和亮亮的安排下,学会计,现如今也拿了会计证。钱芙蓉就像她爹钱二叔一样,是个知恩必报的人。虽说是爹爹为了救亮亮叔牺牲自己的性命,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越发为自己和弟弟无端享受亮亮叔和兰花阿姨的赠予倍感愧疚。对于娘的固执,对于娘不能理解亮亮叔的种种,她从心底想要对亮亮叔说一声对不起,她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工作中做到事无巨细,将天鲜果蔬第二超市的账目做到一丝不苟。她甚至还承接了不该她分管的区域,也许她会累点,可是她年轻,晚上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就有力气。
钱芙蓉也知道宝儿奶奶担心的是什么,宝儿奶奶和她娘一样是苦日子过怕了,早些年艰辛的打工生活已经深深烙在她的脑海里,想要抹去,没那么容易。钱芙蓉不得不开导候二嫂。
“妈,您不用担心花钱,钱挣来就是用来花的。妈担心爸的医药费,您的担心是多余的,宝儿爸能挣钱,我也没闲着,我们家的日子还过得去。妈,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好好的保重身体,以后钱不够花我再接点私活,会计接点私活,也能挣点外快。”
“宝儿妈妈,你能这样想,妈这辈子就没白活。妈这辈子按道理应该是知足了,你们都很孝顺,妈都知道。说实话妈最害怕的就是没钱,这年头有钱就好办事,无钱真的寸步难行,城里不比乡下,喝口水都得花钱。妈喜欢农村,种地喂几只鸡子,虽说是没钱,可是不用担心一日三餐会饿着。妈自从来城里,就得了恐慌症,总是会害怕吃了这顿没下顿。”
“妈,您和我娘一样,尽瞎操心。放心吧,别人饿不着,我们家也就饿不坏。比起早些年,我们的生活还真是比蜜甜。只要人勤快点,人不懒,这日子还是能过得去。不早了,妈去睡吧,一切有我们呢。”
候二嫂见儿媳妇钱芙蓉宽慰自己的话,非常受用,也就站在儿媳妇的角度上,知道这日子还得要认真的过下去,等老头子从医院回家,她能忍一句,绝不废话半句,再也不能给儿女添麻烦。
亮亮不知道候二哥急气功心住进医院,他和老婆刘兰花正准备去枞阳看望小闺女蕾蕾。
刘兰花能抽出时间陪亮亮长时间外出,还是第一次。她一整个晚上没睡,一直都在担心亮亮会不会路途上发生意外。亮亮虽说是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少,可他还是不能受刺激。她也只能瞎担心,她又不能说,蕾蕾爸,你就在家窝着不要出门,免得到时候不适应长时间旅行闹得身体不适,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搁在路上怎么办?
亮亮也是一晚上没睡,既兴奋,又紧张。小闺女蕾蕾的小棉袄穿在身上就是暖和,可是接下来怎样劝说他的小棉袄回南京,还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想到钱二婶子说的不通人情的话,想到老婆跪地恳请钱二婶的理解。亮亮心里就不痛快。如果他的小棉袄不想回南京,接下来和钱二小子死耗下去该怎么办呢?只怕是到时候人老珠黄,更不受人待见。
亮亮辗转反侧,辗转反侧。刘兰花也是没了主意,能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做到迎刃有余,却深陷在生活的泥潭不能自己,好无奈的思绪,好纠结的人生。
夫妻俩也睡不着,一大早起床,收拾好简单的日常用品,坐上蹦蹦车就朝新街口附近下关码头迈进。
夫妻俩也不问问还有没有客轮到达安庆,更没有问问度娘该做何种预算,一切都是在想当然中进行。
下关码头,早就已经旧貌换新颜,夫妻俩激情万丈赶到码头,一问,压根就没客轮到达安庆。失望与现实的落差让亮亮和刘兰花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无法理解长江号客轮就这样退出历史的舞台。不得不承认随着城市越来越城市化,很多对下关码头的记忆已经模糊。
夫妻俩折腾一晌,才打听清楚南京港会有游轮经过安庆。
既然有游轮经过安庆,那就坐游轮。夫妻俩还真是赶巧,世纪神话游轮经过南京和安庆。夫妻俩欣喜而狂,打听清楚上午十点左右世纪神话号游轮会抵达南京港口。
OK!亮亮的兴奋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夫妻俩又心急火燎的奔赴南京港。
刘兰花早就热得一身汗,长头发已经高高的盘起,把东方女性的柔美气质与端庄典雅,完美融合在一起。可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刘兰花一路奔波,再加上一夜未眠使她看起来有点儿狼狈。
再看看亮亮,他虽然也觉得热,可是由于他的热情给他带来的激情,令他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旅途带给他的尴尬。
见老婆刘兰花满脸都是汗液,疲惫不堪。亮亮有点儿心疼了,他从随身携带的小旅行包里掏出纸巾,作势要给老婆擦拭脸上的汗水。
刘兰花从亮亮手里抢过纸巾,“她爸,谢谢!”
亮亮一听,嘿,感情的,出门还能说声谢谢,不容易啊,老婆。
刘兰花见亮亮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女人的羞涩让她忸怩起来。
“老婆,你真好看。”
“她爸,我们这是在南京港,你赶紧的去打听清楚还有没有到安庆的游轮。”
“老婆说的对,遵命!”亮亮说完就一路小跑着去问询处,询问世纪神话游轮什么时间抵达南京港。
“先生,搭乘世纪神话游轮,是需要提前预约,您看,您没有预约,我们只能说声对不起。”
“唉,怎么就这么艰难呢?小妹妹。”亮亮的热情一下子没了,他就像是霜后的茄子,焉了,没得精神。
“先生,欢迎您提前预约,欢迎您乘坐世纪神话号游轮,开启您的浪漫之旅。”
“小妹妹,没有以后了,我老婆肯赏光陪我去看我的小棉袄,真是不容易。更何况我们夫妻俩已经几十年没有在一起达成默契,生活过得没个滋味,我们夫妻俩的感情如同一杯凉白开,太透明更没有温度。二十多年前,因为那一次车祸,我变得异常的脆弱,甚至一度活在噩梦中。近些年,我也是在不断的努力中,试图改变自己,让我的老婆能感受到我还像一个正常的男人。而我早先的不着调,给我的孩子们带来的伤害,我至今无法弥补。我能有如此清醒的认识,是来自于那场惨痛的车祸,是以血的代价,让我惊醒。小妹妹,能活着真的不容易,可是能活得太通明透亮更是痛苦。而能活着懂得珍惜身边的人,才是令自己倍感骄傲,倍感幸福的一件事,我能悟透这些,真的很辛苦。小妹妹,我说的这些话,你能理解我吗?你能懂得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无比深沉的爱吗?你能懂得一个父亲对一个孩子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感受吗?”
被亮亮称为小妹妹的南京港问询处的工作人员,第一次遇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深情告白。她被感动了,她已经不能自己,她已经泪流不止,她还年轻,她从来就没有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有过深刻的理解和认识。她的感动让她想到要帮助眼前这个有着落寞与伤感的男人,还有来自他的父亲般的慈爱与温暖。
“您好,感谢您对世纪神话号游轮的垂爱,我也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我更被您的深情告白感动。世纪神话号游轮十点整准时抵达南京港,我请您稍等片刻,我去找我们的领导,把您的想法和您最真的情意转达,希望您耐心等待。”
亮亮已经感动得稀里哗啦,这个曾经如同恶魔,如同野兽般的男人用自己的真情打动了别人,他真的已经改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