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花在张奶奶的劝说下,脑袋稍稍的清醒了一点,她本来就比一般的女人遇事要冷静得多,今天晚上亮亮带给她的羞辱,真的让她有了想祸害他的冲动。
刘兰花流尽自己最后的一滴眼泪,然后抬起头,说:“张妈,我想过了,想过要离开亮亮,可是,离开亮亮,我带着蓓蓓和妹妹没有地方住,两个孩子不能一直跟着我打流浪,她们得有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我不能耽误她们的学习,您说是不是?”
“花,你说的都对,两个孩子现在正是上学的年纪,蓓蓓和妹妹都是块上学的料,耽误她们就可惜了。这事也不是急就能解决的,我看这样吧,你今晚上就带着蓓蓓和妹妹住在我家里,你哥哥们也不回家,房间也是闲着,亮亮那个混蛋要是找到我家,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就不用害怕。”
“嗯,谢谢您,张妈,您一直都在帮我照顾蓓蓓和妹妹,我都没能感激您,现在还让您为我担心,兰花对不住您了。”
刘兰花说完,就要向张妈跪下,她想用自己的方式感谢张妈,刘兰花这一跪,是她最心酸的跪,是她最心碎的跪,更是她发自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情感流露。
“花,不能这样,张妈帮你是应该的,从今以后,你就是张妈的闺女,张妈给你撑腰,看那个混蛋亮亮还敢来家欺负你不能?你这孩子,把自己过得这么辛苦,你爸妈也不知道,知道了心还不得疼死,花,好闺女,苦了你了。这人啊,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只要忍一忍,就挺过去了,两个孩子多乖,听话懂事,我见着都喜庆,也是心疼。花,你可要真的挺住啊,张妈可是盼着你好呢!”
“嗯,我听张妈的话,好好的活着,把蓓蓓和妹妹照顾好,让她们上学读书,有出息,做一个有文化的人。”
“你这样想,张妈就放心了。人活着不容易啊,张妈年轻轻的就守寡,你大叔为党为国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政府照顾我们娘仨人,每年都发有补贴金,刚刚开始那会,我领了几年。近几年农村搞包产到户,农民有粮食吃,孩子们上学在城里,又享受学校的照顾,我就没想着再要政府的补贴金。你俩个哥哥也懂事,靠自己的努力在城里工作,安家。他们接我去城里住,我住不惯,在乡下多好,我能自己干活,种点庄稼,还能锻炼自己的身体。花,不要嫌弃日子,这日子就是用来让人走的,这人是要往前走,越往前走,路就越宽敞。”
“张妈,我懂了,我记住您说的话,把蓓蓓和妹妹培养成对社会有用的人,决不辜负张妈对我的一片苦心。”
“好,你能这样想,张妈就放心了。一会儿等蓓蓓和妹妹写完作业,你给她们洗洗就睡吧,亮亮就让他自己去作吧。”
张妈说完,就拉着刘兰花的手,来到正屋。俩孩子还趴在大木桌子上写作业。刘兰花和张妈坐在一边的小椅子上。
冬天的晚上,屋内还是清冷的,刘兰花感到颤栗的抖动,她按住自己的胸口,两只手抱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让刘兰花感觉好受一点。倒是张妈一点都不怕冷,她的身子骨依旧是硬朗着的,这让刘兰花有点儿倾佩起来。
两个孩子坐在木制火桶里,一边烤火,一边写作业。刘兰花想到自己那个清冷孤寂的家,她的男人亮亮此刻应该是直挺挺的躺在铺盖上,做他的春秋美梦。
“花,明天还要去卖菜么?”
张妈问刘兰花。
“去的,张妈,和王大姐说好了的,王大姐也是个好人,她这一路上也没少照顾我。”
“嗯,你王大姐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为人热情,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跟她一起做点小买卖,张妈放心,明天早起不要再回家去,免得那个混蛋再找麻烦,蓓蓓和妹妹在我这你放心,你出门当心点,扁担和菜框子我这就有,没有钱贩菜,张妈给你拿点,摊上这么个混蛋,就任倒霉吧。”
刘兰花也真的不想回家,她烦透了那个冰冷的家,那个家此刻就像是一个冰冷的地窖,那个家就像是阴暗的地狱,回去,回去就是血和着的泪。
而这个时候的钱二叔还沉浸在幸福和快乐之中,候二哥已经夸奖他了,说他的悟性高,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钱二叔就裂开嘴笑了。我们都知道,钱二叔是藏不住事的一个人,他快乐的时候,满眼放光,他不开心的时候,眼睛是写满阴郁的。他脑海里也偶尔会出现刘兰花的影子,可这个影子又很快的逃离开了。
“兄弟,明天早上你送饭过来,我再教你写字,你想好要写哪几个字,写你老婆“钱二婶”三个字,怎么样?”
候二哥的话,把从幸福之中的钱二叔叫醒,他抬起头来,说:“不好……好,我不要……要。”
“为什么?”
候二哥开始纳闷了。
“还是先写闺女的名……名字,闺女长这么大……大,我还没有送她一件礼……礼物。”
候二哥觉得钱二叔说的也有道理,钱二叔把闺女的名字学会了,不就更好的表达他对闺女的爱么。
“好,也行,明天我再教你。今天时间不早了,你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候二哥交代钱二叔两句,钱二叔明天一早起还得做饭,他要是不让他离开,他就会一直呆在医院,不提回工地上,这个人一旦遇到自己喜欢的事,他能一直憨下去的。
钱二叔恋恋不舍的离开医院,离开一零二病房,离开候二哥,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多学习一会,候二哥就是太心急了,钱二叔一路嘟嚷着,一路想着明天学习妞妞的名字,还有让候二哥给妞妞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南京城的夜晚,城市马路旁边的昏暗的路灯伴着钱二叔一路前行,在不远处的小凉亭旁,有一个披着长发的流浪艺人正在吹奏一曲《梁祝》:
碧草青青花盛开
彩蝶双双久徘徊
千古传颂生生爱
山伯永恋祝英台
同窗共度整三载
促膝并肩俩无猜
十八相送情切切
谁知一别在楼台
……
“好听!好……听!”
钱二叔驻足停留,这个刚刚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的钱二叔,陶醉在萨克斯《梁祝》凄美意境里。尽管他不懂音律,尽管他不知道那叫萨克斯,也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音乐,但是他有一个朦胧的心跳,他有一个朦胧的感知,一切美的事物,都是能和人的心灵相通的,他喜欢在这样的音域里陶醉自己。
不远处的轮船汽笛声,声声入耳,和着萨克斯演奏一曲别样的精彩。城市的霓虹灯下,这个土的掉渣的钱二叔,开始品味生活的美好,生活有多芬芳。尽管南京城的夜晚伴着清冷的寒风在夜晚撕裂的舞蹈,可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钱二叔的热情,他爱这个美丽的南京城的夜晚。在城市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男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拉长,拉长,他变成无数个钱二叔向着幸福奔跑。
一曲《梁祝》完毕,那个流浪的艺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对站在不远处这个驻足停留的唯一的观众钱二叔,他报以最真诚的微笑,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钱二叔吓得赶紧飞身离开,他觉得那个披着长发的流浪艺人应该是病了,而且和自己之前那样,病得不轻。
钱二叔一路小跑着回到工地,回到小屋,那个留着长发流浪的年轻人,演奏一曲好听的曲子,从此就留在钱二叔的记忆深处,这是钱二叔第一次接受音域的世界,新奇,而且又是那么的美好。可是,那个演奏好听的音域人,向他深深地鞠躬,他也有点迷惑了。带着这个疑问,他躺在铺盖上,决定明天到了医院,一定要搞清楚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