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花洗漱完毕,来到自己的病房。
眼前的一幕让刘兰花的心跳再一次加快,眼前的钱二叔正在一笔一画的描绘着闺女“钱芙蓉”的名字。
钱二叔专注于写字的样子,让刘兰花深深仰慕着,她在病房门口静默了好久,才走进病房。
而刘兰花对于钱二叔的敬畏之心,敬畏之情,也是在这一刻开始产生的共鸣。这个憨实的男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他的憨实不是那种傻傻的憨,而是憨实中透着一股子韧劲。而她的男人亮亮身上缺少的就是这样的韧劲,刘兰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的心慢慢被融化,慢慢的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刘兰花走近病房,将手中的简易塑料盆放在柜子里,钱二叔停止了写字,他抬头看向就在自己眼前的刘兰花。
“你吃早饭……饭没?”
“大哥不用担心,不着急,等一会王大姐来医院给我带吃的。大哥,我帮你写信吧!”
“好,谢谢大妹子……子。”
“不用再说谢谢,大哥的事情我应该帮助,在医院里,我刘兰花不是也被大哥和侯二哥帮衬着吗?”
“我去给你买点吃……吃的吧,你吃点东西先垫补一下……下。”
“真的不用担心我,王大姐昨天回家说了,今天一早过来就给我带来大补的鸡汤,我眼馋那个了。”
刘兰花故作轻松的说。
“开始写信吧,大哥不是还得回工地上吗?”
“好,写信。”
钱二叔已经把买好的信封和信纸,放在病床旁边的医疗柜上。
刘兰花问:“大哥,你不回家过年,家里会不会着急,过年回家是大事,你不回家,嫂子和孩子们在家多孤单。大哥还是考虑一下吧,这信要是寄回家,怎么都得要一个星期左右,到那个时候,新年就真的开始了,大哥就没有遗憾吗?”
遗憾这个词,钱二叔不懂,但是他能从刘兰花的话语里知道点意思。
“回家和孩子们一起过……过年,当然好,可是我不能不管侯二哥……哥,侯二哥对我有知遇……遇之恩。老话说得好……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相报。我不能不管侯二哥……哥。我不在家过年……年,孩子们也能在家安稳的吃年夜……夜饭。反正我老婆钱二婶她喜欢钱……钱,我把钱全部给她寄回……回去,她见钱比见我还要亲……亲。”
钱二叔说的没错,对于一个贫穷怕了的女人,对于钱的崇拜,对于钱的理解,对于钱的认知度,要远远大于对一个人的情感。这一点,钱二叔没有说错,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老婆贪婪数钱的样子。
“那我就尊重大哥的意见,写信。大哥现在学习写字,以后就能自己写信。”
刘兰花摊开信纸,开始写信。
老婆,你和孩子们都还好吗?
我离开家也有大半年了,在这期间,你一个人超持这个家,真的很辛苦。我谢谢你替我养育两个孩子,我想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长高了多少,他们也一定在想着我,早点回家过年。
我要让你和孩子们失望了,今年工地上需要人留下看工地。我想着能多挣点钱,过年就不回家了,你在家和两个孩子,不要再省吃俭用,该给两个孩子添件新衣服了,你也不要太累,更不要亏了自己。饭要按时吃,我在外面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
明天工地开始收尾,后天就发工钱,我发了工钱就一分不少的给你们寄回家。你去镇上的邮局,带着自己的印章去取回家。
和我一起留在工地上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上次帮我写信回家的侯二哥,他这个人特别好,是我在南京城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给予我的帮助。候二哥是个好人,和好人在一起,你们在家就不用担心我了。
工钱一拿到手,我就立马把它寄回家,你注意查收。
孩子爹:钱二叔
1981、1、21 “信我写好了,我念给你听听,大哥还有什么话需要交代的,我再写。”刘兰花对正处在迷茫中的钱二叔说了一句。
此时的钱二叔已经完全沉浸在刘兰花的心酸里,眼前的刘兰花特别的美,是那种让他无限仰慕的美。眼前的刘兰花是多么的善良,这么善良的女人,她的生活怎么能过得那么的糟糕。唉!老天爷为什么不长眼睛,让她这样的好人承受这样的痛苦,承受这么多的委屈。
“大哥,我在和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谜。”
“不是的,我没想什么……么,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一个好……好人,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痛苦……苦。”
钱二叔说完,眼泪差一点就要掉下来。
“没事的,大哥,这是我刘兰花的命,是命,我刘兰花就得认。不说我了,我把信写好了,我读一遍,大哥觉得可以,等会回工地的路上,大哥就能把信一并给寄出去。”
刘兰花的沉稳,冷静,让钱二叔差一点就要滚动的泪水又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好,念吧。”
钱二叔从压抑的情绪里走出来。
刘兰花开始念写给钱二婶的信,时间在纠缠不清的命运里,浮浮沉沉,在拧巴着的时光里感叹人生。
依然是那首好听的,而又带着伤感的歌曲,在钱二叔的耳畔响起: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想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会珍惜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蜜蜜
愿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信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刘兰花读完信,问钱二叔可否满意,而此刻的钱二叔根本就没有听见刘兰花说的是什么,关于信里面的内容,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好、好、好。”
钱二叔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刘兰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是她长久以来从没有过的欢笑。
“你笑了……了,你笑得多好……好。”
钱二叔拧巴一句。
“我笑大哥说的话,好!好!好!真的很好吗?”
“好,就是好,好。”
这句话钱二叔没有再拧巴,干脆利落,不带一点儿瑕疵。
“好吧,大哥说好就是好。”
刘兰花又一次笑了。可是钱二叔的心却是在痛,这么好的女人要是一直在笑,那该有多好,可是,命运,命运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的伤害。
命运可真是个会捉弄人的家伙,它该欠揍,要是能揍它一顿,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该有多美好。侯二哥那条被截肢的腿,说不定就会……眼前的刘兰花就不用再这样过着痛苦的人生……
“大哥,信已经写好,你趁早发出去,好让嫂子早做准备。”
刘兰花不忘记叮嘱钱二叔,眼前的钱二叔似乎还在慢半拍的沉浸在他人的忧伤里。
“好,我这就去发……发,谢谢……了。”
钱二叔说完,就拿起信准备离开刘兰花的病房。
“等等,大哥,信封地址还没有写,大哥你说,我写。”
地址还没有写,钱二叔憨实的一笑,他笑自己的愚。
“安徽省安庆市枞阳县老庄乡拧巴村二……二组,钱二婶……婶收。”
钱二叔说完,刘兰花也写完地址。
刘兰花把信递给钱二叔,又叮嘱了一句:“大哥,到了邮局寄信,可不要忘记写邮政编码,你不用自己写,请邮政局里的工作人员帮忙就行。”
“好,我懂……懂了。”
钱二叔说完,连一分钟都不想和刘兰花呆在一起了,他不想被现实压抑着,眼前刘兰花的痛苦和忧伤依然交织在钱二叔的情感世界里出不来,出不来的忧伤和痛苦,有谁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