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叔已经在忙碌中穿梭,在锅碗瓢盆里演绎属于他的精彩。
牛师傅起床和兄弟们开始忙着工地收尾工作,很简单,就是把平时劳动工具归置在七号小仓库房里,用不了多大会功夫,就能结束。
牛师傅今天话似乎特别的多,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明天就能回家过年,后天就能见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他的孩子聪明,成绩优异,也是一块读书的好材料。
牛师傅想着老婆给自己偷偷煮的那碗荷包蛋,甜,真甜。他不忍心一个人全吃完,就躲在锅灶台底下,往老婆的嘴里塞进去一个,老婆娇嗔他的眼神,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在牛师傅孤寂的打工生活里,带给他无数次念想,他不懂现在年轻人的爱情,一边唱着情歌流着泪,一边又唱着热情的沙漠,他更不懂候二哥说的自由恋爱。他只知道和自己的老婆生活在一起的每一份钟,每一秒钟都是幸福。他平常很少和她交流,他原本话就不多,他和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也吃点,不然你会没有好身体。”
她给他做的饭菜,偶尔杀个鸡仔犒劳犒劳他的时候,他就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她总是说那么一句话:“我在家有吃有喝的,什么都不缺,你出门在外,日子过得紧巴,我给你做的饭菜,你就吃了吧,没有好身体,在外面干那些出力气的活,身体能扛得下来吗?”
她的话语太过于平凡,可是,他能从她平凡的话语里读懂她对他的心。
牛师傅是幸福的,他有懂得他的妻子,有让他骄傲的孩子。
“兄弟们,今天上午干完活,时间可能还早,兄弟们就去附近的摊点给自己的老婆孩子买点新鲜玩意带回家,也让老婆孩子们跟着稀罕稀罕。”
牛师傅对正在忙着收尾工作的兄弟们说。
“好咧!好咧!马上就要回家过年了!”
那个小子高兴得一蹦三跳,他马上就要见到爱他的奶奶了。他早就想给奶奶买一条围脖,买大红色的,大红色的过年戴上喜庆。
“小子,高兴了吧,看把你美的!”
小胖子说那个小子,其实,他自己心里早就乐笑开了花。他还没有结婚成家,他也有自己的小计划,等挣够了钱,就去学习开车,开车是他的梦想,这个梦想他谁也没有告诉,他会等到自己挣够了钱再和爹娘商量,现在还是要保密的。
“你不开心吗?我看你比我还高兴。”
那小子回应一句。
小胖子笑了笑,那张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期待。
“兄弟们,等会儿去新街口码头附近摊点买东西,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嘻嘻哈哈的,要有礼貌,要严肃点,和城里人说话要文明一点,不要让城里人瞧不上我们,进城讨生活不容易,我们不求理解,但是我们一定要注意,要做到不遭人嫌,不遭人烦。”
牛师傅说的对,兄弟们该懂的礼节应该要懂得。兄弟们进城打工讨生活,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谁愿意抛家弃子在外面流浪。南京城虽然很美,兄弟们也只是匆匆过客,它不是兄弟们的家乡土地上的稻子、大豆、玉米和小麦。
小半导体收音机里传来甜美的歌声:
我的一片柔情/我的一点心意
我已奉献给了你/不要对我冷漠
不要不理睬我/他的冷冷对待我
不求你的富贵/不求你的荣华
只愿你把我珍惜……
工地上开始嗨歌,兄弟们长久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回家过年,是多么令人幸福的字眼……
在春的季节里,温暖的阳光拥抱着一颗流离的心,这颗心还沉浸在家的幸福里……
在炎炎烈日下,满身汗臭味的兄弟们,就已经走在城市的街头,那种被唾弃的眼神,真的让人感到冷漠和无助。
在秋天的落叶里,感受落叶萧瑟的无奈,本该是收获的季节,可是那份收获微薄的希望,又总是让兄弟们长嘘短叹。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风里,找寻生活的路标,和着对家的渴望,每一份每一秒对兄弟们来说都是煎熬。
梦里的村庄,梦里的小河流淌从他和他的梦中醒来,醒来后的惆怅。
这就是真实的农民工他们被压抑的人生,而理解和尊重,才是支持他们的唯一动力,在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里,让他们能够感受到有家的温暖。
钱二叔的早饭已经做好了,照旧是白米饭配着萝卜咸菜,搅和兄弟们的味蕾。
钱二叔来到工地上,拧巴一句:“牛师傅,吃饭……饭。”
“好,吃饭!”
牛师傅回应一句。
兄弟们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向小屋走去。白米饭的清香味弥漫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仿佛充斥着家的味道……
“我吃完了饭,就去给候二哥……哥送饭,你们干完活就会去附近摊点买……买东西,我就不凑热闹……闹了,我保证让你们吃上香喷喷的猪头肉……肉。”
在兄弟们的心里,钱二叔似乎就是这个家的妈妈。
“好,麻烦钱二兄弟了,我替大伙儿谢谢你,候二哥有你的陪伴,他一定不会孤独。”牛师傅说。
“叔,你多做点猪头肉,不要每次做那么一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那小子正在长身体,馋嘴,太馋嘴,钱二叔也是拿他没有办法,总不能给那小子每天都加上一块肥油膘。兄弟们也馋嘴,可是,兄弟们是不舍得花钱的,这肚子就是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饱。
老婆孩子还等着钱回家过日子呢,农民工挣钱不容易啊,兄弟!
钱二叔往自己的肚子里填了点白米饭,再往嘴里塞进去一块咸萝卜干,就赶紧离开小屋向军区医院赶去。
钱二叔难得让自己再一次穿上那件崭新的棉袄,暖和,真的暖和,钱二叔喜欢这样的感觉。兄弟们沉浸在回家过年的气氛里,他钱二叔也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太小,容不下太多。他只是想把自己眼前的事做好,只有把自己眼前的事做好,才能考虑到将来。
钱二叔的将来,就是让闺女钱芙蓉和小子上学,老婆钱二婶能看在钱的面子上,能和他和平共处,这就是钱二叔的将来最理想的生活。
钱二叔几乎一路上小跑着赶到军区医院,候二哥已经起床,华夏还在酣睡,候二哥好羡慕这个年轻人,他还有做梦的资本,还有精彩飞扬的青春。他可以睡得甜蜜,睡得安稳。
候二哥举着拐,步履艰难的来到卫生间开始洗漱,他那张黝黑的脸庞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粗壮的胡须也需要修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候二哥想着她说的话:
“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胡子拉碴这个形象非常不好,你要刮胡子,要勤换衣服,勤洗澡,不能太脏了,你太脏了,一身臭味,我指定是不稀罕你。”
她的笑就在他的眼眸流连重叠。
你还好吗?孩子们都还好吗?原谅我不能回家和你们在一起过一个幸福的年。给我点时间,让我清醒一下,让我能冷静的面对自己,好吗?我知道你也累了,你的要强的性格,让你会更加辛苦。我帮不了你,我该怎么办?你将会担负起更多的责任和义务。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你的丈夫,你最亲爱的人,我无论为力,这样的我,内心有多煎熬,你知道吗?
候二哥的泪蔓延在这个狭小的卫生间里,面对镜子中那个残缺不全的自己,他即使想要安慰自己,给自己一点力量,也是一种奢侈的妄想。
钱二叔来到医院,在病房里没见到候二哥,眼瞅着华夏还在呼呼大睡,就一把掀开被子:“起床了,吃饭……饭,明天就要回家过年了……了,你还睡得那么沉……沉。”
华夏迷蒙着一双眼,从病床上爬起来,向卫生间跑去,一泡尿憋着,憋得他早就想起床撒尿,可是梦里的邻家女孩,正在向他招手,她甜美的微笑让他不忍从梦中醒来。
华夏差一点就和候二哥撞了个满怀,候二哥说了句:“你悠着点儿,兄弟。”
华夏不好意思点点头,揪开裤子拉链开始撒尿。
候二哥离开窄小的卫生间,举着拐向自己的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