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明天兄弟们就要离开自己回家和亲人团聚。这让候二哥心情沮丧到极点,他想要发泄,发泄他心里的压抑和苦闷。这日子没法过了,要死了的心,在这一刻变得越发像死一般沉重。
内心的煎熬,内心曾经有过的狂热心跳,已经被消磨殆尽,这比死还让人沉闷的呼吸,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
天那么大,地那么广;水那么深,海那么阔;路还是那么长,没有一样能让自己看得见,摸得着。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就只能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过活,那一生中长长的路仿佛无止境的漫长。活着,活在这个人世间,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的荒凉。这颗荒芜的心,还能种出幸福渴望吗?
候二哥此刻就想揍人,就想好好的和人打一架,打不过也要打,这样最起码还能证明自己还是一个男人,这起码还能证明自己还是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拖着这条残破的腿,举着柺,在岁月里煎熬着不公正的命运,这还算什么男人。
就在候二哥难以压制自己的情感的时候,陈医生走进病房,他今天晚上值班。他本来可以不来看候二哥的,候二哥目前腿恢复非常好。他已经嘱咐漂亮的护士姐姐,护理好候二哥,他只是在用药上面做好监督就可以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医生心里隐隐的感到不安,马上就是农民工回乡的日子,候二哥的心里落差肯定大,他一定要去看看他,和他聊聊,聊聊有关于人生,有关于未来这个充满希望的话题,借以慰籍候二哥沉闷压抑的心情。
人的感情有的时候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这是一个人正常的心里反应。可是,当一个人的心里落差,压抑太大,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这个人的神经势必就会崩溃。眼前的候二哥的思想就处在崩溃的边缘,他需要发泄出来,他需要有人和他一起宣泄心里的痛苦和忧伤。
“候二,我来看看你。”
陈医生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暖一点,处在崩溃边缘的人,稍稍不注意,都能引发他强烈的心里抗拒,当他产生更严重的心里压力时,他会在一霎那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让你陌生,变得让你不认识他曾经也是有过激情和梦想的人。
候二哥茫然孤寂,他没有立即回答陈医生的话,他的眼睛木纳而呆滞,没有自己的思想,他游离在红尘之外。眼前的一切都是空的,虚无缥缈的。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候二,你现在心里不舒服对吗?”
陈医生经量不去刺激候二哥,他的语气还是平和的。
“候二,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心里落差大,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正站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承担这份痛苦。”
候二哥抬起头,又低下头。
“候二,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你离战胜自己就差那么一小截,你说我的话对吗?”
陈医生接着疏导候二哥的情绪。
“候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朋友吗?因为在你的身上,我看见一个不一样的农民工。你的坚持,你的真诚,你的纯朴,你的果断,都让我心生敬畏。我说的话你也许现在不想听,可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我要明确的告诉你,我是欣赏你的,你身上有很多人身上没有的优点。你纯洁的灵魂,还有你那颗真诚善良的心。这颗心你可要保护好,千万不要亵渎了,你懂我说这话的意思吗?”
候二哥抬起头,他没有听进去陈医生说的话,他的心浮浮沉沉,依然游离在红尘之外。
“候二,你看着我,看着我是谁?”
“你是医生。”
“很好,你知道我是医生,我再问你,医生是干什么的呢?”
“医生就是医生,你就是你。”
“好,那你知道医生的职责是干什么的?”
“干活,是干活,我也要去干活了。”
候二哥说完就想从病床上爬起来,他也要去干活了。
“候二,医生的责任和义务是关心病人的身体,你现在还是我的病人,你应该听我的话,安静的休养,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等身体养好了,你就可以干活了。”
“医生,你说我以后还能干活么?”
“候二,你现在要把身体养好才能干活。你现在的腿受伤了,受伤就需要配合医生的治疗。”
“我生病了,医生你说别人都好好的,为什么我要生病。”
“候二,一个人生病也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人身体的零部件坏了,需要维修的时候就得维修,你现在听懂我说的话吗?”
“我听着呢。”
“听着就好,候二,你现在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和别人一样能够自由的支配自己的大脑,拥有自己行走的力量。”
“候二,你现在想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一样自由的走动,自由的呼吸新鲜空气,对不对?”
“是的,我就是这样的。”
“这说明你的思想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你只不过是现在不能出去自由活动而已。你现在把身体养好,养好身体就能自由走动。”
“可是,我这样子出门自由活动,谁见到不烦呢?他们不讨厌我吗?”
“怎么会讨厌你呢?候二,你今天情绪低落,这对你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你想让自己的精神也崩溃吗?也想让自己的精神也会生病吗?”
“我的精神也会生病,我的精神也会生病吗?”
“是的,候二,身体上有病不可怕,一个人的精神一旦生病,那就真的很糟糕,你想要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人吗?那样你就真正成了没有血没有灵魂的人,那样的人生才是真的悲催。你不知道自己活着的心跳声,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读懂,自己的亲人们给予你的爱与关怀。”
“可是,医生,我应该要怎么办呢?我现在特别的痛苦和压抑。为什么我不能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幸福和快乐,我想她们,我想和他们在一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候二,你想的是对的,这说明你的心里是健康的,是充满着爱的。一个心里充满着希望和爱的人,他的未来就一定会是光明的。候二,你的痛苦只是短暂的,你不会永远住在医院里面。你只不过是暂时住在医院里,接受医生的治疗而已。我是你的主治医师,陈医生。你现在看出来我是谁吗?”
候二哥抬起头来,他似乎从游离的状态中醒来,眼前的陈医生对自己那种迫切的眼神,带着对他的鼓励和希望,他能读懂了。
“谢谢陈医生,我让你担心了。”
“候二,我今天一早起床眼皮子跳的厉害,我一直担心会有什么事发生。如果我晚来一步,没发现你精神上的变化,你在游离的精神状态下,会产生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你懂吗?”
“游离状态下,不能够醒来,会产生严重的精神分裂症,那么我不光是一个身体上残疾,就连心里上也是残缺不全的了。是这样子吗?陈医生。”
“候二,你理解的没错。你想让自己变成双重残疾吗?你想让你的家人和孩子从此活在绝望中吗?”
“家人和孩子,我的家人和孩子在遥远的家乡,我的家人马上就要团圆过幸福的大年。可是我却远离他们,躺在病床上想着自己可怜的人生。”
“候二,我给你读的书,就是让你在精神上振作起来,一个人最大的成功就是用自己的坚强,勇气和毅力来战胜自己内心的软弱,排除心魔,努力活出自我,从而给自己的身边人带来幸福快乐。”
“战胜自己内心的软弱,活出自我,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幸福和快乐。”
“对,战胜自我,挑战来自生活中的一切苦难。人生道路上,并不只是处处鲜花和掌声,他也会有泥泞荆棘,只要你不惧风雨,就一定能够走出一片新天地,你要相信我的话。你有一颗真诚善良的心,继续保持这颗鲜活跳动的心,用自己清明的头脑,畅享生活及其他。未来,你的家人和孩子一定会以你为荣,你一定要成为孩子们学习的榜样。”
“谢谢陈医生,我会成为孩子们学习的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个我懂。”
“候二,保尔说过: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要燃烧起来!”
“是的,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要腐朽,我要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