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心里盘算着大曼子的钱究竟藏在什么地方,没找到,心不甘情不愿的搂着大曼子这个女人,心里喊着钱,钱,钱。
而此刻的钱二叔和候二哥,正在一零二病房里絮叨着。
候二哥有了钱二叔的陪伴,心情好了很多,他不再那么的心痛和忧郁,也许是钱二叔那种知足常乐的心态让候二哥叹服。
南京城的夜,是不安分的夜,轮船的汽笛声还是从不远处传来,给予人无限的遐想。
“兄弟,睡了没?”候二哥问钱二叔。
“没有,哥。”钱二叔答。
“兄弟,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傻,我怎么老想着一些不着调的事情,我怎么老觉得自己过得辛苦和压抑呢?”
“哥,你心里不高兴……兴吗?”
“就是有失落感,就是想着她在干什么?有没有和我一样也想着彼此,也不知道她好不好?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的吃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然她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哪怕是写一个字给我也好。”
“哥,你说的话我不懂……懂……”
“我是说你嫂子这个人,她在家有没有好好的吃饭,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想我。”
“哥,你这样子说我就明白了……了,哥。嫂子肯定会想你……你的,你们自由恋爱……爱,感情好……好着呢。”
候二哥听钱二叔说着话,也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没有,和衣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候二哥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坐在火车上,带着孩子,火车一直往前开。而后面又开来一列火车,两列火车并开轨道,继续向前急驶。
候二哥却站在火车头上的一个铁皮缝隙里,可他却带着孩子站得很稳,除了避开另一列火车,让他有点儿心有余悸,有点儿担心,其他感觉真的很良好,他甚至没擦破一丁点皮。
……
候二哥很长时间没有做梦了,这样的梦是他第一次遇见,而梦里两列火车并开轨道,一直向前飞奔的列车,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寓意呢?
带着梦里的犹疑和困惑,候二哥希望天一亮,他能找到正确的答案,无论这样的答案是怎样的愚蠢,他也不要再选择犹疑,而给他解开这个答案的,似乎是他那远在家乡的妻子。
侧眼看着另一张病床上憨实的钱二叔,候二哥笑了,他的笑虽然有点儿勉强,但是,以他现在的心境,他能够有这样的笑,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另一病房里的刘兰花,看着睡梦中的王大姐,嘴巴上扬,鼻子呼着热气,也许王大姐此刻正做着幸福的梦。而刘兰花自己,却怀着一颗清醒的大脑,想着自己的心思,盘算着这个年后,自己即将面临的困境,她需要如何让自己正面去面对。
工地上,兄弟们带着回家的喜悦,一整个晚上叽叽喳喳的说过不停。相反的是,华夏是沉默的,他并不是在想着邻家女孩,而是一夜都在担心候二哥一个人留在南京城,候二哥所面临的孤独寂寞。自己有心留下来,又担心候二哥会因此增加心里负累。
这样纠结,真的很让人不舒服,华夏无奈之举,干脆把头埋进被窝里,强迫让自己沉下心来睡觉。
牛师傅没有说话,他安静的躺在铺盖上,心里想着钱二叔,想着候二哥,即将离开这个小屋,即将离开这个给他躲避风雨沧桑的小屋,他的心又有了一些触动。
人的思想,人的心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无奈呢?牛师傅找不到答案,今夜,他睡不着,他没有想自己的老婆孩子。而是想着不远处的轮船汽笛声,带给他的沉重呼吸,他想着候二哥的无奈,想着候二哥心酸的承诺。而生活的路,生活的路究竟有多漫长,漫长的让人理不清头绪,漫长的让人找不到答案。
当一切都在朦胧的心跳声中醒来的时候,当天边的鱼肚白正式拉开新的帷幕,兄弟们带着回家的喜悦从铺盖上爬起来,草草的洗了把脸。
有人建议吃点饭再走,可是,大多数兄弟已经是等不及了,不想吃饭,在新街口附近摊点上买几包快餐面带上轮船,就可以了。
说到快餐面,兄弟们的口水就流了下来。这城市人就是聪明,能把生面条做成熟面条,还方便携带,本事可真大。那小子只要一想起快餐面,就觉得自己没白来南京城逛了一趟,这样幸福的感觉真好,有钱赚,还有鲜香的快餐面吃。
既然不吃饭,那就背起蛇皮袋,回家过年吧。
兄弟们收拾妥当,把自己的铺盖卷叠好,放在铺盖上不带回家里,太沉,路上带着也不方便。反正都是破烂棉絮,搁置在工地上也不怕有人偷。
当这支浩浩荡荡的归乡大军,正式向南京新街口码头出发的时候,太阳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红灿灿一片。依然是北风在吹,它似乎在叫醒回家的游子们沉睡的梦,沉睡的心。
华夏有点儿纳闷,钱二叔为什么没有来工地,钱二叔虽然不和他们住在同一个村子。但是,他们会在同一艘轮船上相聚,彼此一路上也有个伴,也有个人陪自己絮叨絮叨,这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
华夏带着这样的疑问,开始问牛师傅:
“哥,钱二叔没有来,不等等他吗?”
牛师傅正准备说话。
那个小子嘴巴快,说:“钱二叔不回家过年,他要留在工地上陪伴候二叔,钱二叔说他不放心把候二叔留在工地上。”
钱二哥不离开工地,他要陪伴候二哥,华夏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认为自己才是最理解候二哥的人,却不想钱二哥比他还了解候二哥。是他太过于粗心了,是他太低估了钱二哥的为人。
华夏心里充满了内疚,但是给予他最多的还是感激,感动。候二哥有了钱二哥的照顾,这个年就不寂寞了。华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回家的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
好想吹一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好想为钱二哥吹一曲《我只在乎你》,这是钱二哥最喜欢的曲子,当钱二哥每一次从他拧巴声中唱响这个旋律的时候,华夏甚至有点儿想笑,因为钱二哥是真正属于那种五音不全的人,有了一点内疚,还带着一些的愧疚感。华夏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心爱的口琴,迎着冬日的风,沐浴着冬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开始为钱二哥吹奏一曲《我只在乎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想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会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愿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
南京城的早晨,城市的码头早已经人头攒动,回家过年,牵动着无数游子的心。兄弟们就这样在曾经撒过汗水的城市里,渐行渐远。
伴着轮船汽笛声,伴着兄弟们那颗回家过年的心跳声,越走越远。
而这个时间,候二哥却睡得很沉,也许是昨天晚上被梦惊醒,他没睡着,睁着眼睛想心思,直到天明才有了点睡意。
钱二叔已经习惯了早起,他的睡眠质量很好,除了早些天和刘兰花纠结的日子里,他无法安心的做到释怀之外,其它休息时间,他都能够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天明。
昨天晚上钱二叔也不例外,虽然兄弟们回家过年,他没有回去,但是,他没有让自己感觉到压抑。
钱二叔觉得自己的目的就是出门挣钱,反正他的老婆也只认钱,他钱二叔回不回家过年,她也许不会感到难以接受这样的他。
在老婆钱二婶的眼里,过年是不好的,过年纯粹是白瞎了钱,他们家过年,比平常的日子好不到哪里去,顶多是给孩子们穿一身干净的衣服,最多是杀一只不下蛋的鸡子,多吃一口面条,多吃几口白米饭而已。
可是,他的老婆钱二婶又觉得,大年初一的开门炮竹再金贵也是要买的,开门炮能送走旧日里的晦气,迎来下一年红红火火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