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叔做好早饭,没有急着给候二哥送去,而是先给刘兰花送过来。钱二叔想着候二哥此刻应该还在酣睡中。
刘兰花从病床上爬起来,给钱二叔开门。
“谢谢大哥,大哥起早受累了。”
“没事,一个人的饭要做……做,两个人的饭也是要做……做,做饭不难……难的。”
钱二叔说完,鼓足勇气瞅了一眼刘兰花,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刘兰花。
“这女人真好看,好看……可惜了也是一个苦……命人……”
钱二叔在心里拧巴着,随即又假装很自然的样子,把一饭缸白米饭递给刘兰花,然后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榨菜,放在刘兰花的饭缸上。
“这是榨菜……菜,城里人都喜欢吃这个……个,我也买了几包……包,给候二哥尝……尝。”
“谢谢大哥破费,那我就吃了。”
“吃吧,吃饱饭人才有力气……气。”
“大哥吃饭没?”
“不急,我和候二哥一起吃……吃饭,你吃吧,我走了……了。”
钱二叔说完,也不等刘兰花再说什么,就赶紧离开刘兰花的病房。刚走出病房外,又似乎想起来什么,转回身子,走进病房,一不小心和刘兰花撞了个满怀。
钱二叔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这女人就像棉花似的柔软。他的脸霎那间绯红,人就像是飘在云端里,呼吸紧迫着。钱二叔想要把眼前的女人拥入怀里,给她点温暖的呵护。这个女人也一直压迫着他的神经,他的呼吸,他的一切压抑着的情感,在这一刻似乎再也沉默不下去了。
此刻的刘兰花,看着眼前的钱二叔那种痴呆的样子,和他那绯红的脸颊,以及他的眼眸爱恋她的眼神,也早已经俘获了她的心。她的心紧跟着狂跳得厉害,她的柔弱无力,她想要依靠的那个男人的心仿佛在和自己的理智与情感对抗。
“花……”
“我问你是……是今天出院回家……家吗?”
一句话,钱二叔拧巴的用两句话来说。
“嗯。”刘兰花低声细语。
刘兰花没有拒绝钱二叔叫她的那个名字“花”,钱二叔从心里蹦出来的这个“花”字,连他自己也遭蒙了。
“我走……走了,你……好好吃……吃饭。”
钱二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语气特别的艰难。
“大哥,你……走……好。”
“嗯,走……走了。”
“大哥……”
刘兰花欲说什么……
钱二叔抬起头,两两对视,两颗心的距离好像只剩下一口气在竭力保持着的呼吸。
“好……好…吃饭……不要再委屈自己……自己。”
“嗯,我……记住。”
“下午出院……院,我……我……”
“大哥,我……我……”
“花,你要过好……好,记住每天都要按时吃饭……饭,按时休息……息,记住每天照顾好自己……己。我……走……了……”
钱二叔几次欲转身离开刘兰花的病房,可是他的腿不听他的使唤。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理智告诉钱二叔,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只能相互理解帮助,他给予她的也只是帮助而已,不能够再让自己的这颗心再次沦陷。而钱二叔那颗狂跳的心,却想要拥抱眼前这个让他无限爱怜的女人。
这个女人有一颗善良,温柔的心,这颗心受尽折磨,屈辱,钱二叔想要好好的爱抚这个女人。可是,候二哥的话又在他的耳旁叫起,他的头开始疼了,他已经快失去呼吸。
“我真的……走了……”
钱二叔飞快转身,想要逃离刘兰花,想要逃避这样的自己。
刘兰花手中的饭缸滑落,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伸开双臂从背后拥抱着钱二叔那颗跳动的心房。
钱二叔站在原地,被那种迫不及待的温柔裹挟着自己,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飞。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了。
“大哥,站着不要动,就一会,就一会儿就够了。”
刘兰花幸福的眼泪无声的滑落,在这一刻,她不要自己的矜持,也不要自己强装着的坚强。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她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哪怕就这一次,就一次也足够她回忆一辈子,让回忆凝聚一辈子的幸福。
钱二叔转过身子,用他不够宽厚的胸怀拥抱着这个可怜的令他爱恋的女人刘兰花。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拥抱着,谁也没有把彼此推开。
钱二叔另一只手抱着的大瓷盆子,开始慢慢的从他的手臂滑落。
“哥,就这一次,以后,我们没有以后,要各自安好。”
“好,你要爱惜自己……自己,我听你的……话。”
“以后,我们不争朝夕,各自照顾好自己,大哥是好人,我不是个好女人。下辈子投胎,再做一次女人,和大哥相遇,聚来生缘。”
“花,你是好女……女人,你只不过是苦了自己……己,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己。我没有能力承担太多……多……”
“我懂……”刘兰花抬起头,那双眼睛迷离而忧伤。
钱二叔的心痛得不能呼吸,他不可能让自己再那么坦然面对刘兰花了。
可是,这样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只能是给他增加痛苦罢了。
“花,我也懂……懂,你是好女人……人,照顾好自己……己,我……走了。”
钱二叔鼓足勇气,他是个男人,和老婆钱二婶在一起,他从来就没有感觉自己像今天这样颤烈的幸福。
在他离开家的那个晚上,老婆钱二婶给他的温存体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他震颤,他那颗狂跳的心,也只是为眼前的这个女人跳动。
钱二叔的爱情,钱二叔的感情就这样的游离着。他知道自己还有老婆孩子在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对她们的承诺,要出门挣钱给闺女钱芙蓉和小子上学。
他把理智与情感想要区分开来,他对于刘兰花的感情,一定是人们所说的爱情。这,也是钱二叔的初恋,他和刘兰花的初恋。
钱二叔按住自己内心的狂跳,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眼前的刘兰花:
“如果有下辈子……子,我们还能相遇……遇,我一定不会……会错过你……你,我走……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也不会错过你,你走吧,大哥,记住今天,就足够让我们幸福一辈子。”
最后的道别么?最后的离别么?伤感的情歌再一次唱着一曲别离。
钱二叔跌跌撞撞的离开刘兰花,刘兰花处在原地,静默不动,让自己的回忆凝聚。
风带不走一个人的惆怅,雨洗不净人生的忧伤;情,再也承担不起心的负累。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想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会珍惜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蜜蜜
愿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
伤感的情感唱了千万遍,每唱一遍都是泪流成河。
钱二叔跌跌撞撞的离开刘兰花的病房,今生唯一的遇见,在他和刘兰花的感情漩涡里,彼此说珍重再见。人生好像就是一曲戏,曲终人散,落魄的还是自己。
好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哭泣,钱二叔想到了命运,想到自己的一生,尽管他的人生正直壮年,大好时光正在和自己一路前行。可前行无知己,回首却茫然。
钱二叔走进狭窄的卫生间里,开始哭泣,仿佛泪水,只有泪水才能洗漱他的痛苦和忧伤。
两个人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说再见,这样的痛苦让钱二叔没有办法呼吸,他那颗原本比较脆弱的心,现在变得更加的脆弱不堪了。
刘兰花的眼泪模糊了视线,钱二叔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和自己坦诚相见了。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责,她不是那种风**人,她有她的矜持,可是在今天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她亵渎了自己的矜持,把女人最后一点的骄傲和自尊全丢没了。
这是爱情吗?爱情是甜蜜的,而她的爱情却是如此的令她痛苦不堪,这一颗心就这样被凄厉的北风剪碎。
刘兰花倒在病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想让自己就这样的睡下去,也许睡醒后,她就能重新的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