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9808800000003

第3章

18

我是怕他一个人无聊才留下的,当然,也因为自己回去也是无聊,另外,我其实还打算来一次秉烛夜谈。不过,不久我就失望了,因为杨帆在此后显然没有什么谈兴,他靠着墙躺着,少言寡言,和他说话,他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有提及青梅姐妹时,他才提起精神,发了几句议论,感叹了几句。除此之外,就一动不动,望着墙壁出神。

我并不是一个可以独自喋喋不休的人,在此情形下,只好闭嘴。躺在另一张床上,怀着一点郁闷,等待睡意早点降临,将我拯救。

几天后,我正在做事,忽然接到杨帆的电话。原来,他的伤已基本愈合,刚刚出院,回去准备再休养几天。他怕我不知道,特意告诉我一声,免得我看他时白跑一趟。

听着电话,我暗暗有点惭愧。这几天来,我不仅没再去看他,连问候的电话也没再打一个,而他却怕我白跑路,特意打电话告诉我。在电话中,我嘱咐他安心养伤,不要生事,他满口答应。

我有些担心杨帆是在敷衍我,然而好几天过去了,果然没有听说杨帆再生事。我也渐渐放下心,工作之余,象往常一样,依旧是上网,看新闻、游戏或聊天。在大无聊中寻找些小乐趣,以打发时光。

转眼间,又是十多天过去了,中秋节将近,天气也渐渐凉爽起来。

这一天上午,我从厕所出来,一眼看到工厂的院子里多了一辆轿车,是辆黑色的凌志,很熟悉,看了看车牌,果然,是黄经理的车!

“杨帆应该也来了吧!”我心想,迎面走近轿车,看了看驾驶位置,果然坐着一个人,但是并不是杨帆,却是司机小马。他看到我,按了一下按钮,电动车窗徐徐落下。

“下来喝口水吧!”我说。

“不了!一会儿就走!”他摆了摆手。

“杨帆还没上班了吗?

“上班了!”

“那,怎么让你来了?”

“上班是上班了,不过——,”小马正说着,忽然打住了,改口说道:“谁知道呢!领导让我来,我就来呗!”。他说话显然有所顾忌。

我有些疑虑,正要走,黄经理和姨父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说笑着走了过来。打开车门,黄经理坐了进去,向姨父摆了一下手,示意再见。小马发动了车,轻按了一下喇叭,缓缓离去。

目送轿车消失不见,姨父转过身,向我走来,脸上喜形于色,拍了拍我的肩笑道:“又谈妥了一笔生意!很快,又要加班了!嗯——,这样吧,从下个月起,每天都能加班的,每人的奖金多发三百!---你去车间跟他们说一声,”

“好!”

我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忽然又被叫住了。

“你和那个杨帆,现在联系的多吗?”他忽然问。

“不多,怎么了?”我有点奇怪。

“嗯--,今后,你和他少来往吧!”

“怎么了?”我愣住了,很是茫然。

“黄经理现在不大喜欢他,--总之,你和他尽量少来往吧,啊--!”

我点了点头,心里很疑惑,也觉得很不是滋味,在院子里站了半天,慢慢的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发呆。姨父对我一向很好,但他的这几句话让我很不舒服,一方面是感到一点被操纵的感觉,另一方面,我想,杨帆今后的生活,随着黄经理对他态度的突然改变,怕是会有较大的变化吧!他的人缘一向不佳,如今失去了黄经理这个靠山,相比于其他人,今后的生活恐怕会倍加艰难。作为他的朋友,我不禁感到一阵悲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黄经理为何突然厌恶起杨帆了呢!?是不是打架这件事呢?”我胡乱猜度着,最后,我决定找机会和杨帆当面谈一谈。

几天后,我约出杨帆,在一个小酒馆会面。他头上的伤已经痊愈,头皮上虽然留有疤痕,但他的头发已经长了起来,将伤口掩住了,基本上已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我见他面色如常,谈笑也若无其事,觉得不便直接询问,就和他随意的攀谈。然而,喝了几杯后,有了一些酒意,他到底无法掩饰内心的消沉,终于叹起气来。

“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我借机小心的探问。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发现黄经理好象有意的在疏远我,几次找我的碴,车也不让我给他开了!”他不再掩饰,直率的说道。

“噢--,你给他开了多年的车,按常理,是不应该的……,---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我问。

“应该不会吧!--我想不到有什么地方……。”他茫然的摇着头。

“或许,有人在他身边说了你什么!”我提醒他道。

“可能吧!--”他恍然似的点了点头。端着酒杯想了一会儿,耸了耸肩,将酒一饮而尽。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敢劝酒,担心他喝个大醉,再闹出点事端。幸好他并没有如此,只是话少了许多,闷着头,筷子不时去夹花生米,在嘴里细细的嚼着,目光迷离,若有所思。

……

尽管已有些心理准备,可事情变的这样快,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几天之后一天,姨父和我闲谈时,他忽然告诉我说,黄经理已经让小马接替杨帆作为他的专职司机;安排杨帆为一名科长开车。

“这是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陡然一凉,问道。

“别问那么多了!记住,以后跟杨帆要少来往,啊-----!”

我有股兔死狐悲的感觉,同时,我又有点担心。我不禁想,杨帆一向傲慢惯了,受此打击,会有什么反应呢?

考虑了许久,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准备安慰他几句。电话中,他证实了这个消息,然而语气反倒很平淡,并没有发牢骚,似乎对此并不太在意。

“我觉得,你的个性,其实并不很适合这种工作!”我安慰道。

“我想是的!”他淡淡的说。

“你的个性有些偏激,而在领导身边混,一定要圆滑,不得罪人才行!”

“我知道!”他仍是淡淡的说。

“要我说,你比较适合技术性的工作,可以考虑一下,……,对了,晚上出来和一杯吧!”我又说道。

“不用了!”他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我其实早就有些厌烦了,真的!正好可以借此清净清净,想一想!”

挂了电话,我呆了一会儿,不觉叹了一口气。

到了月底,我照例又往环宇公司跑了几次。但是没有见到杨帆,因为事务忙,也没和他联系。虽然工作变动的事已过了许多天,可在听那里的一些人闲聊时,时不时依然能听到一些对杨帆的奚落声。可以推测,最初的几天里,这里的热闹景象!听着那些尖酸的议论,我有些难过,心想,杨帆身受其中,会是怎样的感受呢?会是怎样的状态呢?我不能想象。但在议论声中,我听到一句对杨帆的评论:“……,到这个时候,还是这样!----真象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19

在瑟瑟的秋风中,中秋和国庆两大节日鱼贯的来临了,媒体和商家竭力的在营造节日气氛。街上多了许多新的红条幅,写着各式各样的打折广告,促销活动的歌舞声也在街上此起彼伏,拉拢行人驻足观看。

节日的最后一天,天空阴云密布,到了中午,又刮起了大风,飞沙走石,吓得树枝乱摇一气,披散了头发,恨不能拔出脚,好找地方躲起来。刮了半个小时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了的打了下来,砸在脸上,还有些疼。

我在街上刚吃过饭,飞跑回屋,不到十几秒钟,衣服已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冷飕飕的,直打哆嗦。我赶紧换了衣服,用干毛巾擦干头发。待暖和过来,便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看下雨。雨很大,打在地面上,耳中是哗哗的脆响,不一会儿,地面已经有了积水,声音也有了变化,变的稍稍低沉。我看着水面上,朵朵雨点打出的水花,旋起旋灭,有如人生,似乎也颇为有趣,竟久看不厌。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下了大半个钟头就停了,风也小了许多。不久,云开雾散,雨过天晴,阳光又普照了大地。树下还有水不断滴下,而天空已是蓝白相间,艳阳高照,无论远近,一切明净如画。

上班的人们还没有来,门岗的老头还在睡午觉,工厂里静悄悄的,只有树间的小鸟在叽叽喳喳的闹着,在庆贺风雨之后的无恙。

我在院子里来回逡巡,呼吸着清新空气。走到树下,想起那只蝉蜕,仰头一看,惊讶的发现,经历如此的风雨,那只蝉蜕依然牢牢的抓着树干,岿然不动。身上虽然还沾有些许水滴,但往日的风貌却没什么改变,依旧挥舞着前爪,昂然的向天空挑战。

回到屋里,打开电脑上了网,浏览了一下各式新闻,随后又上了qq,准备玩游戏。右下角的小喇叭忽然出现,点开一看,是止牛木。内容赫然是:

生命或许是宝贵的吧!但若是没有意义,它又何来宝贵呢?

我立刻紧张起来。回复道:

“你在哪?可别做傻事!”

许久,她回复道:能回答就回答好了,别的不重要!

我紧张的思索着,心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回答呢?回答不慎,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稳妥的办法还是面谈,于是,我回道:

“人生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还是面谈吧,相信我一定能帮你!相信我!!!”

发送之后,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回话,显然,她正在思考。我耐着性子等着,终于,她回了话:

“好吧!”

下了线,我努力静下心想了一会儿,出门找到姨父,向他告了个假,随后,找了一本《人生哲思语编》带在身上,骑上自行车,向约会地点赶去。

我赶到公园,来到原先坐过的小亭子,亭子里坐有几个人,没有止牛木的身影。我就在亭外站着,看四周也有一些人在游玩,几个小孩子在滑梯上爬上滑下,玩得正是忘情,才想起节日仍未过完。我看着他们,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感慨。

耳中忽然听到一些声响,扭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而来,她微低了头,前额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黑色上衣,蓝色牛仔裤服,不是别人,正是止牛木。

我站起来,看她神情萎顿,步履滞重,不禁欲言又止。她肩挎着一个皮包,两手拽着带子,慢慢走到我面前。

“我们到那一边吧!”我说道。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随着我走到一块草坪上,在靠墙的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下。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她仍低着头,沉默不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又问。

“我父亲,不久前,……,去世了!”她凄然的回答。

“啊!……,是这样!”我表现的刚刚知道似的。“--但是,你也不应因此说这些话的!”

“还有,我和弟弟也闹翻了!--就在我父亲下葬后的第二天!”

“为什么?”我问。

“他说,……,父亲是被我们姐妹气死的!--他还说,他宁可不上学也绝不会再用我的脏钱了!”她最后说到脏钱一词,人已经是泣不成声。

“你弟弟知道了?”

她哭点点头

我明白了症结所在。

她们姐妹面临的境况,已经十分清楚,无论换做谁,恐怕都是一个欲哭无泪。她们之所以走上这条路,就是为了给父亲治病和供弟弟上学。而现在,父亲去世了,弟弟又不理解体谅,反而说出这些话。这让她觉得,所有的牺牲都失去了意义,而这意义正是她仅有的精神支柱!现在,这个支柱残酷的倒塌了,精神上的危机自然也随之而来!

“你弟弟太不懂事!不过,你母亲呢?她总应该说句公道话吧!”

“你不知道,……,我母亲脑子不太清楚,!”她轻轻的摇头。

“那--,你妹妹呢?”

“她和我处境一样,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一时也是无话可说。

两个可爱的生命被玩弄、摧折,践踏,上演着一出人间悲剧。她们姐妹是如此,那个叫小霞的女孩,又何尝不是呢?而对这一切,我却无能为力,只能是一阵阵心痛。我不禁想,万物之灵的桂冠,对人来说,实在是一个空幻的嘲弄!

“你弟弟平时怎么样?懂事吗?”我问。

“他一向很懂事的!原先和我们也很亲密!——想不到这一次,他竟然……!”她说不下去了,两手捂住脸,痛苦不堪。

“这就对了!”我忽然想到了说辞,“你弟弟一定是突然知道这个事实,一下子接受不了,情绪失控,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才说了这样伤人的话。我相信,等他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冷静下来,一定会理解你们的!--吵过之后,你,或者你妹妹,有没有再向他解释?”

“没有。”她擦了一下眼泪,捂着脸说道,“吵过之后,我随即收拾些衣服,就离开家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十几天前!”

“是这样!”我偏头想了想,然后,用了肯定的语气说道:“--那么,我猜,他或许现在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或许,已经在后悔了!”

她转过头,第一次看向我,睁大的眼睛还闪着泪花。“你这样认为吗!?”

“当然!”我用力的点头。

“我们吵的很凶!”她喃喃的自语,不太相信的摇摇头。

“你耐心等一等吧,你弟弟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她抱膝出了一会儿神,没有说话,显然,她已有几分相信,自然,也愿意相信。

“你父亲,得的是什么病?”我转移了话题。

“是肺病!”她又低了头。

“肺癌?”

她摇摇头。“我说不上叫什么病!但不是肺癌!”

“不是肺癌,那,还有什么绝症呢?”我自语道。

“他的肺病,是吸了有毒的化工气体造成的!”

“化工气体?”

“我父亲原先一直在村附近的小化工厂上班,吸了太多的有毒气体,将肺吸坏了!”她解释道。

“没有防护措施吗?”我问。

“只有口罩,然而,这其实根本不管用!”她摇了一下头,接着说道,“那个气体毒性很大,很难闻,村里的人干不多久就不干了!可我父亲为了多赚些钱,一直在那里干了好几年!——直到去年病重……!”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涌了出来,在脸上静静的滑下。

“这么说的话--”我说道,“这个工厂是应该负一定责任的!你们可以向他们讨个说法!”

“没有用的!……,在那里干活的人,都和厂里签有合同,或病或死,厂里不负责任!”

“这样的合同,肯定是不合法的,一定没有法律效力!”我又出主意道。

“即便合同不合法,恐怕也不行!”她静想了一会儿,仍摇了摇头。

“为什么?”。

“那个化工厂,村里几个恶霸都是有股份的,惹不起的!果真要告,我家在村里怕也不能待下去了!”

我又无言了。

“往后有什么打算?”我换了个话题。

“打算?!”她轻笑一声,脸色却是惨然:“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得过且过罢了!”

“你这样很不好,我觉得,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

她又是凄然的一笑。

……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叫‘止牛木’吗?”她忽然说道。

“是呀!”我有些纳罕。

“有一句诗:‘他生未卜此生休’,你大概听过吧?”

“是,我知道!”我回答,心头不禁一惊。

“你将‘此生休’三个字掐头去尾,也就是了!”

--原来如此!

我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以来的谜团终于得以解开,然而,谜底却是这样的触目惊心!

“你妹妹呢,她还在家吗?”我换了个话题。

“我不知道!这十多天来,我一直没和她联系!”

“你弟弟呢?”

“大概回学校了吧,不过,……,也可能在家里!”她不大确定,轻轻的摇头,同时,用手指理了一下头发。

我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动作。显然,相比于刚见面的时候,她的心态已经平复了许多,但是,她的心结还没有真正解开,而要解开这个心结,还要下一番功夫!

“我有一些话,你能认真听吗?”我仔细想了一会儿,郑重的对她说道。

“什么话?你说吧!”她抬头,转过脸。

“的确!你们姐妹俩很不幸!你的心情,我也很明白。”我开始说道:“不过,世界上的不幸太多了!你们并不是最不幸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身受饥寒交迫,衣食无着!还有许多人,天生残疾,无法自理,他们,何其不幸!”

我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看。只见她低了头,一语不发。

“当然,这个比较或许不大合适,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幸与不幸都是相对的!相比普通人,你们是不幸的,但是,首先,你们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第二,你们走这条路是为了家庭,可以内心无愧!即使你弟弟或其他人不理解你们,又能如何?做人但求心安就好,不是吗?何况,你弟弟只是一时想不开,你们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我后来的几句话显然起了作用,她脸上的不羁渐渐消退,默然不语。我知道她心中正在交战,趁热打铁,又紧接着说道:“何况,人生还很漫长,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你又这么年轻,翻本的机会还多的很,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你难道甘心吗?”

“和妹妹不一样,我有罪!有很大的罪!这是什么时候也洗刷不掉的!”她低声说道。

“你是有错,但不是有罪!--我们都是凡人,都会犯错,这不稀奇。只要我们知道悔改,就仍可以做一个好人!佛家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如此罪大恶极的人,尚且能立地成佛,更何况你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必一直将它放在心里,都像你这样,人类早被以往的罪恶给压垮了!是不是?”

“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很多时候,我们不仅要求得到别人的原谅,还要求得到自己的原谅!不仅对别人要宽容,对自己也要宽容!你说对不对?”

她仍是低着头,不言不语,不过,我相信这一番话已经起到了一定作用,暂且停了下来,静观她的反应,同时,琢磨着下一步的说辞。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陷入沉思。

周围一时陷入沉寂,只有小孩子还在滑梯上嬉戏着,为这个世界制造着欢乐。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是我妹妹!”她说道,随即接了电话。

“喂,是……,--是吗!……,”她听着电话,脸上露出喜色,又听了一会儿,声音一变:“什么!找到了--噢!……好,好的!”她挂了电话,手握着手机,情绪有些激动。

“怎么了?”我问。

“我妹妹说,弟弟给她发短信,说他十分后悔,已经向妹妹道歉了,并且,想通过妹妹转达他的意思,不久就会向我道歉!”她高兴的说道。

“我说嘛,你弟弟一定是一时冲动才说那些话的!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脸上漏出笑容。

“你妹妹也来了吗?”

“她说她昨天才来!”

“你妹妹这些天肯定也很难熬!”

“哦!对!我只想着自己,把她差点忘了!----”

她随即站了起来,稍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抱歉,--我该走了!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非常感谢,真的!你今天的话对我很重要!我……!”

“不用说了!我明白!”我也站起来,从口袋里将《人生哲思语编》拿了出来。

“这本书大概已没什么用了!不过仍可以看一看,或许,它对你会有所帮助!”

她接住了,看了看封页。

“周国平写的!--我觉得很不错!”

“好的,我会看的!--谢谢你!我先走了!”她将书放进皮包,冲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快步走向大门,走出公园,消失不见。

20

止牛木走后,我在那里又坐了许久。

能帮助一个人解除精神上的危机,这让我十分欣慰和满足!甚至对自己的将来似乎都增添了信心!直到身上感觉到一些凉意,我才注意到,周围已静了许多,小朋友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而且光线也暗了下来。

姨父的办公室,我敲门进来。

“姨父,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做好了!”

“哦?这么快!”

接过报表看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

“正好有个事给你说一下,我昨天和一个朋友闲聊,听到他有个侄女还未找对象,我跟他说好,预备让你们这几天见见面,”

“好的!”

姨父打量了我一下。

“人要衣装,马要鞍装,你待会去商场转下吧,买一件新衣服,然后再洗洗澡,理理发,准备准备,到时打扮的精神点!”

“好的姨父。”

“嗯,没什么事的话,你这就去吧!”

我在理发店理完发,骑着车晃悠到商场,买了一套衣服。

路过环宇公司大门,我停下来,看了看手表,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杨帆,有空吗”

“我路过你们这,就在大门外。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嗯,好的,我等你!”

杨帆不久就到了。

他身着一件往日常穿的浅黄色的夹克,上面有好几个褶皱,衣领卷曲着,没了往日的笔挺和考究,他的头发杂乱,有一缕还指向天空,也没了往日的齐整。我又看了看他的脸色:有一些消瘦,显出一丝憔悴。

在环宇公司附近的一个酒店内,我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啤酒。

“现在近况如何?”我径直问。

“还好!--比过去清闲了许多!”他笑了笑,好象是自嘲。

“你呢?这是准备相亲?”

“你猜的倒挺准!”我笑了笑。两人端起酒杯碰了一杯。

“适应了吗?”我接着探问。

“咳!--这算什么!”他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两支,递给我一支。

“真的,比以前清闲了,挺好的”

“适应了就好!”我接过烟,看了看桌上的烟盒--是平装的红旗渠,说道:“不过,好烟不能常吸了!”

“这无所谓!--烟再好,也是害人的东西!”他又耸了耸肩,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

“现在开什么车?”我问。

“桑塔纳!”

“--宿舍呢?有没有再换?”我问。

“这倒没有!”他笑了。

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一样样摆上酒菜,他倒了两杯酒,两人碰了一下。

他举起杯,滋滋的喝着,细细的品着,又连夹了几口菜,大嚼着,看上去十分享受!

他的表现这让我有些疑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我知道你一向坚强,不过,我没想到你对得失看的这样开!”

“我说嘛,你小看我了!”他笑了笑。

“可是,你有些憔悴!”

“熬夜熬得!另外,我也没必要收拾那么齐整了!”

我点了点头。

“你和家里人的关系怎样了?”我换了话题。

“也还是那样!--这一段,出了这些事情,我也很少回家!”他解释着。

“对了!你和青竹还有没有联系?”我忽然想起来,顺便就问。

“联系过几次!”

“她近来怎么样?”我又问。

“现在好多了!前一段时间,看着真可怜!”

“我有时候觉得,人所谓成长的过程,也就是堕落的过程!”他又感叹道:“当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天真烂漫,看起来多么可爱!但随着他渐渐长大,看到这个世界越来越多丑恶的时候,痛苦也越来越多。所以,人的所谓成长,我觉得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也是堕落的过程!最后的结果,是灵性,良知和理想的逐渐泯灭!--我有时候在街上看到那些天真可爱的小孩子,甚至会联想到,十多年后,他们恐怕也不过是一群流氓或妓女!就像我一样!”

“你太悲观了!”

“我的确比较悲观,上次,你曾问我为什么不愿改变为人处事的方式,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当时,我说是因为习惯,实际上,那并不是全部的原因,或者说,不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就是因为-----悲观!”

我不知说什么好,低头默默地夹菜细嚼。

“不过,我也并不是完全悲观!我不想给你这个错觉!”

“哦?”我又抬起头。

“我同时相信:我们被生下来,来到这个世界,一定不是让我们愁眉苦脸以面对世界的!只不过我的运气不太好而已!”

他脸上笑着,嘴角挂着些许嘲弄。

“说的好!”我不禁笑了

“乐观面对一切,才是正确的态度!”

……

喝完酒,从酒店出来,已是两点半钟,我的头有些晕忽忽的。刚经过一场深入的谈话,脑子里还有些兴奋。何况天还早,回去也是无聊,我也不想立刻回去。杨帆大概也是这样想,也不提分手的话。沿着马路默默的走着。我想再说些什么,可又不想说什么。与其说些言不及义的废话,倒不如保持沉默。于是,我们默默的走着,沿着胜利路一直走,穿过路口,又走到自由路,沿自由路向右拐,又走到大同路,一路无话。

将近十字路口,有家店铺新开张,围了许多人,门口竖着充气的红拱,放着高音喇叭,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人生畏。

我们不觉放慢了脚步,然后停下来。

“你回去吧!回去休息休息!”他说道。

“好吧!”我点点头,有些留恋这一刻的氛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在我肩上拍了两下,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21

与杨帆的那一次深谈给我流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又一次坦露了心迹,说出了从未说过的心里话,让我对他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对他的种种怪异之处,我也有了更多的理解和认同。而街上的无语的同行,那种犀犀相通的感觉,也让我从心里对他倍感亲近。我不禁感到: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有这样的谈话,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现在想来,他的整洁和邋遢,他的卑曲和傲慢,他的放荡和深沉,他自相矛盾的言行,其实都是一种抗争,是理想和现实激烈交战的产物,似乎都变的合乎情理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众人所鄙视的人,竟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我一边想着。眼前不断闪现出他那恨恨的,两眼圆睁,有些苦大仇深的表情,在我脑海中愈渐清晰,仿佛颇可玩味!

22

在工厂的院子里,我换了新衣走到在院子里喝茶的姨父面前。

“姨父!你看怎么样?”

“嗯----,还行!还是短头发看着精神!衣服也不错!----我和朋友已经约好,后天上午10点,我带你去见面!”

“好的”

两天后,姨父带着我去了一个茶社,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女孩从座上站起来。

“王老哥,你好你好!”

“赵老弟,许久不见了,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李志华!”

“这是我侄女,赵小兰,”

我和赵小兰握手致意。

“那好!你们俩就在这谈吧,多了解了解!咱们去一边喝茶去!”

“好好”。两人出去。

“咱们坐下谈吧”我说着,两人坐下。

“你喝什么茶?”

“嗯---,碧螺春吧”

“好的”

随即叫服务员上了一壶碧螺春。

“你喜欢喝碧螺春?”

“还可以吧,你呢,?”

“我其实都可以,不过我姨父经常喝碧螺春,所以我通常也喝碧螺春。对了,你多大了?”

……

回去的路上,姨父边开车边问。

“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挺不错的!”

“这么说,能谈的来?”

“还行!”

“那么,你就好好把握机会,多和她联系联系。”

23

十几天后,因为工作上的事,我去了一趟环宇公司,在财务科核算一些数据。正忙碌着,两个女人说笑着进了屋,找出纳办什么手续。随即又和出纳说起来。三个女人凑到一块儿,鸡毛蒜皮的说个不停。说了许久,声音时大时小。后来,在只言片语中,我忽然又听她们提到了杨帆,好象又有什么是非,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我不禁想,环宇公司果真都是一群尖酸刻薄的人,这样喜欢背后议论别人,无怪乎杨帆讨厌她们。

我本不愿听,然而从听到的只言片语间,好象杨帆又发生了比较重要的事。不久,那两个女人办完事,终于出去了。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那个出纳,杨帆又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杨帆和那个‘小姐’的事,被他的父母知道了!--前天,……,哦,不是!是大前天,老两口来厂里找他,在宿舍门口等了半天,见到了他们儿子,却很快吵了起来!”

“吵了起来?为什么?”我问。

“我听说,老两口让杨帆和那个‘小姐’断绝来往,结果,杨帆竟不同意!于是就大吵了一架!很多人都围着看热闹!……,最后,杨帆负气而走,留下老两口,一个哭,一个骂,闹得人人皆知!”她解释完,笑着摇了摇头。

听到这个消息,我十分心痛,半天没有说话。这个场景,我其实是早有所预料的!今天终于发生了!我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形:一个暴怒的父亲,一个哀伤的母亲,一个倔强的儿子,以及逐渐阑珊的看客……。杨帆有何错,青梅又有何罪!然而,世间偏有这无解的纠葛!无端的冤孽!让人深陷其中,痛苦不堪!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了结,而是一个开始,更多的事情还在后面。好象为我的想法做注脚,出纳又补充道:“听别人讲,他母亲临走前说,一定要去找那个‘小姐’算帐!让她离开她的儿子!”

我想找杨帆谈一谈,然而离下班时间还早,在这样的情形下去找他,恐怕很引人注目。因此,办完了事务,我就离开了。

天空布满阴云,有些寒冷,路上的行人都缩着脖子,裹着厚厚的衣服,匆匆的走自己的路,没了夏日的悠然。然而,我的心情却难以冷静。算起来,与他父母的冲突已过了三四天,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近半年来,他一直尝试与父亲搞好关系,而且刚刚有了起色,现在,因为这件事,一切努力恐怕又付诸流水。而且,这在同事中,又多了个新的话柄。

到了傍晚,预计杨帆已经下班,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希望见面后了解更详细的情况,然而手机关机。吃过晚饭,我又打了一次,许久,电话终于通了,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喂--!”

“喂!杨帆!你,现在怎么样了?”我一时不知怎么问好。

“你是说,我父母的事吧?”他猜到了我的意思。

“是!”

“哎--!我没想到他们这样快就知道了!而且,竟然弄到这种地步!”杨帆叹着气说道:“青竹是个好女孩!老实说,我真的很喜欢她!可是,我也不想让我妈伤心!哎--!!”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电话里,我听到他以拳击头的闷响。

“那么,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也不知道!”

……

“我想,你可以先把青竹的情况向你妈多讲讲!--她的态度软化后,才有可能做你爸爸的工作!”

“我知道,可是,这也很难!……!”

“可惜我也帮不上忙!”

“是,谁也帮不了我!-----等等看吧!”

他郁闷的叹息着,不再说什么。而我,对此也无话可说。

24

周六,公园门口,我正在等小兰,环顾四周,正是上次等候小雅的地方。我走到一片灌木下,蹲下来查看,很快找到了原先插下的玫瑰,玫瑰早已枯萎,我摸了摸枯萎的枝叶,想到物非人非,不觉暗暗感叹。

“让你久等了!”别后有人说道。

我赶紧回转身。

“没有,我也是刚不久来的!”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咱们往里面走走吧!”

“好”

两人向公园走去

“你今天穿的真漂亮!”

“是吗?”

“样式和颜色都很配你!”

“是吗!”

低头走了一会

“你以前谈过恋爱没有?”她问

“相亲倒不少,但是恋爱吗,可以说没有!”

“那,有没有印象比较深刻的?”

“有一两个,但是,都是只见过一两面,没有更多的了解!”

“这么说,没有什么故事了?”

“你喜欢听故事?”

“当然”

“故事倒有一个,或许你喜欢听”

“哦?是真事?”

“是真事!”

“那你就讲吧”

“这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我觉得挺神奇的,-----几个月前,就在这个公园,我和一个网友见面,她的网名就很奇特,叫做‘止牛木’……”

25

杨帆在饭店喝闷酒,后醉醺醺出门,在路上,被一个小姐拦住。

“大哥,不开心吗?让小妹陪陪你,放松放松好不好?”

杨帆把她推开。

“大哥,该放松的就要放松!人活着,就应寻开心,是不是?花不了几个钱的,你就当扶贫得了!我很需要钱!真的!”

杨帆闻言,搂着她的肩,随她而去。

晚上,几辆警车停在一个洗浴中心外面,许多警察冲进楼内。

一个记者对着镜头介绍。

“今天,市公安局统一行动,兵分几路,开展扫黄活动,现在,我们就在其中一处扫黄现场,现在,公安干警已经冲进这处宾馆,进行突击检查,让我们稍等一会儿!让我们看看这次行动有什么收获!看,门口已经有人出来了,好多人!我们给一个镜头!”

镜头中,男男女女被押出来,杨帆走过,给了一个特写。

26

我正在睡觉。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将我吵醒了。拿起手机一看,却是杨帆!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我自言自语,疑惑着接通了电话。

“喂!杨帆,怎么了?”我皱着眉问。

“我--!睡了吗?”他低声问道,声音有些异样。

“睡了!怎么了?”

“我--,我--,有些事,想请你帮个忙!”他吞吞吐吐的说着,语气很罕见!

“什么事?你说吧!”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睡意也飞走了。

“你,你现在,……,有没有五千块钱!我急用!”他勉强说道。

“现在?”

“对!现在!”

“做什么用?”我问。

“--你来就知道了!我在…,”他最后一句声音压低了许多,很难听清楚。

“再重复一遍!我没听清!”

“我在自由路派出所!”他仍压着嗓子,声音提高了些。

我忽然好象已明白了!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我答应着,没再问什么,就挂了电话。

我匆匆穿上衣服,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激动!杨帆在派出所的原因我大概能猜到,但也有一点怀疑自己的那个猜想,也很不希望真的是那样!无论如何,我必须去一次!

我拿了银行卡,开车冲入了寒夜。街上的路灯许多已经熄灭了,幸好天空晴朗,月光皎皎,视线并不很受影响。走了很远,找到一个自动取款机,在那取出五千块钱,揣在怀里,然后又往自由路派出所赶去。

进了派出所的值班室

一个值班警察问:“有什么事?”

“我一个朋友在里面,刚才给我打电话,”

“交罚款领人的吧?”

“嗯”

“他叫什么名字?”他点了点头,明白了我的用意,然后问。

“他叫杨帆!”我赶紧说,递上钱

他数完钱,放进抽屉里,开了一张收据交给我。

“走吧!”他站起来,在桌上拿起一串钥匙。

我跟在他后面。走到楼尽头,随他拐进后院。后院有一排房子,较大的一间也亮着灯,那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我走到门口,向里面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屋里空荡荡的,灯很亮,两边墙根上,却蹲着两排人,有男有女,女的都很年轻,衣服花哨,浓妆艳抹,一看就知道是“小姐”。他们都合着双手,举过头顶,手腕上,一副副澄亮的手铐将他们铐在了暖气管上!

“谁是杨帆!”那个警察的声音在屋里回旋。

一个人慢慢站了起来,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木然。我定睛一看,正是杨帆。

警察走过去,拿钥匙打开了手铐,也未说话,拎着手铐出去了。其他人纷纷看过来,投来羡慕的眼神。

杨帆看了我一眼,低头走了出去。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是我没有想到过的。我也不知说什么,跟在后面,随他穿过后庭,走到前院。他不停步的走出大门,似乎急于离开这个院子,我追出大门,只见他就站在门外等着。

“车停在巷口”

杨帆没有吭声

“钱我会尽快还你!”他揉着手腕说道。

“不急!我一时也不用!”我回答。

他转身向前走,我走在后面,一路无语,脚步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小巷也显得分外漫长。我很想说些什么,以填补这尴尬的寂静,但是,事情其实已很清楚,再明知故问恐怕并不合适,所以,我也不知说什么好。

终于走到巷口,他停下来。“你回去吧!我自己走!”他说道。

“我送你回去吧!这么远!”我说。

“不用!我想走一走,你回去吧!”他摆了摆手,态度很坚决。

“那,好吧!”我只好同意,看他走向另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阴影中,才上车离开。

27

我走进环宇公司财务科,两个人在聊着天。

“李科长不在?”

“他刚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你先坐那等一会吧!”

“好的。”

“你是听谁说的?”

“你没看昨天的新闻?前几天公安局开展大扫黄,抓了好多人,电视台都播放了,正好把杨帆播放出来,还是特写呢!”

“是吗?”

“可不是,车间里都传开了,都知道!”

“那,今天中午重播的时候,我一定要看看!”

听到这些,我心情沉重,这件事被宣扬开来,不知杨帆能否承受住。

办完了公事,下了楼,我开车往回走,然而刚走不远,却迎面和杨帆相遇了。

“事情办完了吗?”他首先问。

“办完了!”我回答。

“你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就出去取了些钱,--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整整齐齐的钞票递给我。

我接过了钱,收了起来。

“我不明白,--那天为什么会有那件事!?”我问。

“这对我来说并不奇怪,不是吗!”他淡淡的说道。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道:

“过去,这对你或许并不奇怪,但是现在,我却不能理解!”

“我不想解释什么!”

“很多人都在议论你!”

“我知道,让他们说去吧,我无所谓了!”

“--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不再乎!再说,在乎不在乎有什么用吗?”他最后说道。

杨帆的话回答让我有些意外,我还记得他从派出所里出来时的表情,想不到,他竟然恢复的这样快!我不知道该替他高兴还是难过,不禁想起了别人对他的那句评语:真象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28

晚上,我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屋顶,脑子里在想着什么,有似乎什么也没想。

忽然耳中渐渐听到一些极细微的声音,很熟悉。听了一会儿,我下了床,走到门口,拉亮门外的灯,向外一看。荷!果然,无数细小的雪花,映着昏黄的灯光,从漆黑的,神秘莫测的天幕中袅袅落下。

没有风,更没有电闪雷鸣,在寂静的黑夜里,今年的第一场雪已悄悄的降临了!它们悄悄的降临,缤纷而下,和久违的大地作隐秘而热烈的私语!

我步出房檐,仰脸看向空中,凝视着那无数细小的精灵。任凭她们扑在脸上,给我点点清凉的吻!感叹造物主在平静中创造的神奇!不禁满心欣喜!我的心思渐渐静止,感觉一切变得飘渺而玄幻,动与静,喜与愁,苦与乐,一瞬与永恒……,无数的东西都寄寓在小小的袅袅而下的雪花中了!

拿起手机,给小兰打个电话,然而关机,只好作罢。

大概是惦记着雪。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但没有起来,仍窝在被子里。透过窗户,天色刚刚破晓,仍比较昏暗。听声音,我知道雪还没有停,而且下的更大。闭了一会儿眼,再扭头一看,天已亮了许多,窗户上的雪也看清了,有一寸多厚。

我起了床,穿上衣服。一打开门,银装素裹的世界立刻呈现在眼前,将屋子也照亮了许多。抬脚踏入雪中,立刻感受而且听到那熟悉的滋滋声,十分亲切,吸上一口气,鼻子里满是雪的冰爽的味道,然后迅速由鼻子扩散到全身。

雪仍然在下着,比昨晚更大。远处的景物都笼罩在茫茫中,显得遥远而迷离,好象在童话中。慢慢的走在院子里,小心的抬脚,放脚,听着那滋滋的声音,看片片的雪花优雅的在眼前飘落,心中欣喜而安详!

在雪中,世界显得分外的安静,好象也在欣赏自己创作的作品!

两只麻雀从远处飞来,落在一棵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打破了沉寂,后来发现我在看它们,受惊似的,又振翅疾飞而去。我心中忽然一动,踩着雪走到树下。抬眼一看,呀!那只蝉蜕仍在!虽然身上落了些积雪,但仍瞪着突出的圆眼,仍挥舞着前爪,只是,经历了夏雨秋风,颜色变深,身体也瘪了一些,没有原来那么威武有力了!

站在雪中,我给小兰打了个电话,响了好久,电话里才传来她慵懒的声音。“这么早就打电话!啊……!下雪了!”电话里传来惊喜的叫声。

“快起床吧!我们去公园看雪!”我提议道。

“好呀!--公园里一定很美!”小兰欣然同意。

约好时间,我挂了电话,洗漱完毕,又到街上喝了碗糊辣汤。看看表,开车驶向人民公园。

雪一直未停,时大时小。路面的积雪被车轮碾实,有些滑,行人都是小心翼翼,即便如此,仍不时能听到‘哗啦’的一声!抬眼便能看到人仰马翻的场面!

我到了公园,站在门口等着。公园门口,门可罗雀,仅有少数几行足迹,大概是工作人员留下的。我抖了抖身上的雪,低头看看表。约定时间已过了近十分钟。我有些担心,拿出电话,正要拨打,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我走来,仔细一看,正是小兰。

她身着黑色的风衣,腰间两个蝴蝶结,头戴一顶红红的圆帽,装扮的煞是好看,然而脸色却有些苍白,不见一丝笑容。

“你怎么了?”我迎上去,奇怪的问道。

“吓死我了!”她一手捂在胸口,惊魂未定的说道。

“是不是差点滑倒?”我问。

“不是!是遇见了一场车祸!在胜利桥下,--围了许多人!”

“嗯!下雪天很容易发生车祸!也不稀奇!”我安慰她道。

“可是,好象死了人呢!”

“是吗!”

“我最怕死人了!一直不敢过去,犹豫了半天,趁人多才闯了过来!”她叙说着,闯了龙潭虎穴一般。那神情十分可爱,我看着,不觉怦然心动。

“走吧!到园子里再说!”我半揽着她的腰,向里面走去。

雪渐渐变小了。积雪约有两寸厚,松松软软的,踩在上面,吱吱的响着。走了不远,便到了一个园子,圆形的拱门上刻着两个字:树园。--这正是我要来的地方。

园子里有很多观赏树,千姿百态,几乎都叫不出名字。夏日的时候,这里很阴凉,是乘凉避暑的好地方,秋风吹来,除了少数树种,百树凋零,园子显得很颓废,也少有人近来观看。但在下雪天,就不一样了!到处是玉树琼枝,奇形怪状,飞短流长,美不胜收,宛如仙境!

“啊!真美!”小兰赞道。

我们挪动脚步,边走边看。不远处,两三对恋人在林间倘徉,欣赏雪景。原来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我觉得,这里不仅树美,园子的名字也很独特,很别致!--很少有冠以‘树园’的!你觉的呢?”我问。

“是!”她点点头。

“你看那一株,象是梅花吧!树形多优美!”我又说道。

她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看她眼光下垂,不禁问道。

“我老记着刚才的车祸,还有那片血……!一直在眼前晃!”她说着,脸色仍有些苍白。

“是这样……,”我略有些扫兴,低头想了一想,忽然有了个主意。

“我倒有个办法,能让你很快把它忘掉!”我说着,不禁露出笑容。

“什么办法?”她看我笑得诡异,奇怪的问。

“就是……,”我将身子凑过去,附在她耳边说道:“用接吻的办法……!”

她发白的脸霎时飞上两片红晕,嘴角一抿,羞态可拘。

“这怎么行--!大白天,又有人……!”她低声说道,口气却并不决断。

“什么年代了!怕什么!这样的景色,不这样就浪费了……。”我说着,抓住了她的两只手,拉在身前,慢慢凑了过去。

她轻轻挣了挣,很快就不动了,顺从的闭上了眼……。

同类推荐
  • 别了旧时光

    别了旧时光

    如果你也喜欢老舍的抒情文,如果你也恰好翻阅过南康白起的情感故事,那么你可能也会来到这里。感谢你来到我的故事里,我将自己的回忆细细收拾起来,慢慢诉与君听。
  • 潇潇风雨觅蓝天

    潇潇风雨觅蓝天

    蓝天从小就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大家都对她百依百顺。蓝天一直以为这都是因为自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娃娃,可后来表妹出生了,蓝天发现大家对表妹的宠爱远远比不上自己,她这才发现家人们对她好像宠的有点过分了。某日,蓝天弄坏了爷爷最宝贝的古董,蓝宁:“这是我弄坏的,不关姐姐的事。”爷爷(怒火中烧):“你个小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蓝天:“爷爷,是我不小心弄坏的,不是弟弟。”爷爷(立刻多云转晴):“我的小天天伤没伤到手啊,古董坏了就坏了,天天没事就行。”蓝宁:“……”←_←你够。直到蓝天13岁那年,她发现了一封信,这封信揭开了那个埋藏了十余年的秘密,一直疼她的妈妈居然不是亲生的,一直陪伴着她的闺蜜原来是有人安排在她身边的,父亲一直以来对她的疼爱竟然有一大半都是为了赎罪……蓝天有些崩溃。所有真相浮出水面之后,她又怎么和家人相处呢?她又能怎么样呢?爸爸说,他不要让他的小天天再受到一点伤害,可是蓝天却尝到了世间最苦最苦的背叛,看到了人性的最暗面。零落成泥碾作尘,历尽千帆,归来之时,蓝天能否再回到曾经的那个小天天,能否依旧无忧无虑,又能否只有香如故……在这潇潇风雨中,她,能否觅得属于自己的一片蓝天。
  • 出生在罗马

    出生在罗马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李欣,一个出生在夜郎省的农村姑娘,却始终都有一颗向往着罗马的心。小学,中学,高中,大学,平凡的生命始终奋斗在路上。岛国,相识出生优渥的俊介,想恋儿时爱恋的同学。蓦然回首,看亚热带的河岸,淹没还不醉的桥。在解酒的意识里突然下车,走路到天晴。原来自己本来就出生在罗马。
  • 云边诗集

    云边诗集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等。何时身由己,婉转入江湖。
  • 安之恋叶

    安之恋叶

    人们都说在你十七八岁的日子里一定会遇见一个爱而不得的人我在高中遇见了李小姐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你的生活里有我
热门推荐
  • 史通

    史通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太子家有朵霸王花

    太子家有朵霸王花

    苏临曦十五上战场,十六立战功,十八岁荣归故里时已是战功赫赫、名动四方的镇边女将。江暻泞三岁识千字,五岁能吟诗,不过十四便才惊天下,能在金銮殿上与君王群臣论天下事。只是,她行事粗鲁,毫无名门闺秀之态,他身娇体弱,兴许连而立之年都迈不过去。旁人道她年纪大,他只报以一笑,十八正好,是娇花一样的年华。旁人道她无淑仪,他亦是报以一笑,能如骄阳一般璀璨,才是真正活过。而每逢有人笑他弱不经风,她则是一甩九节鞭,冷哼,我能打抗揍会赚钱,他只要貌美如花就好。ps:男主大女主两岁~(1v1,身心干净,大甜饼,坑品保证,小可爱放心入坑,么么哒)
  • 校花好美

    校花好美

    得到魔戒的冷酷杀手杨林用平凡人的身份隐忍在青春校园,且看他如何追校花打混混,一路爆笑修成神。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穿越时空之轮爱上你

    穿越时空之轮爱上你

    江玲洗个澡就穿越到古代还好穿越到一个有爱的家庭,奈何家里太穷,努力想办法赚钱吧!待看如何发家致富?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狼少女的骑士

    狼少女的骑士

    希望你可以和故事里的他们一起成长。
  • EXO吴皇的专属独宠

    EXO吴皇的专属独宠

    那天,乌云密布,她一个人伤心的坐在自己房间里默默痛哭。为什么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要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啊?虽说老头是邻市市长,但是...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吧?正当她拿起刀要割腕自尽,她晕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点进来看看吧!
  • 错过了你,很多年

    错过了你,很多年

    他和她……三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的她,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是她最美的年华,都给了他……男孩儿有些无措,终归不知道,那是他一生的牵挂……“方厝,如若有一天我没有在你身边,请一定一定要记得我……”很爱很爱你的女孩儿……
  • 眉间雪之灼灼其华

    眉间雪之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因果早已注定,缘起缘灭,终抵不过岁月婆娑。主角是一位名叫许久的小姑娘,身为一只水仙妖,她明确认识到自己一辈子也开不了花。所以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爱恨,纠缠千年的恩怨在这个神奇的女孩面前化为云烟。她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于是轻易抽身离去。乱世里一场华美谢幕,殊不知只是这场权谋角逐的一部分。最终得以与一人相守,不尽完美,却是我所奉上最美好的文字。各种欢脱萌呆与年少的懵懂,愿君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