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俨下了大狱,若就此定罪,娴庭就成了官眷罪妇,不死也会流放,更甚还会牵连沈家。
事至此,赵元俨越早出来,越快洗清罪名,对娴庭,对沈家越有利。娴庭头一个想到的是沈继宗,作为她爹,搭把手救救女婿,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沈继宗就是为着面子,也不会干看着娴庭两口子真出事儿。
娴庭唤来江妈妈套车,匆匆赶回沈府,却跪在于姨娘的院子,只因沈继宗在于姨娘的院子。娴庭头一回感到耻辱,她一个正室嫡妻的女儿,八王府主母,如今要跪在一个姨娘的院子,求着自己亲爹救救自己丈夫,传出去,恐怕满汴京都得笑掉大牙。
“求爹,看在父女一场,救救我夫。”娴庭羞红了脸,还得硬着头皮跪着。见里头没有回声,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砰砰一阵响声。娴庭头磕破起包了,沈继宗依旧未作答应。
娴庭心急如焚,瞧着日头太阳西斜,再过不久天就黑了,天一黑除非官家亲自下旨,否者就是天塌下来,大狱正门也不开。
娴庭跪了两炷香的时辰,于姨娘扶着沈继宗从屋里出来。于姨娘在沈继宗身侧。看得出,近来她日子过得很顺畅,那张明艳的脸又添了一抹艳色。
今儿可是她最高兴的日子了,沈府不可一世的二姑娘跪在她的院子里,也不晓得李迎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气死,呃……不对她那死对头已经死了。若非沈继宗在这儿,她怕是要笑出声了。
沈继宗立在台阶上,看着下头跪着的女儿,心无半点不忍,甚至颇有微怨道:“那日,我与你在祖宗牌位面前,你都全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也忘了?”
那是出嫁前夕,父亲单独唤她到祠堂拜别祖宗。待拜了祖宗,父女二人跪在蒲团上,说了好些话。“八王府是什么情形,想来你该明白。日后若有八王府做了什么违逆之事,你要一人担下,不可连累沈家。”
娴庭以为,那不过是沈继宗说来训她的话,到了要紧关头,沈继宗这做爹的自然得帮一帮。今日沈继宗重提,想要他去救人,恐怕有些难了。
娴庭终究没忍住掉金豆子,青石板上湿了一块,哽咽道:“父亲当真不管,当真不念着最后一点血亲,忍心看着自己的骨血,遭他们践踏。”
沈继宗长长叹口气,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与娴庭说理:“沈家不是只有你一个,景庭,你祖母,我,你那些弟弟妹妹,那个不是你的血亲?我若相助救八王出来,没什么风波也罢,若引得官家不快,整个沈家都没好日过。为父不能因你一人,让全家都陷入困境。”
娴庭低着头,看着青石板上的泪珠渐渐浸入石板,消失不见。心中最后稻草也没了,亲爹都不愿帮,整个汴京谁还愿意帮她。
既此路不通就得去找其他的路,娴庭又与沈继宗磕了三个头。心中死死记着今日之事,她无怨,只是吃戒长一智,下次又什么绝不再求沈继宗,绝对不在一个侍妾面前丢了母亲的面子。
娴庭是怎么去沈府的,就是怎么回王府的。来时带着满心期待,回时心如枯木。
正是哺时,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马车跑得飞快,车轱辘溅起石子飞得老远,娴庭被颠得七荤八素。
八王府门口,杨大监急巴巴的等着。看到娴庭的轿子,如今看到救星一般。待娴庭下了马车,急问道:“如何了?沈大人可愿出手相助?”
娴庭摁摁突突疼太阳穴,想要脑子清醒些。翠果倒是嘟着脸,皱着眉头,摇摇头示意此事结果。
入了院子娴庭不急着去花厅歇息,唤奴婢端了盆冰沁的水,狠狠洗把脸,方才冷静下来。屏退奴仆,坐在石阶上。唤来赵元俨贴身侍卫问问具体事宜。
赵元俨贴身侍卫是杨大监的亲侄儿,本名杨子树,他嫌弃这名有些娘气,回回报自己名讳都会少报一字,是以,也叫杨子。
据他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大抵是,自赵元俨成婚后日子过得太快活了,官家晓得后心中不平,有意无意授使朝中重臣王勤荣,言语相激,好叫赵元俨犯错,借此下大狱,給他一些苦头吃吃。
六王念及兄弟情谊,为之求情,不想被连累打了二十杖。官家这招杀鸡儆猴很奏效,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为赵元俨求情。
杨子学问不多,十分木讷,然今儿说起这些事倒是眉飞色舞,气愤难平,很有说书先生的架势。末了,杨子小心翼翼问道:“王妃可到办法救王爷了?”
思索片刻,娴庭不回话,只吩咐道:“你去驾马车,咋们去会会王夫人。”
娴庭是女眷,自然不敢轻易见外男,还是朝中重臣王大人。既如此,就去会会王夫人,探探口风,看看这王家到底要做什么。只要官家谕旨未下来,娴庭依旧是王妃,王夫人就是再不愿见也得接八王府的帖子。
“我与你一起去。”杨大监道。娴庭摇摇头道:“如今王爷下大狱,府中慌乱不堪,杨大监还得留下来掌控全局,别前院遭贼,后院起火。”
王家花厅,娴庭已等了一柱香的时辰。王夫人这才领着人匆匆前来,瞧瞧这才是当家主母的做派。婆子两个,女使六个,粗实丫头六个。再看看娴庭自己,除了翠果和江妈妈就剩个套车的。
王夫人眼角轻瞄了眼下坐的娴庭,用帕子擦擦嘴角,心中狠狠鄙夷一番。一府王妃如此落魄,这是丢皇家的脸还是八王府的脸。
“今日八王妃突临我府,可是有什么事?”王夫人到底是贵妇圈子的老油条,就是心中在瞧不上娴庭,脸上也能笑哈哈。
娴庭不语,盯着王夫人看得出神,王夫人年少时也是汴京有名的美人,如今已年过四十依旧貌美,可见王夫人为了容颜是下了一番狠功夫的。只是如此美丽的脸,不知心是个什么色的。
王夫人会笑,娴庭亦会笑,她也不愿打哑谜,开门见山道:“今日来也没什么大事儿,便是问问王夫人,为何会扣了我家王爷在大狱。”
“哎呀呀,八王妃这话可折煞我了。后宫不得干政,何况是我这深宅妇人呢!您要问这事,可是问错人了。”王夫人神色躲闪,捏着帕子端坐在上座,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在让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