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鬼,以前个个都是江湖中人,他们或是强盗,或是杀手,或是叛徒,或是侠客……不一而论,但每个人绝对都是顶尖高手。
萧余清与鬼哀只交手了三招,便有些吃力起来,手臂和腰间各有一道伤痕,都是在与鬼哀换招时被刺的。
贾真见状,心想这样下去萧余清一定会被这人杀死的,得想个办法才是。又听见一旁轰隆声不断,地面始终处于震动状况,看样子战斗还很激烈,想了想便道:“萧余清,你怎么样?还能坚持住吗?”
萧余清咬牙道:“还能坚持吧。”说的有些力不从心。
贾真道:“我们正面与他对碰不是对手,得把引到里面去,让那个叫宫保的家伙来对付他。”
萧余清惊喜道:“是哦,我怎么没想到,你真聪明。”说着就往里面跑去。鬼哀见状,连忙伸剑阻拦。萧余清长剑往他剑身上一点,借助他反挡的力道,直往内飞去。
鬼哀无奈,只得跟进去。然而里面宫保居中,手握巨剑,气势逼人。绝、相师戒、钟度安三人分站三个方向,共同驱力,与他保持对抗。
这三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但此刻却只是与宫保不相上下,甚至从某种程度而言,宫保还占有上风。
萧余清见四人激斗如此激烈,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被称为巨剑无敌的男人,若是七绝峰还有位子,我想一定有他一席之地。”
贾真道:“别说这些废话了,那人追上来了,把他引过去。”
萧余清回过头去,见鬼哀刺剑袭来,连忙回剑格挡。却被鬼哀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躲了过去,反刺了回来,正中背脊。
“啊。”萧余清赶紧向后退去,又见鬼哀步步紧逼,心想死就死吧,身子一纵,竟是往宫保撞了过去。此时宫保正在与三人比拼剑气,一时没注意周边环境,被萧余清这么一撞,顿时剑气溃散,三道剑气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声势浩大。
他微微一愣神,立即举剑格挡。但还是为时已晚,全身上下尽管有剑气护体,但还是被刺出大大小小上百道口子。
萧余清背着贾真也在其中,自然一样地难以幸免。眼看剑气扑来,萧余清咬咬牙道:“死就死吧,总不能让你看不起。”说着将贾真抱了下来,护在自己身下,又将白雪放在贾真手里,立时凝结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冰棺椁来,将贾真包围其中,“拿好白雪!那场断桥残雪的约定,算我失约了。”
贾真愣了愣,随后透过那个透明的冰棺椁,看到那遮天蔽日的剑气扑来,如蝗虫过草地一般,疯狂地扑来。
“不!”
她惊呼了一声。
萧余清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喃喃道:“我不愧男儿身,无愧白雪剑,我并不懦弱……”
他的话,贾真一个字都听不到,甚至连她自己的呼叫都听不到,只是看着本来洁净无垢的冰棺椁,此时已经是血红一片。萧余清的手臂就搭在上面,脸也贴在了上面,有些白,和他衣服一样,只是不多久就变红了,连那衣襟也变红了。
“不要啊!”
剑气实在太密集了,就像是那日里的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全是,好似躲无可躲,又像是那日见到你一般。那时的阳光还很耀眼,但洒在了你的眼里,却更加夺目。
那些一路行来的日子,是如此的缓慢,似乎每一天都有许多的乐趣。你问西湖最好看的地方在哪?
我说是你去了之后站立的地方。你笑了,灿烂如山花,只不过一转眼又翻了一个白眼,笑着说都是骗小女孩的把戏,你不会上当。但你明明笑得那么开心,还是一定要去西湖的茅厕,问我,那里是不是也是最好看的地方。
我只是咳嗽的一两声,你就要翻脸。说男人都是骗人的鬼,你再也不相信我了,也不会理我了。
可那晚,你吃烤红薯的时候,明明津津有味。
很奇怪,只有短暂的几天,我却好似过完了一生。
贾真拍打着棺椁,就像是萧余清为她烤好番薯递给她前也总要拍打拍打。他拍的是灰,而她拍的却是悔。
西湖美景还在,但断桥残雪一定没有了。
绝见状立即撤回剑气,转向一旁的鬼哀射去。相师戒与钟度安也一起转向,瞬间三道剑气冲了过去,如洪水冲堤。
鬼哀大惊,连忙拔足要跑,但还是晚了一步,被万道剑气一下穿了个透心凉,当场死绝。
宫保拔出巨剑,用力一挥,瞬间周围又开始震颤起来,好似发生地震一般。绝知道宫保要开始发怒了,连忙喊道:“你们替我挡一下,我去救她出来。”说着向贾真滚了过去,一把推开萧余清,将贾真揽在怀里,单手持剑,逼退数道剑光。
相师戒布幡一翻,卷起沙土一片,朝宫保冲去。钟度安二胡再响,一匹奔腾而起的骏马飞奔撞了过去。
两边一夹,宫保立刻被围其中。
绝借此机会,将贾真抱起,喊道:“我们走。”
“好!”二人同时答道。
“萧余清。”贾真喊道。那个身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白色的衣裳尽皆鲜红。
“想走,没那么容易。”宫保巨剑一挥,以山崩之势向绝劈来。相师戒和钟度安同时出手阻止,然而宫保攻势太猛,二人都是一撞便被冲开。
绝感觉到后背一股凉意袭来,连忙反身一脚踢去,刚好正中他的剑身,借着这一剑的反弹之力,竟又拉开了不少距离。
只是他怀里抱着一个人,速度终究快不过一个拿剑的人,即使那剑很重。
宫保很快追了上来,喊道:“人放下,饶你不死。”
绝道:“我死,人就给你。”说着,身子一滑,向一侧移去,正好躲过一剑。宫保提剑再劈,伴随巨大的风声,呼的一下就劈了过去。
绝贴近他的剑身,将贾真护在怀里,左脚一勾,想要勾住宫保,将他绊倒。然而宫保体格巨大,而且马步扎得极其稳健,根本动不了他分毫。
眼看宫保又要一剑劈来,这一剑却是往绝胸膛上劈去。绝知道如果继续抱着贾真一定躲避不开,索性连忙将贾真丢了出去。
那巨剑从中而过,紧贴绝的胸膛,若是继续抱住贾真的话,结果定然是一刀两断。
贾真被抛了出去,心里又惊又怕,当听到巨剑挥过去,夹杂的风声时,更是怕得险些叫了出来。
绝脚尖一点,身姿飘逸地往后退去,正好接住贾真,往外跑去。
宫保哼道:“我说过,你跑不掉的。”
绝道:“那可未必。”脚尖一点,已经跃到了树梢上,接下来只要穿过这片丛林,就能安全了。
“没那么多未必,我就是必然!”说着巨剑用力横扫出去,伴随一道极快极厚极广的剑罡扫过,原本还郁郁葱葱的树林,转眼间就全部倒了下来。
那平整的切口竟是贯穿了整片林子。
没了脚下的树林支撑,任你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虚空而行。绝抱着贾真哗啦一声,就掉了下去。
贾真的头重重撞在绝的心口上,那一刻她清晰地听见,一个人的心跳竟会这般急促,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驰骋在草原上一样。
同时她又摸到绝臂膀上的鲜血,还有背脊上的。那是在绝掉下来时,故意用自己身体作为肉垫,挡住了那些旁逸斜出的枝条,所带来的伤痕。
“他还在护着我,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护住我?我们明明是仇人啊。”
她的眼睛开始湿润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绝坐起身子来,那股凉意又靠近了,“不要说话,他来了。”
贾真向那边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拖着一把大剑缓步走来,气势逼人。她知道这样下去肯定逃不掉的,便道:“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我还不值得你为我做什么。”
绝道:“我从来没输过,既然说过了要带走你,就一定会带走你。”
宫保道:“那今天就让你输一回,不过输了是要没命的!”他开始疾跑起来,手中的巨剑对准绝的脑袋就要劈下。
“不要!”
刺啦!
寒光一闪,一道鲜红的口子竟是在宫保的左肩上划开。
绝单手握住夜临,再用力一挥,一道剑罡迸射而出。宫保赶紧退开,避开那道剑罡,又摸了摸自己左肩上血迹,“不愧是梅花阁天字一等刺客,这招突袭果然狠辣,要是换成一般人,多半是死了,只可惜,这次你的对手是我!”
他舞动着巨剑,又朝绝劈去。然而绝早就做好了准备,手中长剑往旁边木头上一拍,那木头本来就是架在一根木头上,形成一个跷跷板。绝这边一拍,另一边顺势就转了过去。
宫保冷笑一声,巨剑往旁边一插,挡住转过来的木头,“雕虫小技。”随后又用力往外一推,那木头反转了回去,而且势头更甚。
绝抱着贾真连忙往地上一躺,刚好躲过那根木头,同时脚尖往木头上一点,借助反弹之力,立刻倒滑了出去。贾真听到呲呲的响声,知道地上一定有许多的树枝或者尖石正划开了他的背脊,忍不住哭道:“你放开我吧,我不想你这样。”
绝道:“我还没输。”手掌一拍,整个人都翻了起来,又见四周都是断木,且树枝错杂,纷乱无序,正是一个不错的布阵地点。
他见宫保正要追来,连忙用脚踢起几根断木,左右那么一搭,横竖那么一连,便算是布好了一个阵法。
宫保不知他搞什么鬼,连忙冲了过来,“去死吧!”巨剑凌空劈下,气势恢宏。绝一动不动,等那巨剑距离自己额头不过一尺距离时,忽然一脚踢向脚下一根断木。那断木连接着另外几根断木,一根动,几根都会动,从而形成一个连贯的陷阱。
眼看宫保就要一剑劈死绝,贾真大叫了一声,“不要!”等睁开眼时,才发现绝完好无损,而宫保的脚好似被绊住一般,竟是卡在了几根木头中间。
绝又踢过去几根断木,那腰粗的木头就如落雨一般落向他宫保的头顶。
绝见时机差不多,连忙往外飞去。
轰!
然而宫保拥有镇嶽,实力的确恐怖。他单手一挥,就将头顶上所有的木头都给震飞了出去,又见绝已经开始跑远,怒喝一声,“绝没有人能两次从我手里逃脱,你也不行。”说着,大剑往旁边一根树身上拍去。那根腰粗的树木立刻如箭矢一般的飞射了出去,正对准绝。
绝带着贾真正往外奔走,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上传来,他连忙往后看去,只见一根巨树飞射而来。贾真侧过头也见到了,吓得差点惊叫了起来。
眼看二人就要被那些树枝给穿插而死,忽然绝身子一转,利用极妙的身法在树枝间左右腾挪,竟是完全避开了。
可就在他以为万事大吉时,那根树木后,还跟着一把飞来的巨剑,正瞄准他们二人。
他知道自己在空中是如何也避不开的,便连忙将贾真推了出去,借助反冲力道,他的身躯向下移了几寸,而贾真却向上移得更多。
也正因如此,那把没有利刃的巨剑能够拍中绝,也无疑避开了贾真。
但忽然刺啦一声。
一道鲜红的口子从绝的左腰一直划到他的右肩,就像是手掌上的生命线一样。
绝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来,身子还未落地,立刻单掌拍出,借助地面反弹之力向外奔去,刚好接住落下的贾真。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凝滞。
贾真躺在他的怀里,看着那张坚毅的脸,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吗?”又见他肩头好似有根凸出来的东西,“这是?”
绝随手将它扯了出来,扔在地上,原来是一根树枝。他在落地时,虽然已经控制极好了,但还是没避免那根突出的树枝,被一下贯穿了肩头。
绝哼了一声,脚尖一点,便飞奔了出去,这次就是真的逃脱了。
宫保眼望着绝离开的方向,单手一招,那把巨剑自动回到他的手上,好似幼鸟回巢一般。陈皓快步走来,问道:“师父,又给他跑了?”
宫保冷哼道:“好事不过三,如果下次他还能逃脱,我名字就倒着念。”
陈皓赶紧说道:“师父使不得啊,还没有听过姓保的,再说叫保宫也不好听啊。”
“哎呀,师父别打我啊,我说的是实话啊,他既然能逃脱两次,想必也能逃脱三次,您发那种毒誓,终究是不稳妥的啊。”
“欸,得得得,没有第三次,没有第三次好吧,手放下,放下,我们赶快去西湖吧,听说剑侠已经到了,不知剑皇到了没。”
……
远处相师戒和钟度安同坐田垄上,身前是一壶美酒,一盘花生。钟度安看着满目疮痍的田地,叹气道:“这宫保不愧是令镇嶽最满意的主人,这份力量只怕都可以和七绝峰扳手腕了吧?”
相师戒愁眉苦脸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现在萧余清死了,这可是个麻烦事,欧阳东行不会善罢甘休的。”
钟度安道:“不会善罢甘休又如何,难道他还敢跟宫保叫嚣不成?”
相师戒道:“明的不敢,暗的还不行?我只是不希望剑皇牵扯其中而已。”
钟度安哈哈大笑道:“你还真是痴情,别人都说了对你没意思,你还挂念着她?”
相师戒气哼哼道:“我挂念她是我的事,她对我有没有意思是她的事,关我屁事。”
“哈哈哈,荒谬,但是有趣,当浮一大白。”
地上那把白雪,洁白的剑身,只在那么一瞬间,变得黯淡起来,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没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