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版的小妹与邬梅年龄相仿，身材也差不多，看上去很阳光，青春气息十足。
刘子墨不禁心动，他上前询了一下价，却不禁咋舌。
这款衬衣的确好看，看得中是一回事，买不买得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款简约时尚的衬衣要价不菲，吊牌价158元。
刘子墨故作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竖起右手食指朝自己这边勾了勾，穿版小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很有礼貌地对刘子墨说：“先生，您好，请问这件衣服可以帮您包起来了吗？”
刘子墨摇了摇头说：“No.No.No，你店里的服装没有折扣吗？我是常德鼎城商场的采购，想拿几件衣服去试销一下？”
穿版小妹不屑一顾地说：“对不起，常德那边我们已经有代理商了，您请自便。”
刘子墨傻了眼，他原本是想买版能便宜点，现在却连买版的资格都没有了。
刘子墨尴尬地望了穿版小妹一眼，悻悻地转身下了楼，来到了流通巷市场。
流通巷市场也是人来人往，拥堵不堪。
刘子墨边走边看，心中始终惦记着那款格子衬衣，不经意间，他在一家名为衣然的档口发现了同款衬衣。
挂版的那件衬衣，做工粗糙，领以及下摆的豁条都有比较明显的质量问题。
刘子墨询了一下价，老板娘给的价是拿一组码28元/件，一般是S、m、L、XL四个码，四件衣服112元，还比不上白马一件衣服要的钱多。
刘子墨二话不说，掏钱买了一组，转身就朝金昌布匹市场走去。
金昌布匹市场卖涤棉的商家多得很，像这种红底红细格的布是爆款，到处都是。
卖柔姿纱的老板娘和隔壁档口的老板娘，正在聊刘子墨这位年轻的大老板，刘子墨刚好找到了这里。
卖柔姿纱的老板娘向刘子墨招了招手说：“李老板，你的货到了，什么时候来提货呀？”
刘子墨掏出衬衣对老板娘说：“老板娘，这种布，您档口里有吗？这个市场的价太乱了，有八块钱一米的，有七块钱一米的，还有的只卖五块，搞得我不好下手，我把这个布拿了，就来提货。”
老板娘向隔壁档口招了招手说：“蔡老板，快过来，跟你介绍咔（点）生意。”
那个姓蔡的老板娘小跑过来，拿过衬衣看了一眼，对刘子墨说：“小兄弟，你要的这种布，我店里有，5.5元/米，九成足米，跳纱褪色包退。”
卖柔姿纱的老板娘朝蔡老板使了一下眼色说：“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李老板，价钱便宜点，以后多跟你做点生意。”
蔡老板也是八面玲珑的人，自然能够心领神会，她笑着对刘子墨说：“既然是天一布行的金老板开了金口，那就便宜点给你，五块三元一米，足码。”
刘子墨想了想说：“我这是试版，那就先来个一千米，上裁床后，如果短码太多，我可要说坏话的哟！”
蔡老板说：“短码是不可能的，我们做生意都讲个诚信，今年这个细格子，不晓得有好火爆，你看这个市场铺天盖地都是，不愁不好卖，多拿点没关系的。”
刘子墨说：“现在行情不稳，暂时拿一千米，等卖出一手货，我马上就来补货，也就一两天时间，您放心，只要您的布没有质量问题，米数足，我以后都会拿您的货。”
蔡老板说：“既然李老板这样说了，那就给你下一千米，李老板是现金，还是刷卡？”
刘子墨说：“刷卡吧！你先把码数报过来，开个提货单。”
蔡老板用对讲机与仓库取得联系，报过米数，开了个提货单。
刘子墨刷完卡，呆在档口等货。
蔡老板对刘子墨说：“李老板，过早了冇有啊？”
刘子墨摇了摇头说：“还冇有，等会儿把货送上车了，再去过早。”
蔡老板说：“听口音，我们应该是老乡吧！我是仙桃的，三伏潭镇苏湾村的，李老板是哪里人啦？”
刘子墨为了和刘忠撇清关系，撒了个谎：“我也是三伏潭的，雷场六队的。”
蔡老板说：“哟！我们还真是老乡，那你认不认得，雷场街上卖煮巴子地秦风啊？”
提到秦风，刘子墨的心里格登一下，秦如烟虽已逝去，但她早已深埋在刘子墨的心里，一缕忧伤不经意漫上刘子墨的眉尖，他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说：“秦风啊！我认得，一个照业人，他的大姑娘就那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地不见了，伸冤的地方都没有啊！”
蔡老板也略带忧伤地说：“秦风是我老表，我可怜的烟儿就这样没了，可我没有能力帮他，心里不晓得有好愧疚，这几年，我都没有回家，不晓得老表，现在过得么样？”
刘子墨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哽咽着说：“自从烟儿走了以后，风叔他一夜之间就白了头，高高壮壮的一个人变成了驮背，加上这几年卖巴子饼子的生意赚不了几个钱，日子过得挺艰难，梦梦也辍学了，现在在广州学手艺。”
蔡老板也许看出了些端倪，她叹了口气说：“真想不到，老表那么好的一个家庭，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不晓得李老板几时有空回老屋？帮我带点钱去看看老表。”
刘子墨摇了摇头说：“冷那地老表，现在缺的不是钱，缺的是机会，冷那要想帮他，可以跟他找点事做。”
蔡老板说：“汉口这鬼地方，竞争太激烈了，做么事都难得赚到钱，我也冇得办法。今天难得碰到老乡，我请你过个早。”
汉口过早，无外乎热干面、糯米鸡，吃热干面吃的就是芝麻酱，芝麻酱的味道不正，再怎么好吃的热干面都难以下咽。相较于热干面，刘子墨更喜欢吃糯米鸡。
糯米鸡是由糯米、香干子和瘦肉煎制而成。外焦脆，内软糯，咸香适口，就刘子墨的饭量，三五个都难以填饱肚子。
蔡老板并不知道，她只买了两个糯米鸡和两碗热干面。
刘子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蔡老板热情地招呼着，刘子墨盛情难却，拿起一包糯米鸡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蔡老板看着也觉得十分别扭，不好明说。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刘子墨要的布到了。
刘子墨仔细核对了一下码单，与拖货的板车师父简单地交流了一下，按照提货单清点完天一布行里的货，装完车后，刘子墨押着车向车站方向走去。
班车是客货混装的，顶篷上放货，车厢内装客。
刘子墨的四千多米布，有近三十条布。
拖板车的码货经验丰富，他在车顶上，刘子墨在下面递。
一条一条的递，实在太慢了，刘子墨显得很不耐烦，他让拖板车的闪到一边，操起一捆布抛了上去，那捆布平平稳稳地落在布堆旁，刘子墨连续抛掷，很快就码起了一平，拖板车的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把那些不甚整齐的布拍打整齐，然后又闪到了一边，刘子墨继续抛掷。
车顶上的高度在增加，难度在加大，但刘子墨仍是一脸轻松地，将布平稳地抛掷到了布堆上。
货上完后，拖板车的从车顶上爬了下来，对着刘子墨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老板真是神力，这么高的地方，你让我抛一条布上去，我是做不到的，何况是三十条布，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一趟的上车费就算了，老板以后有事，记得找我。”
刘子墨拉着他说：“嗨！兄弟，别的钱能免则免，唯独这赚苦力的钱不能免，该给多少，兄弟我一分钱都不会少给你的，你说多少，就多少。”
拖板车的说：“今天我有幸碰到了有本事的人，本想用这点蛮力结识一下贵人，哪里想到贵人不领情，唉！冷那瞧不上我们这些乡下人，那就算了，冷那给五块钱吧！”
刘子墨回了一个礼说：“兄弟，我也是乡下人，怎么可能瞧不起你呢？敢问兄弟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有事，还叫你。”
拖板车的说：“老板，我叫刘志刚，四川云阳县江口镇人，大伙都喊我刚子，来汉口拖板车已经有一年了。”
刘子墨说：“刚子兄弟，丁是丁，卯是卯，能够让你帮忙的事，我会让你帮忙的，这里有十块钱，你先拿去，日后，让你吃亏的事多了，你如果是长期帮蔡老板运货的话，到时候，我就直接打电话让蔡老板发货，你帮忙送上车就行了，力钱不会少你的。”
刚子说：“我们四川人耿直得很，货交地我，楞个尽管放心。”
刘子墨说：“我相信我不会看走眼的，以后就劳烦您了。”
刚子接过钱，鞠了一躬，拖着板车消失在了人海中。
刘子墨望着刚子远去的背影，又看看眼前的晴川桥，想着伊人远逝，往事随风，点点滴滴又注到心头，不禁唏嘘感叹，涕泪沾裳。
车启动了，刘子墨又回头看了看眼前的汉水，和不远处的长江，试图找寻秦如烟的身影，江上只有浩渺的烟波，与往来的舟楫，唯独不见那个初恋的人儿。
在颠簸摇晃的车厢内，刘子墨睡着了，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秦如烟依然笑靥如花，粉面若芙蓉，细腰似杨柳，仍然是那样敢爱敢恨，无拘无束，直入怀抱，丝毫不做作，不掩饰，刘子墨沉醉其间。
班车停了，刘子墨美梦戛然而止。
车下围满了板车，刘子墨喊道：“刘老板的货，以前是谁拖的？”
一个瘦高个向他招了招手，大声说：“刘老板的货，还是送到李师父那里吗？”
刘子墨用力地点了点头说：“你在下面接着，我上去，货有点多，你要码平一点。”
瘦高个说：“刘公子请放心，我干这行有经验。”
刘子墨从窗口翻到了车顶，缓缓地把布递了下去，下面人多，只能一条一条地放，下货花的时间比上货花的时间多了近一倍。
瘦高个熟门熟路，很快就来到了裁床李师父那里。
李师父那里围满了人，原来呀！刘忠被骗的事不知道被谁捅了出去，整个市场上的人都知道了，围在李师父那里的都是小作坊老板，刘子墨一到，他们又围住了刘子墨。
刘子墨掏出香烟，撒了一圈，对大伙说：“各位叔子伯爷，我昨天就和李师父说过，今天有事做，不会让大家断活的，如果有谁不愿做了，请把帐拿来对一下，呆会儿，我拿现金来跟大家结帐，大家先让一让，把货下了再说。”
李师父笑着说：“他们这些人，是对你屋地老头子不放心，说是你大大被人把钱骗了，生怕你付不起他们的工资，做手艺的也有做手艺的规矩，说好年结，就年结，说好半年结，就半年结，还没有听说有月结的，就是有月结的，今天也没到日子，老板有活要赶，也非得赶。”
刘子墨说：“钱被骗了是一回事，付不付得起工资是另外一回事，大家尽管放心，昨天我拢了一下帐，你们做得最多的也就做了1600多块钱，我们每天收的货款就有近两万，付你们这点工资是绰绰有余的，大家要是不放心，现在就可以对帐。”
有位年长的小作坊老板说：“刘老板，我们相信你，这些布少说也有三千米，人家布老板都不怕，我们这点小钱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师父，么时候可以来拿裁片？”
李师父说：“你们晚上两点再来吧！”
众人帮忙下完货，都散去了。
刘子墨说：“今天就裁两条荷粉，两条杏白，其它颜色一样裁一条，码字m：乚：xL为1：2：1，新款衬衣等我把版弄正了，再裁。”
李师父对刘子墨的安排很是满意，他不再说话，认真地划起皮来。
刘子墨剪了四米细格子布，提着那四件衬衣回到了出租屋。
刘忠仍躺在床上，脸不洗，口不漱，不吃不喝，长吁短叹，以泪洗面。
刘蓉做的饭放在桌子上已经冷了，她坐在刘忠面前小声地劝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