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先生不用多礼了，请落座吧。”唐觉伸手招呼道。
阿莱鞠了一躬，便寻了个位子要坐下。
“且慢！”楚世祥身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虬髯大汉喝了一声，喝阻了阿莱落座的行动，身子转向唐觉，目光却未离开阿莱，道：“唐门主，这位老先生，是什么身份，为何让他来参与商议两家联姻一事？”
唐觉皱眉道：“阁下问他是谁，我倒想先知道阁下是谁，是什么身份，为何楚总管都未曾开口，阁下却急着质问唐门？”
虬髯大汉闻言笑了一声，昂首道：“羽鸣卫尉长欧阳仲龙，总掌东宫护卫。”
唐凤奕侧目看了他一眼，挑眉道：“阁下是欧阳家出身？”
欧阳仲龙哼了一声：“正是屈尊与唐门忝列五大家的秦川欧阳。”
唐觉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令尊，欧阳潜？”
欧阳仲龙见唐觉神色怪异，答道：“是，你待如何。”
唐觉展颜笑道：“没什么，只是足下若有抽空回秦川家中，还请帮我带一句话给令尊。”
“什么话？”
唐觉收了笑容，道：“十年前他在秦川敛硎台丢失的灼天剑剑鞘，唐觉保管得好好的，一直在等他来取。”
“你！”欧阳仲龙气得目眦欲裂，但他看了眼依旧坐在椅上，一言不发的总管楚世祥，好歹忍下了气，道：“这都是私事，父亲有的是时间来解决，我问的是，这老头，唐门叫他来做什么？唐门是在表态吗？”
阿莱没有去看唐觉等人的眼色，便向那虬髯大汉行了一个礼，顾燕认得，那天首次见到他，阿莱行的就是这个礼。
“老朽阿莱益西，自魇岚而来，见过各位。”
“老辅佐客气了。”楚世祥微笑道。他抬起头，二人四目相对，神色尽皆淡然，然眼神中的几度变换，却只有对方能读懂，而哪些是真是流露出的情感，哪些又是故意表现出来迷惑的，全看两人自己如何解读了。
两方随意客套了几句，而后很有默契地同时闭了嘴。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唐凤奕见此情形，挥手招来下人，吩咐了几句。下人闻言称喏，急步退下。
老太监转过头看了眼退出的下人，若有所思，但唐觉一开口，便打断了他的沉思。
“我今日回转家中，有另一事引起我的注意。”他瞥了眼阿莱，向楚世祥道：“听闻老辅佐此次造访唐门，所带的礼车与仆从都被大宁扣在了阳关，至今未曾放还，不知可有此事。”
楚世祥用食指点了点椅子的把手，道：“边防琐事，老奴远在皇城，实未听闻。唐门主问错人了。”
欧阳仲龙嗤笑道：“再说，魇岚的人被扣了，与你唐门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来为他们出头？”
唐觉看都不再看欧阳仲龙一眼，直接向楚世祥道：“楚总管，能周旋于皇室、后宫和朝臣三处险地几十载不倒，唐觉向来敬你是有大智慧的人。”
“不敢。”
“可今日见你这驭下的能力，实在不敢恭维。”
欧阳仲龙放大了声音：“你说什么？”
楚世祥偏过头斜了他一眼，以示制止，淡淡道：“见笑了，只是，这魇岚车队之事，老奴确实不知。”
欧阳仲龙愤愤地退了回去，脸带不服。
阿莱忽然“嘿嘿”地笑了两声，道：“不知也算了。反正，只要我在这里，就定要办成三殿下所托之事。”
楚世祥“哦”了一声，看了眼唐觉，没有说话。
欧阳仲龙轻轻用手触了一下楚世祥，楚世祥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欧阳仲龙得到首肯，踏前一步道：“唐门主，关于我家太子殿下与贵府知可小姐的婚事，大宁尚有聘礼未现，还请......”他看了一眼阿莱，后者神色淡然，他在心底冷笑一声，继续道：“还请容我一展。”
唐觉和唐凤奕对视了一眼，他二人早料到大宁下的资本绝不止于这么些小小的礼品，于是道：“楚总管，有什么聘礼是需要另行下的？”
楚世祥道：“这份礼有些大，筹备起来就殊为不易，要完整地送到唐门手上，着实要再费许多功夫。”
他看了看门外，问了声身后的欧阳仲龙：“我眼神不好了，现下什么时候？”
“辰时刚过。”
“那，快了。”他闭上眼点了点头，向唐觉抱拳道：“还请唐门主与在场各位稍候一刻。”
众人听懂了他的话，看来这份礼还在路上。
“什么玩意啊？这么神神秘秘地，我最讨厌这种卖关子的了。”陆当阳嫌弃地撇了撇嘴。
“大礼？”顾燕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怎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身体一重，回头一看，就看见唐玉歌这妮子扑在自己背上，一边低声问道：“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看好玩的吗？”她伸长脖子往前看去，身上淡淡的香味钻进顾燕的鼻子，痒得他险些打出了喷嚏。
“还挺好闻的。”他心想。
“啊！你们在偷看爹爹和小姑议事，多无趣啊？”少女从顾燕身上跳下，问道。
陆当阳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遍，嘴里“啧啧”地叹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这气脉到底比那些小家碧玉的大多了。”后半句是向顾燕讲的。
“你是？”唐玉歌指着陆当阳，她同时也打量了一番陆当阳，笑着向顾燕道：“他长得比你还俊几分呢！嗯......不过太柔了些，你更有男子英气，嘻嘻。”
“什么？”陆当阳把声音提高了几分，想起自己现下处境，急忙捂上嘴，然后恶狠狠地向唐玉歌低声道：“你说我长得没他阳刚？”
唐玉歌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带着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美得跟个姑娘似的，若给你身女人衣衫套上，再辅以淡妆，怕是几乎没人能分辨出你是个男子呢！”
“你......我刚才可是夸奖了你！”
“我晓得啊，我不也是在夸奖你么？”
“我不跟你说话，爷不与娘们儿计较！”
顾燕听了直苦笑，这两人讲得都不是一回事，竟还能吵起架来。
正这时，只见一个下人急步走向朱虹厅走来，都没顾得上与唐玉歌行礼，就进了门，向唐觉道：“门主......”他看了眼周围情形，似乎不宜报告他事，一时有些犹疑。
唐觉看出了他的心思，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说话。
待那下人在唐觉耳边报告完，唐觉的目光早已不自觉地瞥到楚世祥身上，他沉默许久，在心中盘算对策，不多时就被打断。
“唐门主这番脸色，可是有其他要事，若果如此，老奴就先退下，静等门主答复了。”他说着，站起身就要离开。
“慢着。”唐觉唤住了他，也招来了阿莱怀疑的目光，显然他也感觉到了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唐觉迎上阿莱的眼神，心知此事不可拖，否则容易生变，便道：“敢问，蜀中突然出现了九十多处放粮赈灾的所在，可是大宁出手扶助？”
阿莱眼神变得冷冽，但神情依旧没有大变化，他瞥了眼楚世祥始终带着张笑脸的面庞，心里想着两拳够不够打烂他的脸。
楚世祥淡淡地笑着，道：“奉我主圣谕，此番来蜀，携白米与白面各三十万石，时蔬二十万斤，各色肉类二十万斤，以缓蜀中灾劫。有足金足银各十万斤，派三千名五英骑啸字营军士运送，正在途中，以资唐门赈灾之用。更命钦天监拨算吉日，陛下亲自斋戒，为蜀中万民祈福三日，可见心诚。”说罢从怀中一封纸札，道：“这是清单，请唐门主过目。”
唐觉接过清单时，整张脸都是黑的。
唐凤奕用手肘戳了戳他，他转过头，看见妹妹一张关切中略带恳求的脸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