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如果还不放心的话,我愿意和诊堂上经验丰富的大夫比较几番,如若出现差错,我绝不推脱。”
姜西朗神色凝重,淡定从容的模样散发着让人信服的担当。
果然是她想交的朋友啊,临危不惧,宠辱不惊,风轻云淡,糯米团子……
咳咳,反正就是这镇压住场子的气质,让底下质疑的声音渐渐消沉下去了。
楚东婉心里美滋滋的,这叫什么?这叫独具慧眼!就像发现了一座埋藏着宝藏还待开挖的灵山宝地,而她会是那慢慢拿着锄头铲子挖掘的开挖人。
对此,丫鬟燕语却是不太赞同了,丝毫不放过这打她脸的机会:“小姐,之前你不是觉得他生得过于白净像个糯米团子一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还诸多嫌弃来着。”
“此一时彼一时,那之前不是因为他不想跟我玩,我言语奚落他几句都不行?”
楚东婉觉得自己够厚道了,在南城,谁不上赶着和她交好?偏偏多次在他面前落了面子,她不打得他头破血流威逼都算好的了,还端着笑陪着呢。
燕语也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嘟囔着:“其实还不是因为庄主和夫人在之后和你聊起了他的丰功伟绩,你又对他另眼相看,继续死缠烂打了嘛?”
被人揭穿了小心思,楚东婉脸上是挂不住的窘迫,一记带有寒光的眼神瞥过去:“就你话多!”
燕语吐了吐舌头,不再贫嘴,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在众人的见证下,姜西朗和一名抚着飘飘白须资历丰富的大夫先后为一位看起来光出气没进气行将就木的老头把了脉,随后各自写下了药方。
老大夫自恃行医看病多年,对面前这位稚嫩的毛头小儿打心底里排斥,和这样的稚子比试医术,这绝对是对他赤裸裸的玩弄!
他冷哼了一声,眼神漠然,浑身上下散发出叫人不太舒服的挑剔和倨傲。
姜西朗也不在意,反正这些年随父行医救人,这样质疑的态度见多了,反正他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是对是错看结果就知道了,看走人的多一个不算多。
大夫负手站着,说出自己的看诊结果:“这位病人年龄已过半百,本来身体患有旧疾,已是强弩之末,又经这些天的折腾颠簸,现在恐是病入膏肓。”
有什么比当众听到自己的死亡宣告更恐怖呢?本来就喘不上气的老头此时吓得更是面白如纸,双目大睁,嘴唇发颤,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下紧绷的下颌滴落在粗布上晕开一团水渍。
随后又听大夫话头一转:“当然,如若配合我的调理,我能保证你在剩下的时日里过得舒坦一些。”
老头腿一软摔在了地上,整个人抖如筛糠,仿佛面前站的是索命勾魂的黑白无常,喘着大气好像下一瞬就要背过去了。
姜西朗黑眸微敛,快步上前扶起老头:“我有把握治好你,活个三年五载是不成问题的。”
老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已经认命了:“你这小儿……莫要哄我开心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活不久了我……”
大夫似乎对他这哄骗病人的行为很是不喜:“你这样给了他希望,难道真当自己有回春之术?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姜西朗也没做多解释,在老人即将喘死时塞给了他一颗药丸,随后老人晕厥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真当人命是草芥不成?你若是好玩的,滚回家去!”大夫气坏了,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姜西朗破口大骂。
眼看现场的人们又慌乱起来,场面又控制不住了,楚东婉又狠狠地甩了一鞭子在地上,对于手无寸铁的流民,震慑作用明显,大家又很快安静下来,敢怒不敢言恨恨地盯着她。
楚东婉清了清嗓子:“你们属狗的啊,随便乱吠,就不能好好听人说明一下吗?”
说着她看了看姜西朗,似乎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不会像她一样做事凭心情好坏,莫名地相信着他。
姜西朗觑一眼过去,只见她素齿丹唇,粲然一笑,满是信任的目光让他觉得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
半晌他才回过神了,开口解释:“方才我见老翁情绪激动,给他吃的乃是镇定丸,可减轻疼痛,有缓解恐惧紧张之效,你们若不信,大可上前把脉诊看一番。”
大夫看他说得笃定,微微一滞,诊脉半晌,确定他并无虚假之言,却还是不信他的医术:“如若你真能把他治好,我就拜你做师傅,名字倒着写!”
“这倒不必,救死扶伤本是医者本份。”姜西朗拱手客气道。
“朗哥哥何必跟他客气。”楚东婉一脸古怪笑意,嗤笑道,“老头,你就等着做徒弟,名字倒着写吧,有人晚年不保喽。”
“你……”大夫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却又怼不过,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事后,午饭时间。
“你又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姜西朗叹了口气,“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楚东婉嘴里正嚼动着一个小笼包,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就是喜欢看他说不过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她想起那大夫气得牙痒痒的,又止不住大笑起来:“那老头,一把年纪了,怎么就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呢?我都只敢称‘南城小霸王’,就是晓得这道理。”
姜西朗不动声色,一脸沉思。
笑得差点让小笼包噎住了喉咙,楚东婉喝了杯茶捋顺气后,说:“朗哥哥,如果救不回来也没关系,那也是他命中注定命该绝了,那也怪不到你身上。”
姜西朗觑了她一眼,还是默不作声。
自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也没听到一句回音,楚东婉心底很是不平衡,就是一块石头丢进湖里也能听见“咚”的一声,而她不止丢了一块,半个回响都无。
这个闷葫芦,改天一定要拿把锯子锯开他的嘴。
可想想,又舍不得像以往对付不听话的小弟那般又打又骂他。
算了,谁叫他长得好看呢,这也是一种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对他耐心点也无妨。
后来,楚东婉在话本子上看到一句话,觉得很符合他们的关系——
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有恃无恐。
她觉得很有道理,她就是喜欢朗哥哥那张好看的脸,他才会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这个词是燕语说的,她的解释是“姜少庄主仗着受到小姐的宠爱,态度恶劣,爱搭不理,而小姐又不舍得责怪他,对对方无限纵容,你可是南城小霸王啊,看上谁直接绑回家,不喜欢打到喜欢就好了,哪儿有那么麻烦?”
最后燕语陈词结案:“这个就是《三国演义》里写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彼时楚东婉一巴掌扇过燕语的后脑勺:“年纪轻轻,不多读读《女诫》、《女训》、《女论语》可惜了,看了点兵书兵法还学会编排起我来。”
“小姐,饶了我吧,我实在学不来那三从四德。”
想起女嬷嬷教导的条条框框,燕语就像被捏住了七寸,脸一下子皱巴成苦瓜,不敢再挑衅小姐的威仪。
随后她又灵机一动,有“对付”姜西朗的锦囊妙计要献上:“小姐,我有办法让姜少庄主和你做好朋友,也喜欢和你玩。”
一听这话,楚东婉就来了兴趣,毕竟热脸贴冷屁股这么久了,对朗哥哥久攻不下,实在是有损她“南城小霸王”的威名。
“《孙子兵法》里的三十六计,对付姜少庄主绰绰有余,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总有一天他会被你攻略下来的。”
有道理,原来朗哥哥不理她是因为计谋还没用上,想来那天陆沣兰就是用美人计吸引了朗哥哥的注意,不然怎么两人怎么刚见面就能聊得那么入迷呢?
楚东婉思索片刻,问军师燕语:“那你说,我是不是也该使使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