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暗沉下去,夜幕徐徐拉开,他们越飞离人群越远,回头望过去,街上的人缩成了蚂蚁般大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楚东婉像鸟儿一样在这股神秘之力所能包裹的小空间里扑腾着四肢,她发现只要距离马车的范围不超过五米,就不会失力掉下去,在空中肆意漂浮的感觉实在是好玩得很。
这时,一声利刃刺破空气的声音传来,车厢里飞出几片叶子形状的暗器,直直地朝他们刺来,楚东婉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躲闪,只感觉“啪”的一下,那暗器像沾了胶一样紧紧贴住眼睛,抠都抠不下去。
黑暗总能让人联想起很多恐怖故事,楚东婉觉得小心脏被人紧紧捏住,仿佛下一瞬就会被捏爆,她都能想象出那血腥可怖画面。
“嘭嘭嘭……”是心跳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她收敛起害怕的语调,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像是一个瞎子般直着地伸着双臂摸索着四周,小心翼翼地踩动着空气,一步一步挪动。
一道悠远空灵的男声传来——“该知道的会让你们知道,不该知道的你们可不要私自去打探,好奇害死猫。”
“好奇有没有害死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下次你再冷不丁地放暗器就真要被你吓死了,动手之前不能先说一下嘛。”楚东婉嘟囔着,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挑衅他的时候。
大家放空身体,随着空气中的暗流飘移。
倏地,他们从空中落下来,脚踏实地,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突然“轰隆”一声轰响,地面抖动,恍若山要崩地要裂,站都站不稳了。
“地动了!地动了!”燕语尖叫起来,那惊慌失措的厉声能让山地再抖三抖。
“咻”一声,一片暗器又黏住了燕语的嘴巴,叫她再叫不出声来。
没过多久,轰隆声就停止,山不崩地也不裂了,四周是一片寂静,远远还能听见“布谷布谷”的鸟叫声传来。
楚东婉猜测他的老巢应该是在山里,而大门就是一座大山。
这次还真被她猜中了,不过他们肯定猜不到具体位置,所谓提前遮住他们的眼睛是非常必要的。
她想起了齐天大圣的花果山水帘洞,外面由瀑布遮掩,里面另有一番天地,就是不知道大雨的老巢会是怎么样的。
他们被人推着走动,弯弯绕绕走了几条路,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坐。”
蓦地眼中的遮叶片被人用内力一收,光明重现,大家眯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看清四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座在丘陵山坡顶上建的亭子,中间是一个大圆木桌,桌上满满当当地摆了鸡鸭鱼肉鲜菜瓜果美酒,还冒着热气,飘着香气,泛着光亮的色泽,一看就是色香味俱全,勾醒了大家肚子里的馋虫。
楚东婉咽了咽口水,不确定地问:“这些都是给我们吃的?”
大雨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先在主位上坐下了:“都说是请你们到家中做客的,当要好酒好肉来招待。”
一时间楚东婉脑中浮现各种可能——这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餐,断头饭吧?
难道他在饭菜里下毒了?或者其实他是外强中干的纸糊老虎,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就会那么一两招?
看着也不像是要和我们打斗拼命,是想迷惑我们?
我们是想为民除了他这个害,是对家啊,现在推杯换盏是怎么回事?
还是他真心想与我们交朋友,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
大家一时搞不清状况,不是说大雨对百姓威压胁迫,嗜杀成性,是一个喜爱玩弄别人于掌心的大魔头吗?不是说他住的地方是个寸草不生,远远看着就让人吓得屁滚尿流的恐怖之地吗?
恐怖之地就该有恐怖之地的样子!要有刑具!有深渊!有熔岩!有骷髅!要古木幽幽!有狰狞鬼魅!血流成河!
这叫什么恐怖之地!亭下的丘陵山坡被堆砌成层层叠叠的梯田,阶梯上挖湖养鱼、插秧、植树、栽花、种茶、养鸡、喂猪……所有农作物、家禽看起来被照料得很好,一派生机勃勃,来年一定会收成大好,活灵活现的一副农家乐画卷!
这农民伯伯的形象怎么都和座位上那个传说中偏执控制狂挂不上钩啊!坏人不就该将坏贯彻到底,专干毁天灭地杀人放火不容于世的坏事吗!
楚东婉觉得自己对坏人的认知出现了偏差,果然还是见识太少了!
见他们都不动筷子,向下眺望着梯田,大雨开口做出了解释:“哦,平时我到杏花村虏男掠女回来后,空闲之余就爱体验一下田园生活,舒展一下筋骨,增添一点小乐趣。”
“你这小乐趣……倒挺别致。”楚东婉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勉强应和。
不是所有的坏人都专干坏事的,例如大雨,瞧瞧这小日子过得多有滋有味!左拥俊男,右抱美女,干得了田农事,取得了人性命,美哉美哉!
“吃吧吃吧,菜都凉了。”大雨斜坐着托着下巴,细眯着双眼,端的是未喝先醉迷离样。
这时他身旁的俊男美女走上前,把筷子递到他们的手上,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姜西朗向他们点点头,示意可以吃,大家才顺从地接过筷子,坐下来吃起来。
大雨假装没看到他们的小互动,不在意地看着他们眯着眼笑,席间和乐融融,好似真的是一人请客,一个赴宴的简单关系而已。
本来抱着尝一尝,给他一点面子的想法,但是吃到嘴里后,楚东婉发现这些菜肴做得实在是太对她的脾胃了,尝了第一口,就想尝第二口,一直尝下去,直到吃得鼓腹圆肚,饱饱的。
酒过三巡,一个没注意,楚东婉喝上头了,晕晕乎乎的,早就将到这里的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端着一杯酒来到姜西朗身旁,一手搭上他的肩,说:“这位兄台,我观你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看看这眼睛多有神,瞧瞧这鼻子又高挺,最漂亮的是这小嘴唇,红嘟嘟的,叫人想尝一尝。”
说着她俯身就要亲过去,姜西朗大掌推开她的头,扭向另一个方向,于是她只能嘟着嘴对着空气亲了。
那画面太美,目不忍睹。
燕语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姜西朗,恨不得走上前将小姐的嘴巴扳回来,按姑爷的头亲上去。
楚东婉亲了一会儿,似乎对他摁着她的头很不满,一不小心就跌坐到地上,爬到他的腿上举着杯中只剩半杯的酒仰着头递到他的嘴边:“你长得如此好看,跟我回家当我的夫君吧,我给你建一座金房子,一座银房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来,我们干了这杯!”
然后她又努力地支起身来,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我悄悄告诉你哦,我在树下藏了好多好多钱,你做我的夫君,我把那些钱都给你,好多好多钱哦~”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悄悄,在座的每一位都清晰无比地听到了,姜西朗无奈地摁了摁青筋突突的额头,醉鬼说的话都不知道能不能信,想训斥她一顿怎么办。
可看她像个傻小孩一样没心没肺地咧着最笑,还一副以为开出了什么天大利益的样子诱惑着他,他就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别胡闹,你醉了。”姜西朗试图扳正她的身体,让她站稳一点,她手一不稳,酒杯哐当掉地。
“我没胡闹,我没醉,我是千杯不醉!”楚东婉扑到他的身上,一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想要拖他起来,说,“来,我们来拜天地……一拜天地……”
她整个人扑倒到地上,嘴里嘟囔着:“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身形却是一动不动了,半晌抬头见他没反应,她突然哭起来,“你是不是不愿与我做夫妻?好好好,想我南城小霸王,竟然求而不得……我恨!我可怜呐!呜呜呜……”
她又哭又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神如刀朝他剜过去,恍若看一个负心汉。
姜西朗伸手想扶她起来,却被她大力甩开了,视线在在座的每一位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盯向在座位上端着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大雨,摇摇晃晃地踉跄着脚步朝他走过去,朝他一笑,说:“这位兄台,我……”
这醉鬼移情别恋还挺快,姜西朗不等她扑过去,就一把把她拉回怀里,摁住她不许动,字正腔圆地安抚道:“我答应当你夫君了,不许找别人。”
炸毛的小猫被捋顺了。
楚东婉听了,高兴了,泪眼莹莹地仰头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脸的甜蜜样:“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
叫起来还没完没了了,姜西朗又是一阵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