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正上演的是《贵妃醉酒》,好在这些年楚东婉在戟戮山庄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学过各地方言,所以这场独具岭南特色的粤曲倒还听得懂。
百花亭上,雍容华贵的杨贵妃仪态万千,问道:“高公公,为何皇上还未驾临呢?”
高公公连忙弯腰答道:“娘娘,你看你多心急,时候尚早呢。”
杨贵妃又问:“二更快到还说早,裴公公,皇上哪里而去了?”
裴公公正要答:“皇上去了梅……”
高公公一脚踹开裴公公,赶紧打断抢答:“皇上去了梅林赏月,想必余兴未尽,我看万岁初更不来,二更必到。”
梆子敲响二更,又过了三更,皇上还迟迟未至,贵妃发问:“高公公,你说万岁初更不来,二更必到,如今鼓过三更,何以尚未见万岁驾临呢?”
高公公心虚地擦擦汗,更为殷勤周到地服侍,抚慰道:“园中花月争辉景色迷人,待奴婢奉上琼浆,请娘娘您慢慢饮。”
贵妃开腔唱道:“独酌寡欢酒无味,我要与君同乐共度良辰,念奴引路掌灯,随我到梅林将万岁找。”
高公公和裴公公一听,这还得了,又是拉又是扯,捏肩捶背道:“娘娘,我看万岁他三更不来,四更必到呀。”
那个“必”字拖腔带调,在嘴里打了几个旋,重点强调。
“噗呲”,楚东婉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贵妃真的惨,但是这却刚好戳中了她的笑点,实在是那两个公公将那狗腿的模样表演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让人忍俊不禁。
后来侍女来禀万岁宠幸梅妃去了,戏台上贵妃心灰意冷,不由妒火入焚,将酒独饮,酒意上头,仪态已不复存在,高公公察言观色,小心权慰,搀扶着她一步三摇回了住所。
一曲毕,楚东婉久久都没回过神来,意犹未尽,那伶人将杨贵妃强自作态到不能自制,沉醉失态入木三分地表演出来,而且身段优美轻盈,实在是一场视觉享受。
只见那杨贵妃打了一个响指,无数只密集的萤火虫飞到了姜西朗和楚东婉的头顶上,在他们身上投下了光束,楚东婉兀地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难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吗?也要我们献上一曲吗?
贵妃扭着腰肢,翘着兰花指缓缓走来,细细将他们打量了一番,那长袖拂过脸颊,只听她捏着嗓子唱道:“我都忘记有多久没见过新面孔了,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楚东婉站起身来,朝她拱拱手作揖:“好说好说,我是小楚,他是小姜,不小心误入宝地,失敬失敬。”
“哈哈。”贵妃掩嘴笑了两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看来临死之前又多两个人相伴,黄泉路上我也不怕孤单咯,哈哈哈……”
她突然癫狂发作,姜西朗下意识地站起来,护在楚东婉前面,以防对方要放大招。
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贵妃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兄弟,放松点。”她倏忽靠近嗅了嗅,捏了捏他的脸颊,说,“极品啊,细皮嫩肉的,看来你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楚东婉拍开了她的手,不客气地反驳道:“哎,你不要动手动脚,什么在劫难逃,会不会说话!”
“难道不是吗?大雨会轻易放过他?”贵妃嗤笑了一句,很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看来你对大雨很了解嘛。”楚东婉看了看这密不透风的洞穴,问道,“难道你是被大雨抓来关到这里的?”
贵妃哀叹了一句:“算是吧。”
既然是同一阵营的,楚东婉也不再那么防备,怂恿道:“姐妹,你被关在这鬼地方很久了吧,可怜见的,空有一身好唱功,却没有一个人给你捧场,有没有兴趣联手,一起把大雨……咔嚓。”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贵妃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起来:“别逗了,就凭你们?说大话之前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啊,你还是可怜一下自己吧。”
“你……”楚东婉被她噎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却无话可驳,最后闷闷地撇过头不看她,环抱着双手坐下了。
“还请见谅。”姜西朗站出来解释道,“不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既然都要死,为什么不能向死而生呢?万一能博出一条生路,总好过坐以待毙吧。”
贵妃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抠了抠手上的蔻丹,漫不经心地说:“那你们要怎样博出一条生路呢?我要判断一下你们是不是在画大饼骗我。”
有戏,楚东婉也不计较她的毒舌了,激动地站起来,说:“我们要先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才好制定计划,不如大家把所掌握的共享一下吧。”
“嗯。”贵妃鼻腔微不可察地嗯唧一声,“听听吧。”
“据我观察,大雨每隔一天就会再一个山顶上打坐,每夜必喝一碗人血,最喜穿白衣,性格捉摸不定,男女通吃,也不知道姜西朗哪里吸引了他的注意,两个大男人总爱黏在一起厮磨缠绵。”楚东婉白了一眼姜西朗,继续说道,“而且大雨的武功看起来高不可测,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弱点,不建议硬碰硬。容貌俊美,若不是这般心狠手辣,我还真舍不得……”
“好了,该我说了。”姜西朗打断了她的话,不然楚东婉能嘴不停歇地发表几千字的长篇大论,他开口接着说,“除了以上所述,其实大雨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他离不开鲜血,而且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高深莫测,他体内有余毒未清,其实身体早已败坏,不过是外有强行,内中干竭,活不了三年五载。所以,我们可以趁他毒发时,再动手取……”
“他性命”三个字还没说完,突然就被贵妃扼住了喉咙,她整个人散发着狠戾的气息:“你说什么?”
“喂,你做什么?”楚东婉被这突变的情况吓了一跳,赶忙撞开她的手,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究竟是哪一方的?”
贵妃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了,讪讪地放下手,说:“自然是和你们统一战线,谁喜欢呆在这个鬼地方人不人,鬼不鬼呢,哈哈哈……他命要休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贵妃说着笑着拍手称快着,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奇怪,看起来比哭泣还要伤心,配上那艳丽的妆容,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怖。
楚东婉朝姜西朗挤挤眼,指指脑袋:她这里是不是出问题了?
姜西朗回挤眼,摊摊手,耸耸肩: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