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也怀疑过大雨就是张飞,毕竟除了样貌不符,他的种种行径还是挺符合的。
传闻张飞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长着一脸络腮胡,且额头上刀疤纵横,一脸凶相,丑得像是粗苯小孩用木炭勾画出的拙劣线条,见之难忘,从此话本子上那些面目可憎的丑角一下子就有了形象。
而且,他最喜欺男霸女,男女不忌,曾听说他一夜风流,挑战三男四女,丝毫不耽误第二天去灭寿龟派一门上下八百人,精力着实厉害。
此等恶人,黑白无常都不敢轻易勾其鬼魂到地狱搅个天翻地覆,留他祸害人间年复年。
他往那一站,就可以达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效果,而且有胆大的人,认为妖魔鬼怪便是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更是直接将他的画像直接贴上门,以达驱邪避鬼之效。
他做事一向仅凭喜好,看不惯眼的,便是千方百计也要除之而后快;看得顺眼的,便是千磨万难也要叫人心想事成。
他翻手为云能让你脱胎换骨过上梦幻人生,覆手为雨可使你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是一部分人的魔,也是一些人的神。
所以有关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而之所以说大雨不是张飞,其一便是他过一出色的容貌,想来若是他凭此样貌行凶,不知会有多少无知少男少女如飞蛾扑火愿引颈受戮。
其二是昨晚正当她准备就寝时,突然从头顶上掷来一颗石子,她下意识地用两根手指夹住,抬头往上看,只见一个瓦片被人掀开,露出天际点点星光,接着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上面的人想带她去哪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不及多想,楚东婉纵身一翻,轻手轻脚跟上去,并没有惊醒燕语和香饽饽。
黑夜中两人一前一后不近不远地保持着距离,远看像两只大猫在追赶,风呼呼打着脸,身旁的事物快速向后移动,突然一个拐角处,前面的那只大猫身手灵活地一跃而下。
等楚东婉跟上去时,哪里还有大猫的身影,她环目四顾,这里应该是一个荒废的院子,脚下是半人高的丛生杂草,蟋蟀虫儿的叫声此起彼伏,屋檐下挂着几盏灯笼,随着风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瞬就要砸下来,屋内燃着蜡烛,大概四处漏风的原因,明明灭灭,以至一些高大的物什在窗棂上投射出或长或短奇形怪状的影子。
就在她思索着别人引她到这里意欲何为,突然一阵凄厉的叫声响彻天际,如被冤死从阴间爬上人间的厉鬼,尖尖细细的,语调或铿锵或高亢或沙哑或……混杂得像大炖粥,倒听不清是受了什么冤屈。
此情此景,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楚东婉捂住惊吓得就差展翅欲飞的小心脏,蹑手蹑脚一点点慢慢挪动,瞧着落在窗棂的影子骤然变大,形成人形影子,以一个猛虎之势徒手抓起一只老鼠,扯着它的尾巴缠在手里转啊转,再往上一丢,“嗷呜”一声,老鼠消失在一张血盆大口里。
她觉得腿有点软,想拔腿就跑,可是不弄清其中古怪,她又不甘心就此无功而返。
犹犹豫豫,双手合十,念念叨叨:“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各路神仙来开路,魑魅魍魉速速退散……”
楚东婉惊疑不定,来不及思索里面会藏着阴谋诡计,突然一阵疾风像个鲁莽的孩子一般将门撞开了,里面的场景开始在瞳孔里放大。
破,旧,烂,臭……入目尽是疮痍,入鼻满是酸腐。
楚东婉也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形容所见所闻,这座房子大概是土匪进屋烧杀掠夺多年后的场景吧,已经不是人住的地方了,而是成了动物们的巢穴。
蜘蛛勤勤恳恳地在角角落落编织着网,蝙蝠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横飞直撞,几只猫头鹰分落于房梁上睁着碧绿透亮的像铜铃般的圆眼镜。
“喵”一声,一只黑猫从她的脚背经过,歪着头甩着尾巴,带有几分不屑回到窝里——一个破箩筐,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已然是一副将自己当成是这里主人的样子,丝毫不把她这个外来者放在眼里。
“窸窸窣窣”,突然一面看不清图案的屏风摇晃起来,从上面探出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但是显然这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只见他扒拉开面前蓬松的头发,露出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再接着,是下垂的两颊,是附着黄黑色的牙垢的残缺不齐的牙齿,此时正大大方方地咧着,辨不清男女,不过不是个老妪就是个老叟。
她猛地扑到地上,翻滚一圈,又一只老鼠在他掌间挣扎,不过片刻,在上下齿磕碰中,“咔嚓咔嚓”几下,老鼠便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最后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好似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呕……”看到此情此景,楚东婉再也忍不住弯腰吐起来。
那人仿佛才注意到她一样,终于抬头正眼看她,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他突然尖叫着朝她扑来,楚东婉躲闪不及,被他抓住了脚腕,只听他嘴里嚷叫着:“大雨,去死……去死,大雨……给我去死……”
这次倒听出来了,是个老妪。
脚腕犹如被伸展的藤蔓禁锢,楚东婉下意识地用力蹬了蹬,几番挣扎一不小心踹中了她的脑袋,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