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小心翼翼地把欢主放到床榻上,待姜西朗诊完脉后,便迫不及待地问出口:“如何,可是能治好?”
他的神情恳切,瞳孔因为激动而微微扩张,似乎想听但又怕听到不好的结果。
姜西朗瞟了他一眼,先拿手巾拭手,再抿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吊足了他的胃口,才慢条斯理地指着八仙桌上香炉里燃烬后的香灰,缓缓比喻:“她现在的身体,就像这香灰,虽然还能看出大概形状,但是一点点风吹草动,于这香灰而言都是致命的,就像我这样轻轻一吹,它就飘散了。”
姜西朗说着鼓嘴一吹,香灰纷纷扬扬弥漫起来,成为空中的一粒一粒尘埃,再不复原来形状。
楚东婉恰好站在对面,猝不及防被吹了个灰头土脸,引得鼻子发痒,咳嗽连连,但是此时的气氛不过转瞬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谁也没有顾及上她。
“所以,说到底,你也治不好?”大雨的语气变得阴森可怖,近乎咬着牙齿发怒,“竟然敢骗我?找死!”
“我能治好,没骗你。”
大雨的大掌距离姜西朗的脸还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堪堪停住,回答的语速再慢一点世间就多了一具掌下亡魂。
楚东婉表面翻着白眼,内心疯狂吐槽:现在小命还握在别人的手里呢,这样命悬一线在找死边缘徘徊很好玩吗?
大雨收了手,脸色比冰雕还冷。
姜西朗面不改色地转身再押一口茶,心满意足地发出啧叹,仿佛刚才就要被人一掌毙命的不是他一样,尊口微启:“我刚才说的是她的身体状态,已经不起再折腾,常人能跑能跳,她却稍稍运动一下,都会痛不如死,如在刀尖上起舞,但明显她自己不把身体当回事,妄想像常人一般,这就很要命了,即使日后你为她施再多的内力也无济于事……”
他停顿了一下,像想起什么,嘴角咧开一个弧度,补充道:“哦,还有你,你和她一样,死命糟蹋自己这副凡胎肉体,天生一对。”
“我知她苦痛,但我不知她如此痛苦,她……一直在忍受吗?”大雨喃喃自语,像陷入了回忆,听到她稍微一动痛感都会涌遍全身,他的心仿佛被砸开一个大窟窿,满是无法填补的哀凉,恨不得能替她受痛。
姜西朗可不管他此时心境如何,接着说下去:“本来她是唯有等死一条路,但是遇见了我,我能保证让她的身体活到七老八十,前提是……”
“你想要什么?”天下里大多数无缘无故示好都是别有所求,例如此情此景。大雨很明白其中道理,想都不想开口问道。
姜西朗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眼眸微弯,单刀直入:“张飞在哪里?”
语落,大雨漂亮的眸子瞬间迸发出深沉如墨的阴翳,整个人如临大敌,像一只全身布满尖刺的刺猬,仿佛谁侵占了他的领地,下一刻他就要把对方扎出千万个窟窿来。
听到这句话,楚东婉也讶异得张大了嘴巴,犹如平地惊雷一声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呼吸一滞,满脑子都是“暴露了”“打草惊蛇”“完了完了”的恐慌,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说出目的?
难道苦苦追寻到的线索就要了断于此吗?
这下大雨对他们更加会严防死守,更该严阵以待了吧?
不过看大雨的反应,显然和张飞是相熟的,不然也不会提起他便会起如此大的反应,如若真是大雨将张飞藏匿于此,不暴露其踪迹想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她才会是要不像一根在荷塘里搅水棍,想要把底处的淤泥都搅动起来,找准机会混迹于解散的民众其中探听信息;要不就是找时机和对方打感情牌,企图打进敌方的战营,虽然大雨大多数时候见了她都是绕道走。
她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啊,她的迂回战策啊,此时随着姜西朗寥寥五字的问话,以最直白的方式呈现于疑似敌人帮凶的面前,彻底暴露。
不过也好,就当是快刀斩乱麻了,大雨现在还有所求,想来多多少少也会愿意透露一些信息。
……
不过一瞬,念头百转千回,楚东婉在脑中推演千万种可能发生的结果。
大雨很快又恢复了潇洒自若的神色,话到嘴边便是想否认认识张飞,故作可笑:“张飞在哪里?不是在三国演义里吗?你找一个话本子的人物,或许到戏班子那里可以找到许多个。”
“我知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姜西朗笃定地看着他,抓住他的软肋点到为止:“这榻上的女子……”
看了一眼欢姊,大雨叹了口气,面露无奈,千言万语只这一句就足够他缴械投降:“好吧,我告诉你,我就是张飞,想不到藏了三年,还是被发现了,你们就是想取我性命来的吧,呵……”
大雨嘴角轻扯,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带有扒开云雾见天明的释然:“我也厌烦了这隐姓埋名的日子,只要你救了她,我愿双手奉上性命。”
“不,你不是!”姜西朗和楚东婉异口同声反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