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里,楚东婉有一搭没一搭地捣着药,里间是晏七寸步不离贴身照顾配合姜西朗制药,虽隔着帘子,看不到人,但是时不时从里面传出一惊一乍的声音着实让人心生不快——
“主子,不可,放着让我来!”
“主子,你现在还虚弱,还是干点省力活吧!”
“主子,烫!不要碰这个!”
“主子,你受累了,喝杯茶歇歇吧!”
“主子,你那边风大,我们换个位置吧!”
“主子,又到喝药的时辰,可不要延误了。”
“主子……”
……
楚东婉多多少少能明白晏七是因为先前自己对姜西朗照顾不周才会如此造作,两个人孰对姜西朗更上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故意气她的。
理解其中他或许多多少少掺杂了想炫耀孰是主子贴心人的心理,即下属也可以担当妻子的角色。
但不能忍受是好端端的一个大男子捏着一把娇滴滴的嗓子是怎么回事,实在是太违和,以至于听进耳膜实在是一种折磨。
活脱脱一个造作黏人精。
楚东婉脑中有一个小人在咆哮:“主子来主子去,这不许那不行,你主子是瓷做的吗?得,即使你主子是瓷做的,少说话多干事行不行!话这么多整得跟全世界的嘴就长在了你身上一样!我错了,要知道会被这样挤兑,昨晚就算我再困再累、再想打瞌睡,我一定会在眼皮支起一根竹签从早到晚眼睁睁地看着姜西朗,也不该给他落了一个这样的把柄!”
还有姜西朗怎么回事?
对晏七这样的“关怀备至”显然挺乐在其中,有问有答——
“嗯,辛苦你了。”
“言之有理,还是你想得周到。”
“哦,还好你提醒我了。”
“果然还是对我最上心。”
“都听你的……”
“好。”
……
腻腻歪歪,黏黏糊糊,他们莫不是在向她暗示着什么吧?
耳不听不烦,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出去透一下风,突然门被人打开了,一束光直直投射下来。
“姜西朗,姜西朗在哪儿?”大雨抱着昏迷的欢主走进来时,神态慌张,举目张望,哪儿还有半点从容自若的风姿。
楚东婉不由得在心里重新掂量他们之间的关系,本以为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宿敌,“贵妃姐姐”是打不过姜西朗才会被囚困于洞府,两人有的不过是利益附属或者手下败将的故事,一个恨不得取而代之,一个实力强大不把小虾米放在眼里任由蹦跶。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大雨和“贵妃姐姐”之间极有可能掺杂了许多爱恨情仇,无外乎是风流少年风流债,一个多情人。
不过一瞬,楚东婉在脑海中展开了一系列关于他们的联想浮翩爱情故事——
第一个戏码:我喜欢上你时,你不喜欢我;我爱上你时,你喜欢我;我离开你时,你爱上我。是我喜欢你太快,还是你爱上我太慢的你追我躲剧情;
第二个戏码:大雨心目中有个死去的白月光,恰逢遇上貌美如花的“贵妃姐姐”,于是通过种种强取豪夺的手段将人困于身边,以解相思之苦;
第三个戏码:大雨幼年孤苦无依,受人欺凌,活得比地底的泥还脏,而“贵妃姐姐”是富贵人家小姐,豆蔻之年对大雨一见钟情,非君不嫁,谁知道大雨接近她不过是为名为利,有所图谋,终有一天大雨羽翼渐丰,一朝灭了她的族,屠尽她的亲人,她成了他的禁脔,典型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第四个戏码:大雨和“贵妃姐姐”是青梅竹马,也曾花前月下,相许一生,谁知苦尽甘来,大雨出人头地后,却翻脸不认人了,开始左拥右抱,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贵妃姐姐”伤心之下,躲进“一晌贪欢”,放言再不复相见;
……
总而言之,经她推测,他们之间的狗血戏码,说书人口沫横飞足以说上三天三夜不停歇,话本可连载上千章节不停更,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是闺阁女子又爱又恨又爱听的虐恋情深。
一山当然不容二虎,但是二虎是一公一母,那就另当别论。
好戏即将上演,楚东婉一扫心中灰霾,精神振奋,大大的双眼亮闪闪地对着他们就是一通上下扫射,企图再挖掘出符合想象的蛛丝马迹。
她快步上前,引路请的姿势比客栈跑堂的小二更为夸张热情,手脚麻利地撩起帘子,露出八颗牙齿的笑意:“这边,这边请。”
语毕,只感觉一阵风拂过,只看到一片衣角,大雨的身影就奔到了姜西朗的面前。
楚东婉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点着头:“果然,他们果真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