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奕诃提议,微妙地切中了景元帝的心思。
他不愿收入番邦女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此番顺水推舟将其中之一送给了七皇子,倒也省了不少事情。
皇帝发了话,秦奕诃又开始故作慷慨道:“我也知道此题甚难。这样,只要小娘子说出这里面是什么种类?为什么不出声?就算你赢,如何?”
南悦此时已经心灰意懒,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她现下根本不知道箱子里面是什么,是花?是草?是虫?是鱼?她什么都不知道,此局根本赢不了。
另一面她又想到,七皇子毕竟比皇帝年轻又深得圣宠,虽然目前尚执掌权柄,但是日后若是登上了大宝之位……阿碧作为侧妃,能当主后宫也未可知?
阿卜大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这个交易左右都是不亏的,甚至南悦输了,可能还更好些。
他机敏地急忙做主应承下来,对着南悦使了个眼色:“快猜吧。”
一个两个都是急不可耐的样子,南悦很想发笑。
对于权利而言,女人是最轻贱的东西,没有脸面、也没有尊严。
哪怕是一直为她们筹谋的阿卜大人,也能在转瞬之间毫不犹豫地将阿碧从一个男人身边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南悦用眼角的余光微微一瞥阿碧,只见她神色淡然,眉目平和,显然也是做好了打算。
南悦放弃了挣扎和辩驳,或许自己就按照大家都希望的那么做就好了吧……
何必再去深思任何东西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箱子里面是植……”
她话音未完,突然斜后方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漏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个声音,她已经很熟悉了,是秦岱。
这是南悦入殿以来他第一次说话,她不由得就分了心。
秦岱不知冲谁说道:“唔,酒壶空了……劳烦斟上。嗯,有劳,斟满吧……”
敏锐如南悦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话!
如果!如果这句话是提示……那么依他所说箱子里就是……
她突然地停滞,让其他人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南悦!快说完啊!”阿卜大人的脸上急出了满满的汗来。
在众人的眼光之下,南悦突然笑了,她笑声原本如铃清脆动人,此刻在寂静的大殿之中显得妖冶又鬼魅。
她说:“七殿下真的是会逗人玩。连剪了舌的鸟都能放在柜子里让我猜?真是太高看我的本事了。”
秦奕诃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
秦岱刚刚的那一句话,说得很明显,不过大殿之上,除了他们俩,没人听得出来。
他说:酒壶空了,劳烦斟上。嗯,有劳,斟满吧。
他的一句话,只有两个字说了两遍:劳斟。
崂镇。
是南悦吓唬那个踢小猴的小厮时临时编出来的地名。她编的那个故事里,崂镇的主人公,便是一只老鹰。
皇宫里是没有鹰的,但是秦奕诃刚刚自作聪明改了题目,他不要名字,只要种类。
要种类,可不就是鸟?鸟为什么不叫?不就是被剪了舌头?
南悦完全忍不住笑意,她望着脸色铁青的秦奕诃,掩面虚伪地谦虚道:“谢过七殿下的良田和茶庄了……”
秦奕诃不再说话,他拉开柜门,正中,一只画眉鸟儿被关在金丝笼中,好奇地打量着外面。
景元帝见状抚掌而笑:“我当是什么?老七,你这番竟还跑去找你祖母,把她的宝贝鸟儿借来了?”
这下殿内可真是炸了锅,诸人瞧南悦的眼色都变得奇怪起来。不是钦佩、也不是服气,是奇怪又略略带着些敌意与防备。
这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被剪了舌的鸟儿……这不是该被猜出来的东西啊!
南悦并没有顾察到周围人态度的变化,她只为自己大出风头而洋洋得意。
“啪!啪!啪!”秦奕诃一边鼓着掌,一边缓步走上前来,“本皇子愿赌服输。”他的脚步停在了南悦的身侧,然后转过脸来高傲地望着南悦。
他浑身散发出不爽的气息实在危险,南悦不想露怯,忍住了后退的欲望,逼着自己仰起头来直视他:“七殿下还有何不妥?”
她话音未落,秦奕诃抬起手指,下一秒,狠狠地把南悦的面纱拽了下来!
此女初次见他躲躲闪闪,其中必定有诈!
谁也没有想到,七皇子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撕下贡女的面纱,一下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南悦没有想到也没有及时反应。
她后知后觉地仰起脸来,正好与秦奕诃对视。南悦的皮肤白如羊脂,此刻却因突发的变故泛起微微的粉红,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精致秀丽的五官因紧张而皱起,眉尖微蹙,眼眶内水光盈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秦奕诃刹那间失神了一下,下一秒,他被一只手狠狠地推了出去。
阿碧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站出来狠狠地推了秦奕诃的肩膀,然后拉着南悦躲到自己的身后,将脸藏了起来。
“奕诃!”景元帝愠怒地开口呵斥他。
秦奕诃旋即变了脸色,又做出玩世不恭的姿态来:“儿臣实在好奇而已。大不了,我再加五十亩良田?”
“够了,”景元帝板着脸,“回你的座位上去!”
秦奕诃哼笑一声,转身潇洒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阿卜大人又适时站了出来:“陛下,比试已经结束,请问塔袒部的礼物……如何处置?”
这一番变故之下,景元帝也万般无奈,不好再找推脱之词:“那就都留下吧。”
近身的宫人问道:“陛下,这两位贡女要给什么位分?”
“这……”景元帝迟疑地正待一想。
突然殿外一个洪亮浑厚的女声传来:“都封做夫人吧,称号也不用拟了,先用名字便是。”
殿内诸人起身跪拜:“参加太后娘娘……”
南悦被阿碧拉着及时跪在地下,她伏得太低,只看见一双拿银线绣着凤凰的鞋从自己身边踏了过去。
田太后有些慵懒和嫌恶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两位女子:“来人,把两位夫人请下去。”
“是——”
宫人领命,将南悦和阿碧领了起来,带出殿中。
一直到她们离开,都未能抬眼一看,这个威风八面的太后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南悦从殿里出来,田時正站在门口等候着。他昨日还穿的护城的校尉衣裳,今天已经打扮得与皇宫之内的侍卫一模一样。
阿碧略吃了一惊,倒是南悦老神在在不甚关心的样子。
“恭喜悦夫人、碧夫人,得入皇宫,如愿以偿。”田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