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月。”
陈阁老想了想后郑重的回答道。
江城白日中的时辰要比帝都长一些,现已经酉时三刻,日头却还没有完全落下。
夕阳隐在云层之中,照出了红彤彤的云彩,橙红色的光洒进了议事厅中。
太子殿下似乎没有听到陈阁老的回答,踏着洒在地面上的光向门外走去。
“哥几个,今晚怎么安排?”
陈大人被太子殿下从府中赶出门后,便直奔城门口而去。
落实实际居住人口这件事,肯定是需要帮手的啦!
“呦,陈大人,快坐快坐。您今儿不是走了么?”
看见自城中晃晃悠悠走来的陈大人,领班的守城官赶紧从椅子上起身,给陈大人腾出了坐下的地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走了?”
陈大人翻了个白眼,从守城官手中掏出了一把瓜子。
“小的眼神一向不好,还以为是今儿狗眼看露了您呢!”
那守城官只是笑了笑,便跟着陈大人一起闲聊,还嗑起了瓜子。
“哎,走不了了,走不了了。”
陈大人看着城门,望着城门外的天,叹息着说道。
“为何走不了了?小的们也准备这几日就离开了呢?”
那守城官心头一惊,赶紧问道。
其实陈大人对于江城的有些安排,并没有完全汇报给太子殿下。
半个月前,陈阁老预言江城堤坝会在一个月之内决堤。
陈大人与陈阁老促膝长谈一整夜后,找人在民间散布了陈阁老误判导致朝廷赈灾延误的流言。
流言愈传愈烈,隔一日,百人聚集两江总督府邸,叫嚣着让陈阁老出府解释。
陈大人派城防兵赶到两江总督府邸,故意与百姓激化冲突,造成暴民之乱。
暴民之乱延续两日后,陈大人出面开江城储备粮仓放粮,话里话外让百姓离江城而去。
暴民之乱被放粮安抚后,当日夜间,陈大人邀请江城众商家于府邸聚餐,餐中归还当年所收税赋,隔一日江城内所有商铺关门闭户。
三日之内,几乎所有家底丰厚的商人带着家眷全部撤离江城。
江城内堤坝即将决堤的流言,渐渐于坊间传开。
陈大人又找府中小厮假扮宵小之徒,行鸡鸣狗盗之事,并在抓捕之中大肆传播江城将被淹没的谣言。
又三日,江城中剩余百姓撤离大半。
陈大人虽从没去过堤坝现场核实,但他极为相信陈阁老的预言。
就算陈阁老预言的时间不够精准,但,堤坝早晚会决堤。
眼看着城中大部分百姓在自己的安排下巧妙的迁移出去后,陈大人召集了所有江城内的官员。
在陈府大摆三日流水宴席,以天道和职责之说,哄得大部分的城防兵愿意献身,作为江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对,就是那些至今仍在堤坝前线巩固沙石的城防兵们。
他们的肉身之躯就是江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些兵的家属已经被其他官员送出了江城,并发放了抚恤金在相邻县城中安顿了下来。
就这样紧张又无眠的半个月过去了。
陈大人自知能力有限,无法护住江城中的所有百姓。
所以今日,便是他决心离去之日。
而陈阁老选择与江城共存亡。
但没想到太子殿下亲临江城,还把收拾包袱出门的陈大人抓了个正着。
那么如今,谁也走不了了。
“今日守城没看见来了几个身份尊贵之人?”
陈大人恍惚了片刻之后,便又换了一副笑脸。
“倒是看见了几个骑马的,匆匆的来,也没看清。”
那守城官想了想后说道。
“哼,你倒真是眼拙。那是太子殿下……”
陈大人口中磕着瓜子,还不忘嘲讽站着的守城官。
“真的?太子殿下亲临江城了?”
守城官似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是啊,来赈灾了。”
陈大人望着远处说道。
“那江城岂不是有救了?”
守城官一扫颓废瘫软的样子,赶紧直起身来问道。
“或许吧!”
陈大人吐出了口中的瓜子皮,拍了拍手上的灰后,站起身来。
或许我和陈阁老没能想到的解决办法,这个千里而来的太子殿下真的能想出来呢!
“陈大人上哪去?”
看着转身走回城中的陈大人,守城官赶紧问道。
“走吧,一起去看看城中还有多少百姓。”
陈大人挥了挥手,招呼着身后的几个尚在的守城之人。
“得嘞!”
几个人蹦蹦跳跳的扔下了手中的瓜子,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没有人真的愿意离开,那不仅是繁华百年的古城,那更是他们的家啊!
“太子殿下有令,请魏将军前来觐见!”
日头红彤彤的挂在山坡上,太子派出传话的侍从,骑马疾驰而来。
江城驻军门口的守卫兵举起手中的长枪,挡住了入门的必经之路。
“大人稍后,容小的先去通传。”
看着勒马急停,还举着太子令牌的侍从,门口的守卫兵赶紧向伙房跑去。
酉时是军营中的晚饭时间,在军营中,晚饭是最神圣、也是最幸福的一顿。
因为军营中的晚饭是有肉的。
“王将军,您这个迎风射箭的绝技能不能教教我们?”
王若晴一脚踩在桌子的横梁处,一脚踩在凳子上,正劈着腿大快朵颐。
几个副将端着碗中的肉送到了王若晴的面前,还笑嘻嘻的说道。
“你们这一脸横肉的,少在这里吓唬老娘。”
王若晴伸手拍开了几个凑上来的脸。
“王将军,不要这么吝啬嘛!”
魏常胜从远处端着碗走了过来,伸手推开围在王若晴身边的几个副将。
大摇大摆的坐在了王若晴的旁边,还把头靠在了王若晴的肩膀上,娇羞的蹭了蹭。
“你滚……”
王若晴一把推开了魏常胜,还被恶心的颤抖了两下。
“将军……”
众位副将嫌弃的躲开了倒在地上的魏常胜,端着碗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禀将军,门口来了个人,说是太子殿下召见。”
门口的守卫掀起门帘,跑进了喧闹的伙房中。
“谁?”
魏常胜皱了皱眉头,似乎没能听清守卫的禀报。
自顾自的从地上爬起身,还用手拍打了几下身上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