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喜轿还是停在了萧府的门口。
而石屋里正在挥毫的男人,一无所知。
王伯迎了出去,媒婆问:“新郎呢!”
“新郎……他……他突然生病了……高烧……不能出来了……”
“哎哟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媒婆嘟囔着,让人把轿子抬进了大院子里。
王伯擦了擦汗水,在心里说道:“少爷,我对不起您呐!”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前两天,他家后院突然着火了。挺阴冷的天气,怎么会突然着火呢?王伯自然明白,以方老爹的势力,随便在哪家民宅里放把火,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失火这件事,萧崇言一无所知。而王伯也不想用这种事烦扰他。
于是,他就自己进了方府,答应了这门亲事。
王伯苦笑道:不就是进门而已吗!先应付着再说。至于他们两个结婚后要怎么做,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再说,虽然方姑娘念过书,很有些进步思想,但是,好歹是个三从四德的姑娘家,难道她真的不知羞地去告少爷冷落她不成?
正胡思乱想着,又听到媒婆嚷道:“现在怎么办!谁来背新娘进屋?”
王伯弓着躯壳说:“我来吧!”
“哎——这——”媒婆正要发牢骚,突然听到轿子里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没事,就让他来吧,崇言生病了,是该好好休息。”
听到这个温婉的声音,王伯心里说不上是喜是忧。
这么可人的姑娘,假如以后一直受到冷落,那可就太糟蹋她了!
不过,也许少爷一看见她,就喜欢上了呢!
背到大厅的时候,满屋子的张灯结彩,满屋子的乡亲父老,却惟独不见新郎。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惊讶,只有萧凛高兴地拍着手说:“太好了!有新娘了!”
“要不,我就直接把她送到新房吧?”王伯小心翼翼的说,“你看……都是两个有新思想的年轻人,咱们也管不着……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吧——说不定——说不定,这是他们玩的新花样呢!”
“得!你也不用再多说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是管不着——也不想管了!”媒婆不耐烦地说,“没见过这么晦气的亲事!”
“您辛苦了!这是您的赏钱!”王伯说着,一只手拿出一个大红包。
见状,媒婆一把抢了过去说:“这还算像点样子!”
媒婆走后,王伯说了声“您走好”后,转过身,背着新娘往新房走去。
他把新娘放在榻上坐着,然后飞快地走了出来。
走到石屋前,他敲了敲门说:“少爷……那个……新娘……新娘正在房里等着您呢……您……您就出来看看吧……”
“什么!什么新娘!”萧崇言打开石门,吃惊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少……崇言……实不相瞒……这门亲事儿……我没法儿推……所以……我……我……”
“所以你就擅作主张?”萧崇言怒喝道,“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硬把这门亲事塞给我!这跟封建家长制有什么两样!”
“少爷!您就醒醒吧!”王伯终于忍不住,装着胆子说,“我不懂你们那些什么新思想,也管不着谁当皇帝……可是……我明白,不管到了什么朝代……人都得活着——都得现实地活着!少爷!您出来看看吧!外面的世界,根本就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住口!”萧崇言恼羞成怒地说着,“砰”地关上了大门。
“少爷……你怎么会不明白……我只是在保护你……保护萧家啊!”王伯对着石门,喃喃地说着,“是您真的不明白……还是您在装傻……”
萧崇言来到书桌前,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感到那么苍凉。
一种从未有过的灵感,突然涌进脑海。
他拿起毛笔,飞快地在宣纸上挥动着。
黑色,画纸上,满是绚烂的黑色,浓烈的黑色。
对!中国的现状,就像这正在死亡的黑暗,总有一天,黎明会降临。
不知画了多少天,就在萧崇言快要完笔的时候,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少爷……少爷……快开开门!”
萧崇言不耐烦地放下笔,走过去打开门说:“我说过,不要再打扰我!”
“少爷……小少爷他……他出事了!”
“什么!”
萧崇言大惊失色,飞快地朝萧凛的房间跑去。
只见一个大夫和几个佣人守在榻边,而小萧凛,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几不可闻。
“他怎么样了!”他焦急地问大夫。
大夫摇了摇头:“他喝了很多水,而且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因此……脑部也受了重伤……他……他……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什么!医生!你再看看!”
大夫摇摇头,连连说着“对不起”,提着箱子就要走。
萧崇言一把逮住他的衣领说:“你不会医,那是因为你医术不够!等着!我去找洋医生——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王伯突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夫,求求您……您救救这个孩子吧……他可是我们萧家唯一的血脉!”
“对不起……”大夫说着,挣脱萧崇言的手,走了出去。
这时,一个绾着高高的发髻,穿着棉布裙的女子冲了进来。
她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凛儿他怎么了!”
“还不是你们方家做的好事!”王伯愤怒地说,“小少爷那么乖乖,怎么会一个人跑到那么危险的大河边——还被人推了下去!这一切,都得问问你的那位心狠手辣的老爹去!”
闻言,萧崇言和方姑娘都是大吃一惊。
这是萧崇言第一次见到方菲,虽然看起来很温婉可人——但是,却在他心中,埋下了永远仇恨的种子。
这不是方菲第一次见到萧崇言,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玉树临风,在她心里种下了永生的爱恋。
萧崇言一把抱起榻上的萧凛说:“王伯,我去医院!”
说着,就往外冲去,他在门口拦了一辆车,上去后,方菲也钻了进来。
她真诚地说:“崇言,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能够帮上什么忙。”
“不用你假惺惺!”萧崇言冷冷地说,“等我回去后,就立刻跟你离婚。免得我们家再出什么事!”
话虽如此,可是,车子已经开动了,他也只能任她坐在身边。
一路上,方菲不断地用手帕给凛儿擦着冷汗——可是,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弱了。
终于到了医院,萧崇言抱着凛儿,跳下车,飞快地向里面跑去。
却被告知——因为送来的太晚,错过治疗时机,孩子已经停止呼吸!
萧崇言呆呆地站在走廊里,任由人来人往,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方菲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见状,立刻明白了结果。
她怔怔地站在他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崇言抱着孩子,失魂落魄地朝外走去,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一阵眩晕,他眼前一黑,连忙扶住旁边的一棵树。
见状,方菲连忙伸手去扶他,却被他冷冷地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