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人正式左监门卫上将军唐麟。他傲慢的抬头,对着太子一脸不屑。他嗤嗤的笑起来,态度张扬,“我唐麟只知道大唐有司马大人,不知道太子为何人——”
李瑛一干人等面色不是很好。太子的不悦都写在脸上,但转瞬间又像是想通什么了一样,恢复了神色,“不要跟这种人计较,我们还有事,赶路要紧。”
此时,司马府的门房跑出来,劝太子不要不和唐麟计较,并答应之后会禀告给司马大人。
太子这才笑起来,“不必了,这大唐是我李家的天下,更何况他一个司马。”
这话像是故意说给谁听的一样。果然,正欲离去的唐麟忽然转身,拖着长长的调子,阴阳怪气的喊了声:“太——子——”
李瑛不悦,压压眉头想压下愤怒。
唐麟反而开心起来,“太子殿下,你从头就错了。我和他家上将军的身份差太多了。”
李瑛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结果只是这个。也是,自己的老师又怎么能是这种人能比。他忽然恢复了高傲,“看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八重雪自然不是你能比的。”
唐麟听到之后忽然大笑起来,仰天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他看向还蹲在哪里给沈熊猫止血的李琛,笑的更加夸张了。
“你笑什么?”李瑛愤然问道。
唐麟刚想说话,就有一群金吾卫大叫着“金吾卫巡街”,乌泱泱的冲过来。他们冲开了唐麟和李瑛等人的距离。
看到受伤的是自己人,金吾卫们都冲上去查看韦七和沈熊猫的伤势。唐麟不屑于这群黑皮金吾卫为伍,默默退到了李琛的身边。
李琛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唐麟憋屈的将自己私藏的上等金疮药拿出来,不情不愿的交到李琛手上。
此情此景,让沈熊猫和韦七大惊。眼前的唐麟已经强大到变态了。能让这种人乖乖听话,自家上将军岂不是更加变态?
好巧不巧,这队金吾卫带队的就是橘。混乱中,他眼尖的看到了太子李瑛。“殿下!”他兴奋的打了个招呼,“太子,十四娘,好久不见。”
十四娘,太子近卫之一。
遇到熟人,太子似乎找回了气场。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我和十四娘只是路过此地,这两位是你的属下吧。”
橘抱拳,“末将代属下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改日一定登门相谢——”他的话说到后面忽然变了调。因为说完他才看到蹲在那里给沈熊猫止血的是新来的右院上将军李琛。自己早就已经不是右院的人了。
越俎代庖!
橘的汗瞬间就下来了。抱拳的姿势也从风流倜傥变得有些尴尬。一片黑色之中,拿到白色的身影更加突出。那个有些变态兴趣的唐麟,正看笑话般的打量着自己。
李瑛正欣喜于故人相见,并没有察觉到橘的异样。他用略带炫耀的口气回答:“举手之劳罢了,你家八重将军是我的老师,我们不必见外。”
不着痕迹,轻轻道出自己同金吾卫的亲近关系,顺便暗暗向唐麟施压。这位太子倒真是好手段。
橘听到这话反而更加汗如雨下。他眼神飘向蹲在那里的李琛,大哥,上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动,我不敢动啊。明明韦七和沈熊猫是你的手下啊,这样不吭一声是表达对我的不满么?
似乎是听到了橘的心声。李琛动了。
他问:“包好了,能站起来吗?”紧接着,他就站起来试着扶沈熊猫站稳。
橘要绝倒。喂喂喂,李琛上将军,这里就你最大了,你真不出来代替自己主持局面吗?而且,这个太子,你怎么也不过来拜见呢?
李琛并没有转身,将药瓶还给唐麟时,反而查看其伤势。对太子竟没有半分敬意。
李琛刚刚话说的轻,太子李瑛并没有听见。他兴奋的一招手,“有空再一起切磋武艺呀。”说完便匆匆跟着司马府的门房进去了。
橘送走李瑛,战战巍巍的看着李琛,“上将军。”
橘带的都是左院的人,除了萧云封。李琛并没有看他们,直接走到萧云封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萧云封抓耳挠腮,偷偷向橘打暗号。李琛直接瞪在那只打暗号的手上。萧云封悻悻的收回手。
唐麟打哈哈准备走,“你们金吾卫的家务事,我就不掺和了。”
李琛反手出剑,横挥一下。剑擦着唐麟的眼睛,斩下了他额前的碎发。唐麟贴着墙,大气不敢出。
萧云封立刻老实了,抱着长萧规规矩矩的站着。
李琛这才转过身直面唐麟,“等下还麻烦左监门卫上将军唐麟自行到右金吾卫大院喝茶。茶水自带,金疮药自带。”
得,今天是真得罪了这位爷。连名带姓,甚至连着官职都一起带上了,平常讲不了几句话的人突然多话,真真生气了。唐麟暗自叫苦,得令走了。
李琛扶着韦七,萧云封扶着沈熊猫,准备回去。却见左院的金吾卫们一动不动,橘还等着自己的问话。
“边走边说,你们怎么来的?”
橘领命,收队回院。李琛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右院连日巡逻,疲惫不堪。萧云封回来见韦七和沈熊猫都不见了,便知道情况不妙。于是他跑到左院,一定要左院今天代替右院巡街。橘便带着众人出来巡街。隔着一条街,正巧听到这边有打斗的声音,便带人过来了。
李琛点点头,“那不便打扰了,你们接着巡街,我带他们回院。”
橘满腹疑惑的接着巡街。
到了右院,萧云封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站在下方。李琛坐到韦七身后开始给他治疗内伤。
“做的不错。”
李琛突然出声,萧云封有些懵,“嗯?”
“你是故意带他们去那条街的吧。”不是问句,李琛肯定。
萧云封点点头,也不否认。
“很好,”李琛满意,“八重雪想要掺和的麻烦,没必要赔上金吾卫。”
他探了探韦七的手腕,受损的七经八脉都已经被自己梳理过,休息几天便无大碍。沈熊猫内伤不重,失血严重,是要唐麟好好赔偿一下了。
没过一会儿,萧云封和韦七惊讶的看着唐麟拎着上好的茶叶,上等金疮药和些许补气血的药材出现在右院大厅前,“我能进来么?”
李琛点点头,唐麟这才走进来。
沈熊猫恶狠狠的盯着他,挣扎着想要报仇,被李琛伸手拦下了。
唐麟把药材抛到沈熊猫身边,自己捧着茶叶做到李琛身边,紧张的笑了笑,“我来了。”
李琛点点头,撑着头似乎又在思考着什么。唐麟知道,这位爷又在琢磨事情了。他立刻给李琛倒杯茶,“今天冒犯了。”
李琛看着起起伏伏的茶叶,沉默些许才抬头看向唐麟,“今天不应当你当值。”
绣宫一品花街,天下第一坊乃是大唐秘书少监司马承祯的府邸。长安城内两大禁地:擅闯皇城者——杀;擅闯白虎堂者——杀。
而司马所到之处亦等于白虎堂。
天下第一坊的守卫者,皆是司马旧部,轮流当值。李琛已经了解过,今天当值的,并不应该是唐麟。
那为何唐麟会出现?
“我昨晚当值,因为点事,今天没早走正巧遇上了。”唐麟这解释也是合理。
李琛手指点点桌子,“既然你昨晚当值,就应该知道昨晚我金吾卫左院的端华是怎么被绑架到你那里的吧。”
唐麟疑惑,“我没绑架啊。是那个叫端华的自己摸进来的。跟着楚国公主和那个阿骨的傻小子进来的。”
沈熊猫吃惊,“真不是你?不会是你们贼喊捉贼吧。”
唐麟真想给这小子一刀,可看着李琛身边的宵练,又把这想法压下了。他摇摇头,“真是他自己进来的。”
李琛看向韦七,韦七立刻将信拿出来铺在桌子上。两封信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李琛喝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唐麟的举动。
唐麟看到信封愣了一下,转而又恢复神色,“这是什么?”
李琛吹吹茶叶,放下杯子,“叫我们去救人的信。”
他拨了拨茶叶,看着唐麟的神色,又补充道:“不过送信似乎走错了,走到我们右院来了。而知道我回来了,并且知道我是谁的人,只有你。所以,不是你。”
唐麟松了口气,但又立刻提起来。李琛话说长后,总不会有好事。
果不其然,李琛接着问:“我需要知道昨晚除了你,还有谁当值。”
唐麟想了想,“没有。”
李琛看着他,也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静如古井的眼睛似乎能照出人心。
唐麟摇摇头,“真没有。”
沈熊猫急了,“你撒谎,街上的人都说,是有一个蓝色制服的人带走了端华。”
唐麟想要杀人的视线投过来。韦七挡到沈熊猫面前,李琛歪了歪身子,挡在韦七前面。
李琛放下茶杯,“你可以告诉我,这个蓝色制服的人是谁吗?”
客气的疑问句,不容客气的质问。唐麟知道,李琛越客气,就是越不客气的时候。他左右权衡,这才报出一个名字。
“贺兰。”
贺兰是什么人?
李琛不知道,也不着急,等下再问。他还是更关心阿骨,“同行的那个叫‘阿骨’的,他现在在哪里?”
阿骨?唐麟不解为什么李琛会关心这个山野来的无名之辈,“他啊,我回去拿东西的时候听说他已经死了。”
“又死了?!”
韦七惊叫出声,声音带着不为察觉的颤抖。李琛也是同样疑惑的抬头,只是他没有出声。
唐麟更加不解,“嗯,听说是神志失常,突然拔刀砍向太子,被贺兰一刀斩杀。司马大人让送到乱葬岗安葬。端华也去了。”
又是太子。
李琛低下头,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线在暗中连接起这些傀儡。
新茶在杯中逐渐被泡开,原本清澈透明的一杯水逐渐被染上茶叶的颜色。李琛轻轻晃杯,整杯水都变成茶色,再也没有干净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