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听到旁边的人没有恶意,男孩儿放心晕过去。连日里吴叔带他躲藏在山林,都怪他不争气发起高热,不然吴叔也不会。
“吴叔,我渴”,晕晕的喃呢,象征着顽强的生命力。
孩子发着烧刚退,吴卓摸摸男孩儿的头,果然不那么烫了,太好了“好,等着”,把男孩儿立刻藏好,打量着四周,像做过千万遍一样熟练,才起身跑开。
“嗯”,望着吴叔离开的方向,忽明忽暗,还是死死的睁着眼,看着前方。
他们藏据的地方有条河,就在不远处,吴卓右腿中箭,不然早就带着孩子进村,那箭上的标志分明来自…官家!
为了能继续带着孩子躲避,他不敢拔出箭,拔出来或许就是死,还会因为血腥味暴露,只能用布缠住。
是重物落水谁的声音,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们跳河了,追!”
等到天黑,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沿着水流逆行到此,再无力气,直到见到他们,才敢晕过去,也算是难能可贵。
顾正却被梦姗高喊拦下:“里正先别过去,等一等不迟。”将一二身上的毯子撕下四小块。
剩下的大块递给飞燕:“里正飞燕用小的捂住口鼻,大的裹住那孩子,千万不要碰他,裹严实些,不用漏出呼吸的空间,口鼻也要遮住,就像裹出生的孩子那样。”
好精明的女人,他从村外来走过不少城门驿站,现在并不太平流民聚集在一起,为躲避瘟疫,吴叔也交他这么做过。
顾正也不问照做就是,梦氏是疾医自有她的道理,能带着一二走到他们这里,她必然有生存的本事。
接过毯子他走过去裹好:“正好裹住!我看着孩子和宴稀差不多大,怎么会独自到这里?”穿的衣服也都还干净,倒是不像难民。
梦氏让里正将孩子放到牛车上,带着飞燕和一二走在前面走,顾正牵着牛车,不到一个时辰总算走到村口。
她拦下要进村的顾正:“里正,村里有不用的棚子吗?这孩子我先看看,再安置不迟。”梦姗自然不会说,外面已经有瘟疫,说了只会恐慌。
她本以为只要不出顾家村,是不会有瘟疫的,这里处于水位源头,风向上头,正是春种,村里面也没人外出,原本一定是安全的,只是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顾正点头,既然她不说他也没问:“村口有一处观音庙,可以收留过夜的外人,逢年过节才会做祭拜,春种前刚祭拜,现在没人会去,”梦姗听过点头让他送孩子过去。
打开包裹,梦姗仔细查看确定不是瘟疫,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秒变得更警惕。
并非她同情心比里正少,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里正,最近最好在村子里、树林里多放些看家的狗,再加派几个人村民巡视,我来的时候外面的流民多了…不止一倍。顾家村的人也少出去,春种以后再出去最好。”
顾正听后才变的严肃,他知道梦氏是从西边来:“我明白了,你来以后,我已经告诉村里面的人好好春种,三个月以后再出去,这点威望我有,”倒也不隐瞒他对梦姗的警惕。
“孩子怎么样?”正如他当初警惕梦姗一样,没有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
梦姗没想到顾正竟然如此敏锐,也是,不然怕是一村的人早就面黄肌瘦,如牛家村一样。
打开孩子的外衣,按压着他的腹部:“他们有个好里正。孩子可以安排在村子里,应该是没毛病,就是饿晕的,先喂点水再给点粥,估计就可以醒。”
见他手虎口、以及食指靠近手掌第一节的左侧面、手掌里面四指指肚有些茧子,身上的皮肉却精细,习武但非猎户之子;
家室该是不错或者很好,外衣材质粗糙略大,里依却服帖是上乘布料而制。这年头小富之家,也只敢把钱花在表面,不过逢年过节图个表面光,这孩子也许出自大家,让人头疼起来。
梦氏不免仔细观察一番,不是普通人家养起来的,长得也太过好,烫手的山芋:“长得倒是不错。以免万一,还是留这里住一晚也好。”这孩子分明醒着,气息骗不过她,还挺机敏。
梦姗准备起身却被小家伙抓住,一时间竟然掰不开,只得发笑:“怕不是在报复我刚才叫你裹着他?”只好抱起来,到底是收留了一回,不如好人做到底。
起身“里正帮我把西厢的床铺上被子”,抱着他离开。
颠颠手里的小家伙:“这回有人住了。”一二和飞燕等在外面,见人出来,跟在梦氏后面。
安置好小家伙,梦姗去里正家接一二:“麻烦飞燕了,一二呢?”
飞燕指着墙外面:“顾樊带她在摘香椿,孩子安置好了?我还没谢谢你帮乡里分忧,尤其是我家,你倒客气上。”
想也知道他们带回来的孩子,梦氏不收留,一定是放他们家,他们家养的这几张嘴,能把地主吃穷,再来一个半大小子,她实在是做不到不忧心。
梦姗点头:“应该的,我去看看。”边说边往出走。
抱过还在树底下捡香椿芽的一二:“这么多?”
一二开心:“先捡,让飞燕婶婶给炸?”
梦氏点头:“那你去家里拿十个鸡蛋来,”放下一二拍拍她的小屁股。
飞燕见顾樊还没回来,刚到门口就见到一二,她拎着一个袋子,或者说指挥着宴稀的一二:“婶婶,鸡蛋我拿来,你给我统统炸香椿鱼,好不好?”
飞燕只以为她人小不懂,给她解释:“用不了十个,”拿出两个进屋。
一二摇头,不忘她娘的交代:“一起吃,婶婶,里正……,”连西厢新来的那位都算上,那确实不多。
不忘补充:“不多,煮四个鸡蛋,给顾樊,宴稀和西厢还有我,补补长得快,帮婶婶干活春种。”
飞燕一听,当然高兴点头发笑:“好,婶婶这就去。”
梦姗和顾樊走过来,一二被梦姗抱起:“你倒会安排,娘明明让你说给顾家哥哥,怎么你把自己也算进去?”捏捏她的小猪爪,放她下来。
牛飞燕手脚快,说话的功夫香椿已经炸好,见梦氏端着五个鸡蛋:“这是干嘛?已经够了。”
梦氏摇头:“不够,这是煮给你们的。”塞到飞燕怀里,接过炸香椿。
最后梦姗还是留下一半给里正家:“也给顾明和顾夜尝尝,我们先回去,西厢的还不知道醒没醒,我们回去看看,”端着半盘香椿鱼离开。
梦姗是为感谢里正一家的照顾,一二不知道在里正家吃过多少顿,她明着送不过去,只好借着一二送人情,方便些。
回到家:“你们两个在这里吃,我去煮几个鸡蛋,都有。宴稀和妹妹一起吃,看好一二。你娘那里有我,只适合吃煮鸡蛋,你可不要再去喂,看好一二。”
见宴稀点头,她才离开,煮好鸡蛋和粥,蒸上馒头,给翠翠送过去一碗粥、两个鸡蛋。
端起另一份走进西厢:“你醒了?”不免有些出神,这孩子该是被里正打理过,脸上的泥土被洗去,额间一摸红痣,好不俊朗。
见他躲闪,梦氏回神:“刚刚你虽然昏迷,但也能听见是不是?”
见他点头:“不错是个聪明的,我是疾医,现在可以说说,你怎么到的这里?”
见他不说话,摸着嗓子:“怎么?怕我?”又顿觉不对,上去检查。
“你?!被下毒了?”好聪明的孩子,到底是谁下的虎狼之药?“怎么?怕我知道把你丢出去?”孩子依旧没有反应。
“点头摇头总是会的,别说你是听不见,”这孩子两眼有光,宛若星辰,耳聪目明,该是极聪明的。
见他摇头也不再追问下毒:“救了你就不会把你再扔出去,你是被人下毒追到这里?还是逃到这里?”这孩子皎洁,眼睛滴溜溜的转。
西厢心想,这个女人骗人,明明刚才紧张的不行,怕他是瘟疫都不给进村,而他穿的里衣,是印有顾国王氏象征的,她竟然不知道,她才是流民。
被他猜对了,梦氏的确是不知道他来历的流民。她检查过他的身体,却不认得国印,她还不了解顾国,也没出过村子,是最可靠的人;
从听到梦氏和里正的几句对话,他已经推断出许多,何况吴叔已经被水冲走。现在怕是他的人到这里都难,更谈不上追杀,至少一时半会儿他是安全的,只要待在这里。
西厢干脆摇头让梦氏猜,“难道你是被嫡母下毒,家里有皇位的庶长子?”声音是个小孩子的。
梦姗抱起她“一二!宴稀呢?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不可妄意。”似是警告,却不狠厉。
一二点头讨好:“知道,是流民里的说书先生说的,我学的,保证没有下次,我也要吃鸡蛋,这里好漂亮量。”就怕娘亲生气不给她。
顾家村的安详,让她们都一时忘记,自己身处在哪里,这个朝代还不太平。
梦姗抱着一二转身:“如果有人追你,记得告诉里正,对大家都好,你是被里正救回来的;你的嗓子我可以帮你医治,可以试试还有救,以后你就叫西厢。”
既然他有心骗,她也就问不出什么,转身离开,这孩子防备心太重,透着一股不安稳。
西厢的防备心似曾相识,怎么也不像普通的孩子,希望他们救回来的,不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直觉告诉她,这孩子不可能留在这里。
西厢的异常,梦氏有自己的推测,她自然是都会和里正说,只是里正带人搜了几遍山,更别提当初遇见西厢的地方,都是一无所获。
这让梦姗反而放心不少,一个孩子不可能没有痕迹的到这里,也就是说他的痕迹被掩盖过,更多的只能等两个月以后出山再打听。
好不容易来的宁静,她不想打破,何况这个小村子除了安详,毫无还手之力。
所有的遇见都叫躲不开,梦氏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这孩子能搅起一番风浪,也有有她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