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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从蒂华纳回来的路冗长乏味。蒂华纳没什么东西,那儿的人只要钱。小孩走到你的车前,用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你说,“给点钱吧,先生”。接下来就想把他的姐妹卖给你。蒂华纳不是墨西哥,边境小镇只是小镇,此外什么都不是,就像海滨只是海滨,其他什么都不是。

圣地亚哥?它是世界上最美的港口之一,里面也没什么,除了海军和几条渔船。夜幕降临后,它是个恍如仙境的地方,温柔的海浪,好似老妪在浅吟低唱。但是我要赶紧回家,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往北开的路相当无聊,好像一首船夫曲。我穿过一个小镇,驶下一个山坡,沿海边走一程,再穿过一个小镇,驶下一个山坡,沿海边走一程。

我2点到了家。他们正坐在一辆深色轿车里等着我,没有警察标识,没有红灯,只有双天线,而且这种天线普通的车也可以装。我走上台阶时,他们下车冲我吼叫。两个平常的人,穿着平常的衣服,举止透出一贯的冷漠懒散,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低声下气地等待着他们的命令。

“你叫马洛?我们要和你谈谈。”

他们让我看了一眼证件,我恍惚以为是防治病虫害中心的证。他有一头暗淡的金色头发,看起来不好对付。他的同伴身材高大,英俊干练,但是一脸恶意,像是受过教育的犯罪分子。他们有警觉的眼睛,等待时机,耐心而谨慎,冷漠而轻蔑,是警察独有的眼睛。在他们参加警官学校的毕业游行时,他们就有了这样的眼睛。

“我是格林警官,重案组的,这位是戴顿警探。”

我走上前打开门。我是不会跟大城市的警察握手的,那样显得太亲近了。

他们坐在客厅里。我打开窗户,丝丝和风吹了进来。格林先开口了。

“特里·伦诺克斯。你认识他吧?”

“我们偶尔在一起喝酒。他住在恩西诺市,跟有钱人结了婚,我从没去过他住的地方。”

“偶尔?到底多久喝一次?”

“这是一种模糊的说法。我是说,可能一个星期,也可能两个月一次。”

“你见过他老婆吗?”

“见过一次,时间很短。那时候他们还没结婚。”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我从茶几上拿起烟斗,开始填烟丝。格林往我这边坐了坐,高个子警探坐在后面,手中拿着圆珠笔在红色的便签本上做记录,他停住了。

“现在该我说话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你却说,‘是我们提问题’。”

“你只管回答问题就行了。”

我点上烟斗,烟丝有点潮湿,我花了好几分钟,用了三根火柴才点燃。

“我有时间,”格林说,“不过我已经在门外等了很长时间,所以快点吧。我们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们不是在这里做做样子的。”

“我刚刚在思考,”我说,“我们经常去维克多酒吧,不常去‘绿灯笼’和‘牛熊’,那两家在日落大道尽头,装修得像英国旅馆。”

“别拖延时间。”

“谁死了?”我问。

戴顿警探开口了。他的口气严厉、沉稳,表现出他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只需要回答问题,马洛。我们在做例行调查,你不需要知道其他的事。”

或许我太累、太急躁了,又或许我有点心虚。我甚至不需要认识他,就对他心生厌恶。我哪怕隔着一整个餐厅的距离看到他,都想把他的门牙打下来。

“行了,哥们儿,”我说,“这些废话你还是留给未成年犯罪部门吧,连他们都会笑掉大牙的。”

格林笑了。戴顿的表情一点没变,不过他的脸瞬间像老了10岁,恶心了20岁。他的呼吸加重,鼻子一鼓一鼓的。

“戴顿考过了律师证,”格林说,“你可没法蒙他。”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书架边上,取下一本《加州刑事法典》,递给戴顿。

“劳驾,你从里面找到一条吧,规定我必须回答问题。”

他努力让自己站稳,想揍我一顿,我俩都心知肚明。但是他需要找到机会。因为他不确定如果他违规了,格林会不会替他隐瞒。

他说:“每个公民都有义务和警察合作,以任何方式,尤其是回答警察提出的问题,协助调查。”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那样也有效,”我说,“不过基本都是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恐吓手段达到的。法律里没规定这项义务,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谁都不必告诉警察任何事。”

“别说了,”格林不耐烦地说,“你知道你在逃避。坐下。伦诺克斯的妻子被杀了,在他们恩西诺市住宅的客房里。伦诺克斯跑了,现在谁也找不到。我们在搜捕犯罪嫌疑人。你满意了吧?”

我把法典扔到椅子上,坐回茶几旁边的沙发上。“为什么找到我?”我问格林,“我告诉你,我从来没去过那座房子。”

格林拍着大腿,手掌起起落落,不经意地朝我笑了笑。戴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那眼神像要吃了我。

“因为在过去的24小时里,他房间里的一个便签本里写了你的电话号码。那个本子有日期,昨天的那一页被撕掉了,不过你能在今天那页纸上看到印迹。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打给你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为什么走。所以我们要问一下。”

“为什么是在客房?”我问,没期待他能回答。不过他还是回答了。

他有点脸红。“看来她经常去那里。晚上去跟人幽会。仆人们透过树林能看到那里的灯光。车来来去去,有时会到很晚。这些够了吗?别骗自己了,伦诺克斯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凌晨1点去了那里,管家刚好看到。大约20分钟后,他独自回来了。之后什么都没发生。屋里的灯一直亮着。今天早晨伦诺克斯就消失了。管家去了客房,那女人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像一条美人鱼。我告诉你,他都认不出她的脸了。她的脸已经面目全非,被人用一个青铜猴子雕像砸得稀烂。”

“特里不会做这种事的,”我说,“她的确被特里欺骗了,总是如此。他们离了婚又再婚。我猜这不会让他高兴,但他也不至于现在爆发吧?”

“没人知道,”格林缓缓地说,“这种事常常发生,男人女人都有。某个人一忍再忍,最后实在忍不了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那个时候发狂。反正他杀了人,我们就有事做了。我们来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别再绕圈子了,不然我们就送你进去。”

“他是不会说的,警官,”戴顿不怀好意地说,“他读过法律书,很多读过一点法律的人,都认为法律就在书里。”

“你做记录就行了,”格林说,“少费点脑子,如果你真的特别优秀,我们就让你去警局吸烟室唱《慈母颂》[1]。”

“如果没有冒犯您,我想说,去你的吧。”

“你俩打一架吧,”我对格林说,“如果他倒下了,我会扶他一把。”

戴顿把记录本和圆珠笔小心地放到一旁,站起身,眼睛放光。他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

“站起来,聪明人。我上过大学,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由着你这种废物胡说八道。”

我站起来,还没站稳,他就给了我一拳,然后又来了一记灵活的左勾拳,不过打空了。铃声响起,不过不是晚餐铃。我重重地坐下,摇摇头。戴顿站在那里笑了起来。

“再来一次吧,刚才你没准备好,这不合规矩。”他说。

我看了看格林。他在看自己的大拇指,像是在研究上面的肉刺。我坐着不动,等着他抬头看。如果我再站起来,戴顿又会打我,但我会反击。刚才那一拳说明他绝对练过拳击,一招一式都有章法,不过要想把我打倒,也没那么容易。

格林心不在焉地说:“干得不错,小子。他正等着你这么做。”

接着,他抬起头,温和地说:“马洛,为了做记录,我再问一遍。你最后一次见特里·伦诺克斯是在哪里,怎么见的,说了什么,还有,刚才你是从哪里回来的。说,还是不说?”

戴顿放松地站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惬意。

“另一个人怎么样了?”我问,没理他。

“什么另一个人?”

“在客房里,一丝不挂,你不会说她是去那儿一个人玩牌了吧?”

“这个以后再说。我们要先抓住她丈夫。”

“当然,有了替罪羊,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你不说,我们就抓你进去。”

“作为重要证人?”

“重要个鬼。是嫌疑人。凶杀案的从犯嫌疑人,帮助凶犯潜逃。我猜你是把那个家伙送去了什么地方。现在,我只需要猜测就行了。最近领导那边不好应付,他懂法律,但经常不在状态。这对你来说不是个好消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从你嘴里问出点什么。越是难以得到的,我们就越觉得重要。”

“对他来说这都是废话,”戴顿说,“他也懂法律。”

“对每个人都是废话,”格林平静地说,“不过有用就行了。好了,马洛。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好吧,”我说,“来吧。特里是我的朋友,我跟他算是有情义,不会因为警察问几句情义就不在了。你要调查他,或许要调查的比你问我的还要多。动机、作案时机,还有他逃走的事实。动机是老生常谈,早就没什么价值了,差不多是交易的一部分。我不喜欢这样的交易,但他是那种人,有点软弱,但很温和。要是他知道她死了,自然明白自己会成为替罪羊。如果到时候有庭审,我被传讯了,我必须回答问题。但我现在没必要回答你们。格林,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我也看出你的搭档是个喜欢亮证件,有权力欲的家伙。如果你想给我找点大麻烦,就让他再打我吧,我会把他那该死的笔打断。”

格林站了起来,有点遗憾地看着我。戴顿一动不动。他是那种得很快的硬汉。现在,他需要花点时间让别人给他捶捶背。

“我用一下电话,”格林说,“但我知道答案会是什么,你真是个坏家伙,马洛,太坏了。你给我让开。”这最后一句话是对戴顿说的。戴顿转身回到之前坐的地方,拿起他的便签本。

格林走向电话,慢慢拿起听筒,因为长期干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他的脸上长满了皱纹。这就是跟警察打交道的麻烦之处,你已经打定主意对他们恨之入骨,却碰上了一个有人情味的。

上级说要把我带回去,严加看管。

他们给我上了手铐,却没搜查我的住处,可能是疏忽大意了。也许他们认为我经验丰富,不会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蛛丝马迹。但他们错了。如果他们稍微搜一搜,就能发现特里的车钥匙。一旦车被发现,钥匙和锁孔就能对上,他们就会知道我曾经和他在一起。

事实上,结果并没有发生什么。警察最终也没找到那辆车。车在那晚就被偷了,可能被开到了埃尔帕索,换了锁,伪造了文件,最后进入了墨西哥的市场。这是常规的做法。钱一般会换成海洛因再流回来。在流氓眼里,这是睦邻友好政策的一部分。

注释

[1] 慈母颂,Mother Machree,爱尔兰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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