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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那年重案组的老大是个警监,叫格里戈里厄斯,属于正在变少但还没消失的那一类警察,办案时会使用强光、疲劳审讯,朝腰部猛踢,用膝盖顶腹股沟,用拳头打太阳穴,用警棍打尾椎骨。6个月后,他由于在大陪审团前做伪证而被起诉,没受审就被开除了,后来他在怀俄明州自家的农庄被一匹种马踩死了。

而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坐在办公桌后,脱了外套,袖子差不多卷到肩上。他的头秃得厉害,像大部分健壮的中年男人一样,腰上一堆赘肉。他的眼睛呈混浊的灰色,大鼻子上都是密集的毛细血管。他喝着咖啡,弄出很大的声响。他粗厚的手背上汗毛浓密,耳朵里也伸出一小撮灰色的毛。他一边摆弄着桌上的东西,一边看着格林。

格林说:“他什么都不肯说,老大。因为那个电话号码,我们找到他。他开车出去过,但不告诉我去了哪里。他跟伦诺克斯很熟,但不肯说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看来很硬啊。”格里戈里厄斯冷漠地说,“我们会让他改变的。”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或许真的不在乎,因为在他面前没人是硬汉。“关键在于,地方检察官在这个案子里发现了不少门道,这不能怪他,看看这个女人的老爸是谁吧。我想我们最好挖挖这家伙的鼻子。”

他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烟头,或是一把空椅子,一个他视而不见的东西。

戴顿毕恭毕敬地说:“很明显,他的这种态度就是想造成拒绝开口的局面。他还跟我谈法律,激我揍他,我没控制住,警监。”

格里戈里厄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要是他就能激怒你,那你也太易怒了吧。谁打开了手铐?”

格林承认是自己。“铐上,给他提提神。”

格林重新拿起手铐,正要铐上的时候,格里戈里厄斯吼道:“铐在背后!”格林照做了,把我按坐在一把硬邦邦的椅子上。

“再紧点,”格里戈里厄斯说,“要让他痛。”

格林就把手铐又紧了紧。我的手开始发麻。

格里戈里厄斯终于抬起眼看我了。“现在你可以说话了,干脆点。”

我没回答他。他往后靠,笑了笑,慢慢地伸出手握住咖啡杯,又略往前倾,猛地把杯子扔向我。我侧身一让,躲过了杯子,但肩膀重重摔在地上。我翻身慢慢站起来。现在我的手更麻了,什么也感觉不到,手铐上方的手臂也隐隐作痛。

格林帮我坐回椅子上。咖啡溅湿了椅背和座位,但大部分都洒在了地板上。

“他不喜欢咖啡,”格里戈里厄斯说,“还挺灵活,反应很快。”

没人搭话。他用他那双鱼眼盯着我。

“先生,在这里,一张侦探执照并不比电话卡更有用。现在录口供,我们一会儿记录下来,要详细一点。我需要你昨天晚上10点到现在的行踪,要完整的。我们正在调查一宗谋杀案,头号嫌疑人失踪了。你和他有过交集。那个人抓到他老婆通奸,把她的头砸了个粉碎,用的是青铜雕像,我们很熟悉,不是真品,但挺管用。你可能觉得不管是哪个私人侦探都能在我面前讲法律,对不起,后面有你受的。在这个国家,没有任何警察只用法律办案。你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你可以说没有,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不过你连‘没有’都没说。你不会一言不发的,朋友,这不值得,说吧。”

“警监,如果我开口,能不能把手铐打开?”我问。

“可以。简单点说。”

“如果我说,过去24小时,我没见过伦诺克斯,没跟他说过话,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满意吗?”

“有可能,如果我信的话。”

“如果我告诉你,我见过他,以及见面的时间、地点,但不知道他杀了人,犯了罪,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这能不能让你满意?”

“要是说详细一点,我可能会听一听。比如时间、地点、他的样子,你们聊了什么,他去了哪里,从中我们或许能推断出什么。”

“你们这样审我,大概以为我是从犯。”我说。

他下巴上的肉鼓了起来,眼睛越发混浊。“所以呢?”

“我不知道,”我说,“我需要法律咨询,我想和你们合作。能不能请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派个人过来?”

他发出一阵沙哑而短促的笑声,却很快停下。他慢慢站起来,绕过桌子,俯下身来靠近我,把一只大手放在桌子上,微微地笑了。带着这样的笑容,他朝我脖子一侧猛击一拳,那拳头就像铁一样硬。

那一拳的发力距离至多8到10英寸,几乎把我的头打爆。胆汁渗进我的嘴里,混着血的味道,脑袋轰鸣不断。他靠近我,依然带着微笑,左手仍然放在桌子上,声音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我以前很厉害,但现在老了,你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只有这一拳。我们市监狱里有几个小伙子该去屠宰场工作,我们或许不该雇他们,他们可不像温柔打手戴顿那样斯文,也不像格林,有四个孩子和一座玫瑰园。他们喜欢不一样的消遣。我们需要各种人,人手总是不够。你还有什么有意思的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手铐不松,我就不说。”就说了这几个字,我都感到疼。

他靠得更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以及一种腐败的气息。接着,他站起来,回到办公桌后面,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他举起一把三角尺,大拇指沿着一条边摩擦着,好像拿着一把刀。他看着格林。

“你在等什么,警官?”

“命令。”格林咬着牙说,好像厌恶自己的声音似的。

“非要等我吩咐?档案上说你是一个有经验的人。我需要这人过去24小时活动的详细供词,可能需要更长时间的,但先要这些。我要知道他每分钟都在做什么。我要签了名的供词,有证人,而且经过核实。两小时内给我。然后我要他干净整齐、毫发无损地回到这里。”

他停下来,看了一眼格林,那眼神简直可以把一只刚出炉的土豆冻住。

“下次我询问嫌疑人一些文明的问题时,我不想你站在那里,好像我要把他的耳朵扯下来似的。”

“是,长官。”格林转向我。“我们走。”他粗声道。

格里戈里厄斯朝我龇了龇牙,他的牙真的需要好好洗洗。“来个退场白吧,朋友。”

“好的,长官,”我轻轻地说,“可能你不是故意的,但你的确帮了我一个忙。在戴顿警官的帮助下,你解决了我的一个难题。没人愿意背叛朋友,但是在你手里,我连敌人都不会背叛。你不仅凶残,而且无能。你连如何做一次简单的审讯都不会。我刚才已经站在了刀刃上,你本可以让我倒向任何一边,但是你却选择暴力,朝我扔咖啡,用拳头揍我,而我除了挨揍,什么都做不了。从现在开始,我连这房间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都不会告诉你。”

很奇怪,他就那么坐在那里,任由我说。接着他笑了。“你只是个讨厌警察的小人物,就是这样,哥们儿,只是个讨厌警察的小老百姓。”

“在有些地方,警察并不惹人讨厌,警监。不过在那里,你根本就当不了警察。”

他依旧由着我说,我猜他能受得了。他应该听过更难听的。这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做了个手势。戴顿心领神会,绕过桌子,拿起听筒。

“格里戈里厄斯警监的办公室,我是戴顿警官。”

他听着,两道帅气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轻声说:“请稍等,长官。”

他把电话递给格里戈里厄斯,“长官,是奥尔布赖特局长”。

格里戈里厄斯沉下脸来。“是吗?那浑蛋想要干什么?”他拿过电话,停了几秒,放松表情。“局长,我是格里戈里厄斯。”

“是,他在我办公室,局长。我在问他几个问题。他一点也不合作……怎么会这样?”他突然皱起眉头,脸色阴沉扭曲,血气上涌。不过他的声音一点也没变。“局长,如果这是直接的命令,应该是探长发出的……当然,如果确认了,我就照办。见鬼,不。没人碰他一根手指……是,长官,我马上办。”

他把电话放下,手轻轻抖了抖。他抬起眼,从我的脸上扫过,落到格林那里。“打开手铐。”他淡淡地说。

格林照办了。我搓着手,等着血液重新流通时带来的疼痛。

“送他进县拘留所,”格里戈里厄斯缓缓地说,“谋杀嫌疑人。地方检察官从我们手中抢走了这个案子。多好的制度啊!”

没人动。格林离我不远,呼吸声加重。格里戈里厄斯抬头看了看戴顿。

“你等什么呢,奶油小生?等奶油冰激凌?”

戴顿几乎被吓得哆嗦。“您还没给我命令,头儿。”

“叫我长官,混账!我是警官的头儿,不是你的头儿,小子。不是你的,出去!”

“是,长官。”戴顿快步走出门。格里戈里厄斯站起来,走到窗边,面对着窗外。

“过来,我们走吧。”格林轻轻对我说。

“趁我还没揍扁他的脸,赶紧把他弄走。”格里戈里厄斯对着窗户说。

格林走到门边,打开门。我刚要出去,格里戈里厄斯就吼道:“等等,关上门!”

格林又把门关上,靠在门上。

“你,过来!”格里戈里厄斯朝我吼道。

我没动,就站着看他。格林也没动。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然后,格里戈里厄斯慢慢走过来,和我面对面。他把大而有力的手插进口袋,脚后跟来回摇摆。

“没碰他一根手指。”他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神游离,面无表情,嘴巴抽搐着。

然后,他朝我的脸吐了一口唾沫。

他往后退了退。“就这样吧,谢谢。”

他转身走到窗户那里。格林打开了门。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了我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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