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深日长,度日如年。张允澜掐指算算日子,在这里逗留得实在太久了。
可惜她不会孟良的那些术法,否则隐身逃脱实在容易。想起来,孟良应该完成了阵法,现在或许得空回郸虞皇宫。
按照那日老皇帝所说,韩簌离回国当天应该是个很好的脱身机会。那天老皇帝会对外宣称她是被韩簌离带回来的,在宫宴上正式召见她,让她拜姳妍公主为养母。宫宴之上人多眼杂,她只要提前计划好皇宫里外路线,趁乱躲过监视,就可以逃出生天。
瑜言顶着御膳房宫女的身份,在宫中出入方便。她已经将皇宫大小路径摸透十成十,画出了详细地图。张允澜将地图背得滚瓜烂熟,闭着眼睛也能摸出去。
万事俱备,只等宫宴。
“允澜小姐,泠泠公主来了。”
宫女冷不丁走进院子里来通报。张允澜一紧张,来不及用袖子掩住地图,她故镇定,
“哦……请公主进来。”
趁着宫女去请韩泠泠,她赶紧把地图收好。
韩泠泠隔三差五会来鎏褚殿与姳妍公主亲近,自然而然也和张允澜熟络起来。张允澜跟着姳妍公主学针线,她陪着;学下棋,她陪着;学礼乐,她也陪着。二人不算无话不说,但也有了陪伴。
“允澜,我带了潮夫人海琴孤本,我们一起研究研究吧。”
韩泠泠精通古乐,尤其是残本古籍,总是能搜罗到不少,一钻研就是一整天。但是她和她母亲在一起时总是不得空闲,来鎏褚殿也要随时注意姳妍公主的脸色,总而言之没太多机会做自己喜欢的事。张允澜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她顺理成章和张允澜待在一起,张允澜喜欢发呆打盹儿,她只要在一旁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就可以。
今天得了潮夫人孤本,她急不可耐地翻看了两页,越看越痴迷,可是周美人那边想要她和自己一起给贵妃绣些绫罗帕子。贵妃身边从不少这些小玩意儿,也不大看得上她们的手艺,但是周美人一直坚持送过去,就是为了让贵妃多记得她们母女两个。尤其是最近几日,贵妃派何嬷嬷来赞赏了韩泠泠的针线,给了不少赏赐,又提到有意让泠泠绣今年的乞巧图。这让她备受鼓舞,天天念叨韩泠泠的日子熬出头了。有了贵妃的怜惜,再在乞巧节上出一出风头,她一定能招一个好驸马……
“母亲,我要去给姳妍表姐请安,晚一点儿回来再绣好不好?”
周美人恨铁不成钢地埋怨她: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姳妍公主那里又不是一定要去,平常你清闲,去走走也就罢了。现在贵妃娘娘点了你给她绣牡丹,你还敢不上心,小心娘娘降罪。”
“好母亲,娘娘也说十五之前绣好就行,今天才几时?姳妍表姐那么不喜与人往来,独独叫我多走动,我要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她。再说了,往日我们不受待见的时候,都是表姐帮衬我们,我们怎么能忘了呢?”
“……你这话说的,”周美人心虚语噎,“好好好,你去吧,早点儿回来。”
韩泠泠欢喜地跑开了,留下周美人在屋里嘟囔一番。
姳妍公主见韩泠泠来了,并不要她陪着自己,也催她去找张允澜玩儿。
她得偿所愿到了张允澜院子里,一如之前那样,坐在塌边软凳上,沉迷于海琴孤本。张允澜简单招呼她,然后又开始发呆打盹儿。
其实张允澜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脑海中构建皇宫布局。可是凭借地图构建出来的皇宫到底空乏,很多细节她想不到。最好还是能亲自走一遭,观察沿路亭台楼阁、花草树木。
然而姳妍公主懒于走动,每天走得最远的不过是寝宫到她的院子。并且她也从没有主动提起让别人带她走走的意思,似乎也想她封步宫内。至于贵妃那边派来教她规矩的人更不用说,言语中透露出禁止她“乱溜达”的警告。
她的目光渐渐落到韩泠泠身上。沉迷于孤本的韩泠泠全然不察。
“泠泠?”
张允澜终于开口了。
“啊?”韩泠泠被冷不丁喊到,局促地将书合起来,“我是不是看得太入迷了?抱歉啊,允澜……”
“不是不是,我是想和你聊聊天。”
“好啊,你说。”韩泠泠将书收起来,乖乖巧巧坐好,等着张允澜找话题。这顺从模样,都让张允澜恍惚谁才是公主。但是不管这些了,
“你这么喜欢古琴孤本,弹琴也一定很厉害吧?”
“算不上好,只是学过几年。”韩泠泠谦虚道。
“那我能有幸听你抚琴吗?”张允澜满眼透露出期待,就算是韩泠泠也受不了。
“这……我弹得不好,我……”韩泠泠还要犹豫,张允澜已经开始同她撒娇。
“泠泠~泠泠~小姨~泠泠小姨……”
果然,韩泠泠妥协了,
“好吧,我试试……可是我也没带琴来……”
“我陪你去取。”张允澜激动地站起来,兴致冲冲地说道。
终于有机会出去了。
“不必了,我让果儿回去取。”结果韩泠泠毫不知情地给她浇了一头冷水。
“啊……这样……这样最好啦。”张允澜讪讪坐回去。
她还是不死心,环顾四周,突然又计上心来。
她指着院墙的花窗说道:
“你看外面有个亭子我们去那儿吧?美人抚琴当然要有美景来配。”
韩泠泠被她夸了一下,害羞地说道:
“哪有……不过是献丑啦。允澜喜欢那个亭子,我们就去那里吧。”
太好了!张允澜窃喜。
院墙外也就是鎏褚殿外,那一片是环湖竹林。站在湖边亭子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对面御花园的一角,以及皇宫大半宫殿。虽然比不上实地查探,但也不错了。
在韩泠泠的带领下,一路上宫女们都规规矩矩行礼,无人阻拦。不得不说,这个公主身份到底是不错的。
果儿将琴来,小心翼翼放在石案上,然后和随行的人识趣地退得远远儿的。
张允澜醉翁之意不在酒,随便扫视一眼古琴,给出一个礼貌的赞赏的微笑,
“这琴真漂亮。”
可是话说完,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阳光照射下,装饰在古琴上宝石熠熠生辉,但是其中一块光芒有些异常。这种异常张允澜再熟悉不过了——碎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