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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彼岸人

安静偏僻的一处平原上,草长莺飞,齐脚脖的绿草随风左右摇摆着。

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坐在墓碑前,抱着一坛女儿红,手腕微抖把一坛好酒缓缓倒在三块墓前,浓郁的酒香随着风洒满整个草原天空。老爷子闭着眼睛陶醉着,嗅着酒香,拄着拐慢慢的绕着墓碑转圈。

成群结队的飞禽在天空盘旋翱翔,悼念亡者,远处寺中钟声长鸣,纪念英灵,一直到余晖铺满草地,渲染成一片金红色,晚霞红透半边天,把云彩映成目眩神迷的紫色,这片草原就只剩下三座孤零零的墓碑,带着悲凉矗立在昏黄中。

墓中间躺着的那个人曾经说过:“有些事情,我们永远无法掌握。就算你以为掌控了自己的命运,但这个复杂精密满是意外的世界还是会告诉你:你不配。”

(一)

立钟准时在房间里摇晃起钟摆,悠扬清脆不吵人的声音在卧室回响起来,晨风恰到好处的轻轻掀起窗帘一角,华烨从柔软的床榻上翻身坐起,看了一眼手腕,手腕上的数字依旧跳动着在缓慢减少,减少的速度和心跳速度一致,心脏跳动一下,数字就减少一秒。

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迅速窜入房间。推开巨大的落地窗,华烨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远处可见的绿茵正在以可观的速度一天天的向远处蔓延,在太阳的宠溺下越发茂密。

出生在所谓的共产主义世界里,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会拥有40年的平均寿命,记录在手腕上,落地的那一刻开始,人生尽头的时钟就开始滴滴答答的赶路,一刻不停歇。

所谓的产,就是时间。

需要花时间买奶粉,买白米买面粉,用时间买药看病,需要用时间买房上学上私教,也可以花时间买豪车豪宅拥有一片庄园,甚至拥有着崭新永远年轻的身体和不受岁月雕刻的容颜。

40年,14600天,350400小时。

华烨信步走上热闹的街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叼着小笼包拿着豆浆边走边和熟人含糊不清的打招呼,街道的两边坐着零零散散的流浪汉,有很年轻的面孔,也有摇摇欲坠老之将死的嶙峋脸庞,华烨习惯性的递给每人一份早餐,流浪汉们好似习惯了一切,两眼空空的咀嚼着。

华烨走进领袖府邸,径直走向领袖卧室,身后门卫站得笔直敬着军礼。小心的推开门,轻声走到床边,猛的掀开轻奢的丝绸鹅绒被子,拉开镶着金丝的厚重窗帘,阳光准确无误的袭击在床上赤裸男人的身上,可是那人纹丝不动的继续拉鼾。华烨蹲在床边,盯着床上男人棱角分明的脸,细数脸上在阳光下闪耀着的茸茸细毛,还有挺立的根根睫毛,蓦然大喊:“金晟!”

床上男子翻身想裹紧被子继续睡觉,却只摸到了自己的身体,猛地坐起,看见华烨倒也不惊讶,慢吞吞的开始穿衣服:“怎么又来?”

华烨继续戏弄:“我们的伟大领袖还是喜欢裸睡?”还不时用眼睛瞟来瞟去。

金晟满不在乎的抓起浴巾向浴室走去:“小心长针眼。”

华烨在卧室里四处走动,拿起床头散开的文件,扫了几眼便眉头紧锁,翻阅完文件放回原处,没有注意到封面印着的绝对机密的字样。

金晟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问华烨今天去哪里逛。华烨拿起果盘中的水果咬着,含糊不清的说:“一个领袖,天天想着去哪玩?你没有正事可以做吗?”

金晟把毛巾扔过去:“不是你这位祖祖祖祖祖爷爷硬拉着我玩的吗?”看见华烨拿着自己的毛巾嗅着,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变态!”

“今天去我们的那片森林看看吧,最近好像茂盛了不少。”华烨把苹果核精准的扔进垃圾筐。

金晟说道:“好啊,好久没去了,正想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少闻你身上的腐臭气息。”说罢顶着金色耀眼的头发向门外走去。

“喂!喂!你好歹把衣服穿上啊!”华烨在身后大叫。

(二)

华烨在出生的时候,被自己的父亲划走了35年用来购置房产,母亲在惶惶不可终日里抱疾而去,而华烨的5岁生日礼物是以百年为单位记的时间,父亲在华烨成年之后用自己剩余的时间购置了三座雅致的墓地,随母亲一同葬下,给自己留了中间的那块墓地。

可,华烨已经活了700多年了,久远的时光里,整日披戴着不老的容颜,行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寻觅着自己热爱的生活,也遇到过比自己还年长的男人和女人,像妖精一般存在于人世间。

华烨漫步在700年久远的时光里,走过了万里路,爬过了千座山,穿过了万片海,见惯了生死,经历了数不清的离别,一次次看着可爱的人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完倒在自己身前。

眼前数不清的建筑上镌刻有自己时间的印记,却也觉得自己某个器官空荡荡,始终无法填补,是用多少时间都无法填满的空缺,空落落的心脏,赤裸没有包裹的细嫩肌肉,缺了滋润,几百年来都不曾鲜活过。

偶尔的机会下,认识了当初还是毛头小子的金晟,走到哪里身边都围着比他高一倍的黑衣墨镜男,不经意的瞥见这个男孩手腕上令人惊讶的数字。

看起来尚显幼稚的金晟对眼前的江山指指点点却颇有见解,华烨顿下脚步认真聆听不住点头,金晟对身后这个迟迟不肯离去有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是谁啊?能听懂我说的吗?”

“听不懂。”华烨摇了摇头。

“那你在听什么?”

“觉得小屁孩说的还挺有道理。”

身旁黑衣男子向腰间摸去,金晟单手一按,独自走到华烨面前,扬起金灿灿的脑袋:“可是我会比你活的久哦,叔叔。”

“哈哈哈哈哈!”华烨摸了摸金晟毛茸茸的头,笑着道:“你要叫我祖祖祖祖祖爷爷。”

在森林边缘,金晟让护卫停下,和华烨二人钻进了密林里。华烨看到身后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和金晟步伐敏捷的进入到密林腹地,掘地三尺在一座破烂茅屋下翻到了埋藏很久的坛坛罐罐。两人同时伸手去抓那坛不知道存了多少年的女儿红,华烨一巴掌拍掉金晟的手:“礼让老人!”

金晟悻悻的抱起一坛封着厚厚泥巴的小坛子,拍开封盖,浓厚的酒香瞬间萦绕在四周,甚至能氤氲出实质的酒香气,华烨恶狠狠的咽着口水,金晟往后缩了缩靠在树干上搂紧酒坛,冲着华烨傻笑。

潮湿茸茸的绿色苔藓地上散落着干涸的泥巴和随处倒着的坛坛罐罐,两人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怀里的酒水洒出来浸湿了两人的衬衫,散发着发酵的味道。由远及近传来了护卫前来寻找的声音,两人已经坐了太久,夕阳都已经掠过森林末端低低落去,俩人互相扶持着站起来,金晟大喊一声:“在这里!”

护卫寻声赶来,华烨突然轻挑眉毛,对着金晟喷吐满嘴酒气:“难道你不是最高统治者吗?”

华烨感受到搂着自己的金晟的手臂突然一紧,身侧的躯体也变得僵硬:“你喝多了吗华烨?难不成你想篡位啊?”

华烨看着已经近身的护卫,哈哈大笑:“谁稀罕你的位子,天天还要看一堆破文件,切!”

金晟手上加劲捏了捏华烨腰间的赘肉,两人在护卫的搀扶下一步三抖向外面走去。

茅屋另一边的密林里,一个背着巨大背包的女生鬼鬼祟祟的探出头,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悄悄溜到茅屋旁,蹲在坛坛罐罐面前,思索着什么,随着夕阳落下一同隐藏在黑暗里。

华烨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夕阳早已沉下去的那片森林,星星点缀着夏天美好的夜晚,晚风一阵一阵的拂过,衣角和窗帘不约而同的一起翻飞。华烨脚边散落着没有燃尽的烟头,直到夜幕黑透,漆黑仿佛沾染到原本闪耀的星星眉眼里,微微寒意顺着黑色绽开在空气里,华烨才把烟头掐灭,裹紧睡袍回到了卧室。

金晟看着依旧在床头的那份文件,用指纹扫描仪发现了华烨的指纹,这件事还是自己亲力亲为的,因为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件事。金晟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一向不抽烟的金晟颤巍巍走到窗前嘬起一根烟,刚划着火柴一阵风就刮灭了,金晟又划着一根火柴,看着火苗迅速上窜到手上,才急忙点着烟丢掉火柴。金晟学着华烨的样子猛的吸了一口,旋即又吐出长长的烟气,金晟没有在意到自己抽烟这么熟练,满脑子都是华烨那个老爷子的脸:“这个老头也活了700多年了,应该活够了吧。”这么想着,心里却隐隐作痛,300多年的友情一般人还真是体会不到的。金晟恶狠狠地吐出最后一口烟气,给华烨发了消息:明天去老亭子找我。

一如反常金晟天不亮就从床上爬起来,孑然一人在老亭等华烨,天蒙蒙亮的时候,华烨的身影在羊肠小道上被雾气渐渐勾勒出来。华烨坐到金晟身旁挤着取暖,等着金晟开口。

“老头,你看过那份文件了吧?”金晟的声音透着早晨朦胧的沙哑,还带着几分无精打采。

华烨闭着眼睛同样无精打采的回:“是啊。”

“真想杀了你。”金晟懒洋洋的说。话里似乎含着清晨的凛冽,似乎有点像是杀意。

“哦,为啥?因为我知道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嗯。”金晟从兜里摸出烟,递给华烨,俩人坐在一起喷云吐雾。

“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每个人生存的时间可以被限定吗?也没有思考过是谁可以拥有这么大的能力控制所有人的生死吗?”金晟眯着眼看着逐渐醒来的太阳,正在透过薄雾洒下些许温暖。

华烨用手固定了一下凌乱的发型:“那你说是什么人能有这样大的能力呢?”

“不是人哦!爷爷”金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着华烨回眸一笑,绚烂的金色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伴随着灿烂的笑容,晃的华烨分了神。又在下一秒冷汗浸湿了睡袍里面薄丝的衬衫。

“那是?神?”华烨颤巍巍的站起来。

“你活在古世纪吗?你难道信基督吗?怎么还扯上神了呢?现在什么科技水平了?”金晟毫不留情的嘲讽着华烨。“是科技啊!或者是机器。”

“你是说现在这个世界是由机器掌控的?”华烨很吃惊的语气却看起来不像。

“你原本就猜到了?”金晟却是很吃惊的表情。

华烨不以为然的眨眨眼,双眼皮划出危险的弧度:“那你又是什么呢?”华烨不由分说的开始揪金晟的一头金发:“早看你这头发不正常,是机器人植发吗?”试图像电影里那样在脑后发现红蓝线间的电线或者某个启动按钮。

金晟翻着白眼呲牙咧嘴:“我的秀发!疼!”推开华烨,怒道:“你有病啊,我要是机器人能让你发现这个秘密吗?你还能活到现在?”

“你是故意让我发现这个秘密的?”终于轮到华烨诧异了:“你严格来说是机器的傀儡,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难道这道命令也会危及你的生命吗?”

“严格来说,我们家族生来的使命就是服务于至高无上的大脑,就是现在可以理解的类似于机器这样的东西。世袭领袖的好处是它不用费心去寻找我这样的人,也不用承担泄密的风险。可是在这300年的相处中,我越来越想知道生命真正的含义,想知道这样看似美好却残忍的世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运作的,想知道我的家族是什么时候开始背叛人类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世界变的这么模糊,总感觉我活着,却是死的,我宁愿不要这样无休止的生命,也想弄清所有这一切的答案。”金晟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目光炯炯的看着华烨:“老头你敢和我一起和整个世界对抗吗?看看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华烨撇了撇嘴:“我早就活够了,舍命陪孙子吧。”

(三)

金晟带着华烨来到了那片密林边,华烨疑惑的问:“它藏在这里面吗?可是这片密林大多是我们一起种起来的啊!”

“不是它藏在了这里,而是住在这里,况且这是我们亲手为它修建的天然掩饰。”金晟说罢就带头走了进去。

阳光依旧能透过密高的树叶斑驳在潮湿的土地上,两道熟悉的身影再次穿梭其中,一路上华烨满脑子的问题通过嘴唇不停的崩进金晟脑袋里:“为什么会突然通知要调快生命的速度,还要缩减生命的基础长度?难道是它在调控自然资源和人类需求的冲突吗?那它就如同上帝一般,翻手之间就能决定整个人类的生命进程,甚至地球的历史,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被允许存在?”

金晟也是在强装镇定,究竟机器的秘密一个人类是不可能参透的。途径破茅屋,竟发现一地的狼狈都被细心整理过,酒坛整齐的放在茅屋边,泥土也被轻轻扫过。

茅屋里竟走出一个穿着蓝裙的女子,长发盘起来用一根古老的玉簪簪着,裙边露出白色的帆布鞋,看见金晟和华烨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白皙的脸就染上了红晕:“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还有人住,我只是暂住一下,马上就走。”说罢转身就进了没有一半屋顶的茅屋,出来时背着一人高的旅行包,女生吃力的样子跃然脸上。

华烨走上前一把拉起女生的手,看见手腕上触目惊心的数字,震撼溢于言表:“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金晟也移步到女生后方防止女生逃跑。女生好像没有被这么粗鲁的对待过,眼泪毫无预兆的滑落,滴到华烨手上,华烨似被灼伤一样迅速抽回手,华烨最见不得女人哭。

“你为什么有这么多时间?”华烨不依不饶,现在看谁都像是机器人的傀儡,和那边站着的金头发一样。

“遗产。”女生简短清冷的回答,不想再多探讨这个问题多一秒。

金晟又挖出两坛酒来,递给华烨,低声说:“你对一个女生这么凶干嘛?不是和你说了只有我们家族是傀儡家族么?你至于这样吗?”

华烨抱着酒坛靠树坐下:“对不起。”活了700多岁了对这么辈分小的人低头认错还是蛮难为情的。

金晟走到女生身边,把酒递过去,女生很爽快的接过,也靠在另一棵树坐下:“没关系。”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片森林啊?从哪里来的?”华烨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金晟边动手刨酒边吐槽华烨:“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而且你尊重一点,说不定这位姐姐辈分比你还大呢哈哈哈。”

“我确实还没有见过比我还年长的人。”女生说了第二句话:“我1200多岁了。”

华烨手中的酒坛砸在苔藓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金晟若有所思的呆在原地。

“那这位姐姐您贵姓?”华烨语气突然恭敬,画风突然诡异起来。

“叫奶奶。”女生毫不留情。

“奶...奶。”

“傅羽涵。”女子端起酒坛喝酒的样子甚是豪爽,挥手间的气质也不似小女生那般简单幼稚。

“傅奶奶,您还喝酒吗?”金晟屁颠屁颠跑到傅羽涵身边献殷勤。

傅羽涵倒是对这个刚刚一直在帮自己说话的帅气男生很有好感:“没事,我们现在还讲辈分吗?都什么世道了,只要时间多我就一直20岁,你就当我是姐姐吧,叫奶奶显老,我这不是风华正茂吗?”

“好的好的。”金晟乖巧的坐在傅羽涵身旁,乖巧的像华烨养的那只金毛。还冲华烨抛去得意的眼神。

三人靠着树干休息了一夜,清晨的露水顺着树叶的纹理滴落在还没睡醒的绿地上,同样滴在几个人的头顶,傅羽涵擦了一把脸上滴落的水滴,坐起身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背起自己硕大的背包准备离开。

金晟懒洋洋的说话:“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吧,你这样一个人能去哪里啊?”

华烨也醒来,用不解的表情比划着疑惑的手势,金晟装作看不见。

“我还没问,你们进这么深的林子要干嘛?”

“去探索这个世界的秘密。你有没有......”金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那就一起吧。”傅羽涵看着华烨说。

“你都不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就这样答应了?”华烨感到奇奇怪怪。

“嗯,反正我孑然一身,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也没什么愿望要完成,就随你们一起吧,你看起来很有意见的样子?”傅羽涵挑挑眉。

“那......倒是没有。”华烨起身慢慢走到金晟后面,用力拧着金晟腰间的赘肉:“只是单纯担心您老人家的身体而已。金晟!去背包,怎么能让女生背那么重的包。”顺便用膝盖顶着金晟的臀部推了出去。

金晟踉踉跄跄的接过背包,三人又继续往更深的密林里走去。

“我们要到哪里去啊?”华烨忍不住发问,转眼间硕大的太阳已经爬到了森林的头顶上,华烨的衬衫被汗湿透,可以清晰看见背后的蝴蝶骨和精瘦的脊背被衬衫勾勒出来。

“我也不记得了,上次来都是我继承领袖的时候了,而且林子又长出这么密,完全不记得路,我们应该迷路了。”金晟一屁股坐到地上,摊摊手一脸无奈。

华烨也没办法,走到金晟身边,揉了揉金晟的脑袋:“没事,我们慢慢找。”

傅羽涵在身后用奇异的目光审视着前面两个依依偎偎的男人,撇了撇嘴,随便选了个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华烨和金晟立马连滚带爬的追上去:“奶奶,你知道路怎么走吗?你都不知道我们要去哪。”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坐在地上揉脑袋?还是抱着哭一会。”

金晟傻笑着:“我们跟着姐姐走。”华烨用力砸了一下金晟的头:“我叫奶奶,你叫姐姐?”

三人日落而息,日出而行,傅羽涵总能从那个硕大无比的包里变出吃的穿的用的,背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金晟渐渐能挺直腰板跟上傅羽涵的步伐:“姐姐,我们要是再找不见就没得东西吃了。”

傅羽涵气急败坏转身赏给华烨金晟脑袋一巴掌:“还好意思和我说?你们俩来这么大的林子里探险什么都不带?两个大男人不知道带衣服锅碗瓢盆就算了,吃的都不带?我那么大的背包都被你们吃瘪了,我带了两个饭桶!”华烨和金晟并排站好,低着脑袋表示自己在认真的挨骂。

傅羽涵一肚子气,看着两个显得很委屈的大男生又无处可撒:“我们只能再走两天了,找不见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是......”华烨抬起头刚准备说话。就被傅羽涵凌厉的眼神杀死了。

“没有可是。”华烨又瑟瑟发抖低下头。“不想饿死在这林子里,就听我的话。要不然我走了不管你们,今天就饿死你们两个饭桶。”

两人继续唯唯诺诺。跟着傅羽涵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

金晟突然抬起头,看着前方巨大的树冠说:“就是那里。”

明明看起来很近的树冠,却走了一个小时之久,刚刚看见的树冠绵延出去数百米,覆盖的方圆几百米的阴影下出乎意料的长出青青的小草,树干之粗大概二三十人合抱,长度高度叹为观止。站在树干旁,仰望深绿错杂在一起野蛮生长的树冠,感叹道自己的渺小,一棵树尚且如此宏伟,那些翻手之间改变历史的机器又会是何等可怕。

傅羽涵单手抚摸着树干,似乎在感受树的身体,树的体温,树的心跳,那只手绕着树干游走了一圈,树冠在风来的时抖动起来,,满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林间惊起成片的飞禽,绕着这棵树中帝王盘旋。

金晟说:“就是它。”

“是它?”华烨惊呼出声,又急忙压低声音凑到金晟身边:“老子千辛万苦陪你探索世界奥秘,现在告我就是一棵树?玩呢?”

“不,我说的是......她。傅羽涵。”金晟放慢了声音,拉着华烨往后退,整个树上的叶子沙沙的声音都仿佛在嘲笑两个不自量力的人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华烨的手心都是汗,感觉不到金晟也满是冷汗的手冰凉的温度。

“刚刚。”

华烨发誓,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把金晟吊起来打一顿,三天三夜不睡觉的那种。

“为什么是她?和这棵树有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直觉而已。”

满脸问号的华烨:“你难道没见过吗?凭直觉就说傅羽涵是这个世界的终极boss?太没原则了吧。”华烨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脚底下却不停的向后挪着,眼神紧紧的锁着傅羽涵。

(四)

“我的家族从大概1000多年前开始成为机器的傀儡,虽然我记不清具体的时间,但是傅羽涵1200多岁了,你见过比你大的,见过这么长寿的......人吗?更何况她出现的时间就和我们家族成为傀儡的时间相接近,她好像知道我们的目的而且在必经之路上等着我们,又带着我们在偌大森林里迷路之时一路找到了这里,这些都只是巧合吗?”

“所以你是听到她年龄之后才决定和她一起走的吗?”华烨和金晟压低声音交谈着,看着另一边还在绕树游走的女生靓丽的背影。华烨想到:这么完美的人,确实不合理。

“但是,你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为什么我们两个还要孤军深入,你觉得我们两个能打过她吗?机器人,T800,T1500,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头就轰死我俩了。”

“额,这个我欠考虑了......”

傅羽涵突然扭头,锁定华烨,华烨寒毛一震,头上的毛发好像都如同针一样站起来,刺的自己头皮发麻。咳了咳嗓子清了清痰,准备代表人类发表最后正义的致辞,即便死去,也要像电影里那些经典的人物一样死的光荣,可是好像一般说这样话的人都顽强的活下来并且战胜了一切的邪恶,这么想想自己兴许能活下来,缓解了些许的紧张,理了理衬衫的领子,挺直腰板,和傅羽涵对视着。

“华烨,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第一句话就摧垮了华烨的心理建设:这是什么套路,机器人和人类套近乎?我准备的慷慨陈词应该是应对机器人邪恶猖狂的挑衅的,“不记得我了吗”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和机器人还有过不伦之恋?

金晟也傻在原地,回忆认识的这些年里华烨顶着一双桃花眼祸害过的女孩,甚至连祖祖祖祖祖奶奶都不放过,这难道是在上演受伤少女变身机器人寻渣男复仇的桥段吗?也太刺激了。金晟抱着看戏的心态,双手插兜乖乖在一旁站好。

“我......应该认识你吗?”华烨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反问。

“600年前,这座城市的远端是一片枯地,有大漠的风卷流沙,也有平原的一望无垠,割开仙人掌厚厚的绿茎会有可口的水,不高的枯萎灌木丛可以用来生火,那个夏天这个森林还没有这么广袤,那个夏天你还是100岁的毛头小子,你拉着我的手说你很喜欢比你大的姐姐,带我来这片小小森林里看不多的萤火虫;一起站在房间的阳台上眺望这里,你说要把这片森林种满高高大大的树,让萤火虫飞满整个山谷林间;你带我去你爸爸妈妈的墓前,虔诚的说道我是你今生唯一爱的女人,在你的墓旁修了一座紧挨的着的墓,坏笑着对我说:‘姐姐,我们合葬吧。’那也是我听过最恐怖的求婚了。度蜜月的时候我们去大漠野营,你搭帐篷,我去拾柴,我掉入流沙,最后一刻你伸手拉住我的手,和我一起沉到暗无天日的黑暗里。”

“500年前,我爬上过最高的山峰,去到过最冷酷的冰原,独自一人踏过最广袤的草原,在另一个角落里终于遇到了你,你看我衣衫狼狈,带我去当地有名的路边摊吃了两碗麻辣烫,还有一个肉夹馍,虽然撑到走不了路,但还是很幸福。你送了我这个巨大的背包,告诉我要多带吃的穿的用的,走多远的路都要保护好自己。我很听话的每次远门都会背起这个看来和我格格不入的背包。可能你觉得我很能吃,带着我去各地领略无数的美食,但是,最后你还是带我去到那个熟悉的墓前,我看着那个属于我的小小墓坑,我终于知道我还是我,可是你不再是你了。再后来你带我去最美丽的海底潜水,你的氧气包被珊瑚划破,呼吸管也缠在了上面,我看着头顶很远的海平面,黯淡暧昧的阳光在波纹的搅动下目眩神迷,我摘掉呼吸器,吻住你,在海底安静的时间里,在慢慢沉重的呼吸声里,我想一直这么抱紧你,上一次你陪我,这次换我陪你。”

“300年前,我依然记得你,在外面的世界里我徘徊了200年,忍不住的时候,我还是再次回到这个城市,这个我们最初开始的地方,我看见你和金晟站在一起,你用年轻依旧熟悉的笑容调侃着面前那个头发金灿灿的小男孩,从你的笑容里我看不到一点悲伤,所以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你不是他们。这三百年来,我刻意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反正我手腕上的时间永远不会走完,我每日醉生梦死,拿起酒精给自己的心和记忆消毒,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可以拥有前世的记忆,也想不通为什么总会遇到你,如果我们在一起的结果只会是不幸和意外,那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你的笑容也十分美好。在每个没有喝醉的深夜,我都会悄悄的坐在你房间的阳台底下,直到你早起推开那扇窗户。又在每个清晨看着你四处走动却又无处所属的孤寂背影,心疼的想冲上去抱紧你。再忍受不了的时候,我回到那块墓地,尝试去另一边等你,可是我每次都会醒来,也依然记得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我知道我没办法不爱你,没办法放弃你。”傅羽涵缓了缓哽咽的声音,看着华烨依旧疑惑但是沾满泪水的双眸:“华烨你记起来什么了吗?”

华烨捂着胸口痴痴的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是这里好疼好疼啊。我已经活了700多年,怎么会死过两次?甚至没有死亡的记忆,没有你说过的这些一点点的记忆,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人死怎么可能复生?我可以感觉到我这一生中缺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很重要,但是我不小心弄丢了,不知道丢了什么,丢在了哪里。”混乱的脑电波东奔西走,仿佛在拼命努力的理出清晰的思路,却总是因为负荷太大崩溃在半路,华烨脑子不停的阵痛,能听见自己脑袋里电流闪过的声音和记忆列车呼啸经过的轰鸣。

傅羽涵眼眸微沉:“我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我们应该都不是第一段人生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我们都是克隆人,在每一次克隆的过程中会清除掉那些会让你怀疑世界牵扯过往的记忆,这样让每个人的几段人生拼接成一段完整的人生,否则怎么会有长生不老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存在翻手之间改变寿命的存在。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所有的记忆,要是我能忘了该多好,像华烨一样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华烨那没有包裹的心脏狠狠的抽动了两下,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我继承领袖位置的时候确实是来这个地方的。在这棵大树下静坐了两天。难道和这棵树没有关系吗?”金晟忙插嘴道。

“所有的一切都只可能是人类控制的,至于你的家族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家族,或者是被我们不知道的人物操纵的傀儡家族,我也不得而知,这些问题只能去问你埋藏在坟里的祖祖辈辈了,还有你的兄弟......”

“这你怎么会知道?”

“知道什么?”华烨捂着脑袋转头问金晟。

金晟沉默了片刻:“我们家族领袖位置只会单传,所以每一辈都只会有一个人,我父亲因为在外无意留情有了一个弟弟,我父亲和那个尚在襁褓的弟弟莫名其妙被处死了,所以我才会那么小就坐到领袖的位置上,我的家族说是家族,但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我还没有结婚。”金晟摊了摊手。

“那看来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不仅你的家族,整个人类付出的代价都很大,什么人为了掌控这个世界,竟然用垄断生命这么丧心病狂的做法。”傅羽涵忿忿道。

“那又和这棵树有什么关系呢?”华烨坐到地上,离的树远远的。自从傅羽涵说了一段又一段的话,华烨和金晟就知道眼前这个女生并不是所谓的敌人,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况且华烨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不该拥抱眼前这个眉眼都是爱意都是沧桑的女孩。

傅羽涵又走回树前,伸出手摸着树干:“我能感觉到这棵树里有着巨大的电流,你们可以来试试手感,这应该是一棵假树,里面藏着巨大的电缆,这根电缆可能与我们现在的世界息息相关,只是我还不知道到底与什么有关,我们把它砍断就知道了。

“砍断?”华烨和金晟异口同声的惊呼出来;“这么粗一棵树,我们砍到猴年马月才能砍断?”

“别吵吵,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是一颗假树,应该不会有很硬的外壳。”说罢,傅羽涵从包里拿出一把斧头,看的金晟目瞪口呆,喃喃道:“我说这包这么沉。”

三个人拿着坚硬的工具围着树开始动工,果然像傅羽涵说的那样,这棵树外表是一层薄薄的铁皮,里面都是泡沫,用手就可以砸烂,捶打了一天一夜,终于透过一个小洞能窥见里面闪烁着蓝紫色的火花,还有黑黝黝的电缆线。等到把外围的铁皮掀开把里面所有的泡沫都取出后,他们看见了错综盘旋在一起的电线和中央那根有两人合抱粗细的深黑电缆线,笔直的冲入树冠,由此看来,那硕大的树冠也只是电缆延伸的尽头了。

“现在怎么办?砍断会不会被电死?”金晟头发耸立起来,扭头看傅羽涵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电缆另一头的华烨同样顶着一头炸起来的毛探出脑袋,看见傅羽涵立起来的头发也笑出声,三个人互相看着,在地上笑的打起了滚。

一点都没有拯救世界的英雄该有的样子啊。

三个人用上衣做成手套,抓起斧柄对着中央的电缆猛砍。从露水滴落到眼睛上开始,一直砍到星星点缀满夏天的夜空,伴随着晚风和叽叽喳喳的蝉鸣鸟叫,浑汗如雨,终于在一声斧子清脆的碰撞声和电流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中,切断了电缆,汹涌的电火花溅射在空中,冲击波带着蓝色的弧线向四周散开,三个人仰面向后飞出重重的砸晕在地上。

(五)

医院手术室里,淡蓝色的病床上躺着安详的老人,身旁的医生护士们静静的拿着白色幔布等待着,坐在一旁的老伴握着床榻上老爷爷的手,老眼含泪:“老头子,把我的时间再分给你一半吧。”

床榻上的老人用力握紧老伴的手:“我们说好的,让时间它自己慢慢走,走完就是我们的尽头,只是很可惜我走在了你前面,你要好好陪着我们的儿子女儿,我在那边等你。”说罢老人安详的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任何人的声音,所有人看着他手腕上的时间慢慢倒数着。

郊区外一栋很破烂的房子里,妈妈守着床上只有一岁半的小男孩,男孩咿呀学语叫着妈妈和爸爸。妈妈突然撕心裂肺的哽咽着:“不许叫爸爸,你只有妈妈,你只有妈妈一个人了。”看着男孩手腕上所剩无几的时间,妈妈把自己手腕上不多的时间划给了睁着水汪汪大眼睛的男孩手上。妈妈静静躺在一边,小声温柔的在男孩耳边轻语:“你要好好长大,记得妈妈,一定要记得妈妈,妈妈是最爱你的。”在心里默数着剩余的几分几秒。

城中心一家宾馆里,一对兄妹坐在床的同侧,哥哥闷闷的开口:“妹妹,卖掉房子的时间把所有的债都还清了。”

“嗯。”

“你恨我吗?妹妹。”

“不会,我觉得哥哥很伟大,我愿意付出所有,去成就哥哥的伟大。”

“我只是把我们破产欠的债还了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哈哈哈”哥哥笑容中满是悲戚。

“我不管,我就是觉得哥哥很伟大,哪有人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去还债的?”妹妹搂住哥哥的手臂撒娇。

哥哥摸着妹妹的头发,哽咽的说:“对不起。”

“哥哥,我们下辈子不要做兄妹了。”

“嗯?”

“下辈子你爱我吧。像男生那样去爱一个女生。”

“好。”

兄妹安静的靠在一起,听着闹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慢慢的宣判着死刑的到来。

一瞬间的电流眩晕的感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仿佛被麻痹了一瞬,再抬头看这个世界的天空,没有滚滚而来的火球,依然的湛蓝,望向远处的河流,没有遮天蔽日的海浪打来,依然的平静,眺望远处的雪峰,没有天崩地裂的坍塌,依然的巍峨。

什么都还是没有改变,却又感觉什么发生了改变,就在随手可以摸到的地方,却像个无处摸索的影子一样猜不透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

身边的护士掐着表准备走上前给这位过世的老人盖上白色幔布,可他手腕上最后一秒怎么也不肯归零,护士好奇的抬起手腕,发现自己手腕上的时间停留在25年12小时36分钟08秒,耿直的数字不肯再动一下。老伴也发现了病床上老爷子的时间停留在最后一秒不肯跳跃,扑到病床上搂紧老爷子,只是老爷子诧异的表情说明自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孩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开始清脆的啼哭,可能是饿了吧,妈妈翻起身来准备再喂一次奶给儿子,无意间瞥到自己手腕上的时间依旧停留在几分钟前。用力的甩了甩手腕,确定了那一串数字终究不再动弹,抱起自己已经安静下来的孩子失声恸哭。

兄妹紧紧抱在一起,无意间两个人坐着睡着了,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身边还是彼此,诧异的环顾完全黑下来的四周:“难道我们已经到了下一个世界吗?”

“哥哥,我的时间它不动了!”妹妹惊呼出声。

哥哥低下头看着手腕上闪着淡淡光芒的数字果真一动不动,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我就知道伟大的哥哥是不会轻易被上帝带走的,我们的虔诚举动感动了上帝!”

“嗯嗯。哥哥以后改信基督!”哥哥连忙说道,和妹妹久久的拥抱到一起:“妹妹,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好。”

这个世界所有的时间法则在这一刻失效了,无数人惊呼着,也有人惊讶着,也有人疑惑,甚至有人感到忿忿不平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躺在森林里迟迟不肯醒来。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电流的原因,华烨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旋即睁开混沌的双眼开始恢复神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见了身边躺着的金晟。华烨扇了金晟两个大嘴巴,金晟慢慢的也睁开了眼睛,捂着脸说:“电的我脸疼,我就说不能站这么近砍吧。”

华烨没有理他,起身寻找傅羽涵的身影,可是除了巨大树冠底下之外的空旷地面上都没有看见傅羽涵。华烨蹒跚的挪到树冠那里,按照电流冲击和位置的推算开始翻找树枝底下的傅羽涵。金晟也忙扶着地爬了过去,一样开始翻找。

在月亮的反光下,看见了交错的树枝中间一抹蓝色,两人急忙扑过去,拉开厚厚的树叶,掰折坚硬的树枝,可是包裹在树枝里面的是柔软的电线,乱糟糟的一团。两人突然停下手来:一根树枝从傅羽涵的腹中穿入,不知从哪里穿出。

二人待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华烨突然大喊:“金晟,快打电话给你的人,让他们来救人,快点快点!”

金晟跪坐在一边,哭着说:“电话早就没电了,这么大森林里也没有信号啊,我们早就试过了。”

华烨眼泪断了线的打在傅羽涵的身上,抽了抽鼻涕,手忙脚乱的清理着身边的树枝乱叶,终于能看清那根树枝刁钻的角度。华烨轻轻拍了拍傅羽涵的脸,使劲掐了一下傅羽涵的人中,傅羽涵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皱着眉轻呼:“我肚子疼。”

华烨轻轻按住傅羽涵,让她不要乱动,眼泪却不争气的掉在傅羽涵的脸上,傅羽涵扬起头,看到了自己肚子上有一根树枝贯穿而入,艰难的伸手摸了摸身后,摸到了粘稠的血,也摸到了那根尖锐的树枝前端。。

“没事,应该是扎坏了一个肾,还好,应该死不了。可我以后就要靠那一个肾支持我的身体了,要不然你借我一个呗?”傅羽涵挤了挤眼睛:“俩大老爷们整天腻歪在一起就算了,还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别让我看不起你俩。”

华烨俯下身,缓缓抱着傅羽涵,把自己的脸贴在傅羽涵的额头上,感受着渐渐流失的体温,金晟也看到了傅羽涵身下被染红的裙子和一滩血迹,明明想笑给傅羽涵看,却偏偏哭的更难看了。

傅羽涵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烦死了。该死......真他娘的疼。”说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华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抓起傅羽涵的手腕,傅羽涵手腕上巨大的数字此刻像水银泻地一般飞速滚动着,触目惊心的减少着。

华烨弯下身子用牙撕咬着那段树枝,一点点啮烂树枝坚硬的外壳和里面柔软焦糊的电线,在嘴唇已经被微弱电流刺到没有感觉,牙龈满是鲜血之后,那截电线终于断了,华烨用衬衣系在傅羽涵腰间,然后抱起已经失去意识的傅羽涵向远处的灯光一路狂奔,眼泪和鲜血挥洒在身后。

(六)

“爷爷,那后来怎么样了呢?”小男孩坐在爷爷身边抬起小小的脑袋用稚嫩的声音认真的问。

“后来所有人的时间都在那个瞬间停下来了,大家还是像以前的人一样有着正常的生老病死,时间不再是易物的筹码,是我们每个人一生最宝贵的东西。虽然还是没有找到这个世界最大的幕后黑手,但是幸好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出现过用时间控制生命的事情了。如果以后有一天他又出来干坏事,你就要按爷爷说的去拯救这个世界做英雄好不好?”

“好!可是爷爷,那个奶奶最后怎么样了啊?”

“我的乖孙儿呐,奶奶你见过啊,就是以前那个你花爷爷身边的奶奶啊!她后来被前来寻找我的侍卫们找到了,健康的活下去了哦!”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满头金发的爷爷,脸上已经布满着清晰老去的痕迹,言谈举止却还是像长不大的大男生。

“是华爷爷,不是花爷爷。金晟你小子说话注意点。”华烨龇着一口老牙对金晟咬牙切齿,又转过头对男孩笑着说:“她和爷爷我啊又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先离开我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等着我呢。”

“还把我当毛头小子一样骂呢?别忘了我们早就是一个辈分的人了。”金晟夸张的笑着。

华烨起身拿着蒲扇追着打金晟的脑袋,男孩抱起椅子害怕绊倒两位爷爷,缓缓地放到一边。房间里做饭的女人专心的拿着饭勺,男人在背后搂住女人的腰,亲昵的用头蹭一蹭女人的耳朵,里屋的小女孩追着小小可爱的狗狗上蹿下跳,在一片祥和轻松的时间里,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忽隐忽现闪烁着的红点。

红外光线一路飞出地球表面,追进卫星狭长的眸子里,又从另一端溯回地球的另一面。在一个装潢低调奢华的房间里,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坐在巨大的显示屏前方,手里摇晃着红酒杯或者夹着粗长的雪茄,身边女人的身影婀娜多姿眼神顾盼生姿,在男人们谈话的时候巧笑嫣然掺杂着恭维的轻语,引的旁人一起笑起来。

“老胡啊,这次测试的结果怎么样啊?和预想一样吗?”手在身旁女人身上游走的中年男子发问。

旁人笑着视而不见,沙发里西装扣子都扣不住的臃肿男子说:“这个实验没有所谓的预想结果,他们都是我们的克隆产品,我们只是给这个世界加入一个漏洞,比如这个叫傅羽涵的女人,然后不断的测试他们寻找漏洞对抗世界进而拯救自己生存下去的能力,这只是一个测试版本而已。如果他们拥有和我们同样的思维方式,同样的抗争精神,具备所有人类拥有的一切品质灵魂,那在不远的将来他们就可以投放到市场上了。”胡姓男子扭头问身边的职业装女生:“这次用时多久?”

女生弯下腰,恭敬的说:“胡总,这次只用了12天2小时28分钟。比上次快了8小时36分钟。”

伴随着身边男人女人的鼓掌声,胡姓男子满是骄傲的抬起自己臃肿的身体,挥挥手说:“那重新清理他们的记忆,可以开始准备下一个测试了。对了,稍微留下一点点,顺便测试一下记忆反应。”

“好的胡总。”职业装的女生缓缓退下。

职业的恭维声此起彼伏的在房间响起,推杯换盏的声音和女人们娇俏的惊呼声慢慢掩盖掉屏幕里其乐融融的那个世界,华烨和金晟苍老的面容在遥远镜头的注视下慢慢失去光彩,重归死一般的寂静。

“你好,我叫金晟。”金晟甩了甩金灿灿的头发对身前面容姣好的女生笑道。

街道对面的华烨歪着头看着正和女孩子搭讪的金发男子,眨了眨眼睛,话到嘴边又突然溜走,自觉抬起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华烨放下手继续向前走去:“今天是和傅羽涵在一起的100天,可不能迟到。”

华烨慢慢的小跑起来,身后已经和女孩在拥抱在一起的金晟,脑袋搁在女生的肩膀上望着那道仓皇逃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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