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那个小女儿是个不会说话的笨小孩。阳光明媚的大院里，调皮的孩子跑过大人们晾晒的床单被子，大喊大叫，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乖巧一些的，聚在一起展示自己的新玩具，或者安静的画画做作业，偶尔叽喳小卖铺的零食。
只有唐家的小女孩，骑着自行车，一圈一圈的围着大院晃悠。在太阳底下晒得脸蛋红扑扑的，笑容却明亮。到正午时候。唐妈妈系着围裙站在门口喊她：“唐晚晚，回来吃饭啦！”声音清脆如同春天里的鸟儿。唐妈妈姓林，是市中心小学的音乐老师。唐晚晚停下车子，望向唐妈妈再一步一步推着自行车停在家门前。
吃完一碗白米饭后，唐晚晚放下碗，去院子里玩沙子，那些个调皮的孩子并不敢惹她，别看他她年纪尚小，平时不爱说话像个傻瓜，只要有人敢惹她不言不语上去就是一脚蹬过去。面无表情，活像她那当教导主任的父亲。
大院里，一堆一堆的孩子，没有人愿意和不会说话的唐晚晚玩耍，甚至有孩子在背后喊她“哑巴”。唐晚晚倒不大在意，反而是林老师听到对着亲近的婆婆流过眼泪，唐老师的奶奶也是老师，对孩子尤其有耐心。婆媳都是老师，互相尊重，也有共同话题，倒也十分亲近。
唐奶奶姓葛。格老师微笑着拍拍儿媳的肩膀。“秀秀啊，咱们晚晚是个大器晚成的宝贝，那些孩子还小呢，懂什么？”“妈，我们晚晚会说话的呀，上次不是还叫您奶奶了吗？”林老师擦着眼泪的样子甚是好看，站在门口的唐主任和唐晚晚这样想着。
“秀秀……”唐主任已经上前搂住了老婆的肩膀。唐晚晚人小，手短。只能揪住林老师的袖子。张着大眼睛。“妈妈不哭！我！揍！他们！”唐晚晚说话费力，五官纠结在一起，表情跟话一样“凶狠”。葛老师哭笑不得，让她去跟大院儿里的小孩子玩儿。
于是穿着蓬蓬裙，拽着小熊的唐晚晚，狠揍了叫她“哑巴”的男孩儿们，女孩儿们被弄散了辫子，打脏了裙子。一时间，尖叫声和哭声在院子里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彼时，一群小孩儿正在围观新搬来的漂亮小哥哥，哪知道被人领着后领就被打了一顿。帮忙搬家的大人们来不及阻止，大院儿里已经乱做一团。这边哄孩子的声音和唐家父母道歉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唐晚晚却只听到有人喊那个男孩子的声音。哦，漂亮小哥哥有个严肃的名字，杨律。只不过那时候唐晚晚不认字，倒想到一个小姐姐叫做杨红，或许和杨“绿”是姐弟吧。
第二章那只跟屁虫
从此以后，杨律后面总跟着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孩儿。在家里写作业，她就趴在窗口，最开始被发现了还蹲在墙角躲起来，后来不躲了，对着她笑得傻兮兮的。去上课也很着他，打篮球也跟着他，放学买瓶水跟着他。像个腿短的影子一样，又不说话，只知道傻兮兮的笑。手机拿着的布娃娃都脏了，蓬蓬裙倒是干净的很。
当唐晚晚第9次被唐主任拎回办公室的时候，后桌的男孩子发出怪笑：“杨律，你的童养媳被拎走喽！”后面几个男孩子起哄夸张的大笑。杨律回头冷冷的看他们一眼，轻蔑的笑一声。后桌的男孩恼羞成怒，攥紧拳头正要跳起来，只听讲台上冷冷一声：“余阳、贾波、李国庆……”然后，教室外面浩浩荡荡扎了一排歪歪扭扭的马步。
放学的时候，唐主任找了一圈又没找到唐晚晚，只好蹬着自行车，载着空空的后座去接林老师。杨律眼看着唐主任消失在人群里，看一眼垃圾桶旁边露出来的白色蓬蓬裙。“还不快走。”那小孩儿从垃圾桶旁边露出个脑袋，朝着他笑得傻兮兮的。啧，牙齿倒是挺白的。
放学的路上铺着黄昏，夕阳最后的光辉洒在两个孩子身上。一路走来，没有人说话。杨律回头看到唐家的小孩儿吃力的跟着他，他停下来，单手拎起她的大书包。她抬头，眼神询问。“下次上课，你再跟着我，我就揍你！”眼神凶狠。杨律看着傻兮兮的唐家小孩儿，恶劣的勾起嘴角。“还有你的布娃娃太脏了，下次看到你再带着它，我就剪掉你的裙子，你的头发，让你变成丑八怪！”唐晚晚挣脱他的魔爪，学着他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哼”转身跑掉了。其实奶声奶气的。杨律想，你跑啊，书包可在我这呢。
之后两天再没见到她跟在他后头，连他的奶奶都问：“杨杨啊，小唐怎么没跟你在一起玩了啊？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啦？”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一起了，像刚出炉的包子。杨律笑得乖巧温和。“没有啊，可能找到别的玩伴了吧。”转身回房写作业去了。
唐主任拎着剪了圆圆蘑菇头的唐晚晚回到大院儿里，巷口的余老师夸唐晚晚可爱。余阳在背后做鬼脸，偏偏想，哪里可爱？明明像个香菇。唐主任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显然十分赞同余老师说的，嘴里还谦虚着：“非要剪这个发型，要不是这孩子随她妈妈，就难看了，哈哈。”余老师呵呵笑了一声，心里翻了个白眼。
杨律看着眼前的丑香菇唐晚晚，也许她的形象太滑稽，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唐晚晚想，杨律长得真漂亮，她长大以后一定要把他娶进门，像爸爸对妈妈一样，对他好。
杨律顺手拎起她的大书包，看她傻傻的，笑如冬日暖阳。“小傻子，还不快走，要迟到了。”唐晚晚瞪他一眼，迈开小短腿，走得飞快。跑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说：“你才是小傻子！哼！”杨律哈哈笑起来，小傻子！
那一年，唐晚晚那个小傻子六岁，还不会说话就想娶杨律进门。而十二岁的杨律只觉得小傻子唐晚晚真是颗傻香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