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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重夺父王之位 (1)

独臂人要离被人七手八脚抬至军医帐中抢救,人中一掐,湿巾一擦,人也就苏醒过来了,但却变成了一个失语的哑巴,三天以后才开口说话。

三天以后,庆忌在大帐中宴请众将,特别邀请要离出席。这完全是出于英雄惜英雄:庆忌原在吴都做着呼朋引伴食客盈门的太子时,便结交了不少江湖游侠,正是从他们口中听到要离的名字和传说,当时便觉是个人物。此时此刻,他向手下众将介绍道:“此要离者,羞辱椒丘欣之壮士也!”还不忘拿要离开涮:“要离,如你果真是姬光派来的刺客,你就是‘天下第一刺客’!杀妻破家之苦肉计庆忌闻所未闻!”

“要离愿为刺客!潜回吴国去行刺阖闾!”叨陪末座的要离忽然发出声来——此为三天以来他首次恢复说话,“无奈条件不允许。一来将军暗遣江湖游医以银针剑刺其未果后,那阖闾已成惊弓之鸟、缩头乌龟不敢见人!二来他及其身边的卫士都认得要离。目前看来,刺客应当缓行。”

“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杀之?”高傲的庆忌竟然谦虚地问道。

要离见杆便向上爬,大言不惭道:“用兵!”

庆忌追问:“如何用兵?”

要离反问:“敢问将军手中尚有多少兵马?”

庆忌稍作犹豫,答曰:“尚有三万精兵可以征战。”

“不知盖余、属庸两将军手中尚有多少兵马?”

“人在楚国,不甚清楚。不过,他俩带着十万大军出来,现在少说也还剩一半吧。”

“还望将军尽快与之取得联系。两军或合兵一处,或兵分两路,直扑吴都!”

“要离先生高见!来呀,速派耳目潜往楚国舒城一带去寻我那两个苟且偷安的叔父!”

“还请将军再派人带我信物潜回吴国暗中拜见伍大人,求其内应!阖闾大大地失信于他,他必然会助将军重新夺回父王之位!”

“诺!”

“另有一件大事,望将军休要推辞,应承便是!”

“休要啰唆,但讲无妨。”

只见要离站起身来,离开末座,行至几案间空地,跪了下来,行三拜九叩之大礼曰:“恳请吴国太子庆忌将军称吴王而登基,以吴王之名号令天下而伐无道阖闾——但不是在此时此刻,而是在出征之时!”

众将听罢,悉数离席,全都跪拜于空地之上要离左右,异口同声齐呼道:“恳请将军称王登基!”

只见庆忌听罢满面春风,意气风发道:“那便依了要离与众将!姬光伪吴王,庆忌真王嗣!”

接下来,要离带头,众将纷纷向其举樽敬酒,群情振奋,仿佛上一阵挫败被离的奔袭一般。

庆忌喝得尽兴,遂曰:“庆忌得要离,实乃天助也!犹似姬光得伍员,大事可图也!请诸位爱将拜要离先生为军师!”

众将皆拜要离,呼之为“军师”,并将其座从末座转移至庆忌身边。

最后,庖厨上了一道大菜:每人一块鹿肉。

庆忌注意到一个细节:独臂人要离以仅剩之左手持小刀割鹿肉,不得要领。庆忌心中暗笑:如此一个残疾人儿,莫说做刺客刺我,能将摆在面前的鹿肉吃到嘴里就算不错了!嘴上却道:“庖厨过来!帮要离先生将鹿肉切得细些。”

要离闻听此言,不免心中一热,翘首仰望庆忌,眼中噙满泪花。

要离以军师身份操练庆忌之兵,每日练个不休。

他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陷入他所扮演的角色中去了!竭尽所能,鞠躬尽瘁,全心全意投入为前太子庆忌制订出一个打回吴国去夺取王位的军事计划。从情感上讲,在他平生所遇的又一个知己(另一个当然是伍子胥)和杀了他老婆(这毕竟是个事实)的国君之间,他偏于前者。

而当他在练兵之中,被骁勇善战的“吴国第一勇士”进一步认定有“军师”之才,他心中首先感谢的人是伍子胥——子胥慧眼识要离。子胥最早向吴王阖闾举荐要离时,可是作为亲率精锐之师伐楚之先锋大将的不二人选,而不是作为一名专诸式的刺客,当时连要离自己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但也迅速认定自己有此才能: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第二个专诸,但其实是一个潜在的伍子胥——有意思的是伍子胥认定他是又一个伍子胥,连目中无人一贯高傲的前太子庆忌也认定他是伍子胥!说心里话,他最想报答的人便是将他从芸芸众生中一把拉出来的伍子胥!而他最不想杀的人便是给了他军师之尊的庆忌!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为自己的一个知己而杀掉另外一个知己吗?他怎么一夜之间摊上了两个水火不容的知己?回想生命中那些漫长而黑暗的年月,茫茫人海中无人认得自己,此刻他感到真是造化弄人!仿佛一个穷人一夜之间得到了两笔财富,花掉其中一笔,就要失掉另一笔,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很多时候,他感到自己已然背弃了此行的使命,自行放弃了刺杀庆忌的计划——它在他心中的位置,已被另一个计划所代替。那便是助庆忌一臂之力打回吴国去夺取王位!现在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这个目标的实现而努力着……

半月以后,庆忌派往吴国秘密联络伍子胥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同仇敌忾,愿做内应——这是一个假消息!庆忌派往楚国寻找盖余、属庸所部的人也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小封即安,婉言谢绝——这是一个真消息!

庆忌听完汇报之后对两个叔叔破口大骂,斥之为“鼠目寸光胆小鬼”。

要离听后则心下黯然——如此这般的情绪反应也说明他内心的微妙与复杂。他自是明白:以区区三万兵马守着一个弹丸之地尚且可以(痛击被离便是明证),但要长途奔袭,劳师远征,去攻打强大的吴国,目标还是攻陷吴都夺取王位,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冰冷的现实泼了要离一瓢凉水,他反省自己因为感情用事而变得立场紊乱,甚至差点忘记了自己究竟要什么!他要的是升官发财的现世报吗?当然不是!想当刺客的都不是!他要的不过只是“天下第一刺客”的虚名!既不朽又虚无!现在又如何为当上了一支前太子所率之叛军的狗头军师而心有所动呢?如此这般的话,要离就不是要离了,你的老婆就死得太冤了,你的一条胳膊也白白地失去了……每天晚上,睡下之后,要离的心中犹似翻江倒海汹涌澎湃!

三个月后,兵船舟师准备就绪,准备打回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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