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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严嵩朝堂戴香叶,龙颜大悦受宠信

严嵩想借俺答掠杀山西事件算计夏言,但没有成功。

被革职的夏言,在严嵩眼里,已经是只落水狗。但这只落水狗如果不打,很快就会爬上岸,咬自己一口!严嵩最害怕的就是这点,严嵩很想再算计夏言,找出类似“拒戴香叶冠”之类的把柄。

“拒不服戴所赐道士巾”是嘉靖帝为了革夏言的职所列的五大罪状之一,而这道士巾实则是香叶冠,其实就是一种用荷叶做成的帽子。

一次,祭天仪式结束后,嘉靖帝为了向老天表明自己的虔诚,突发奇想要用荷叶做帽子。于是,他先令人采来上好荷叶,然后焚香净手,亲手做荷叶冠。对于这顶香叶冠,嘉靖帝看得很重,除了荷叶是由别人采的,其余的事情他都不让任何人插手,就连他最信任的黄锦也只能在旁看着。

“万岁爷的诚心,上天一定能看到。”黄锦感动地道。

“上天之物,岂能让别人沾手?”嘉靖帝冲黄锦说完,将做好的香叶冠戴在了头上。

堂堂一国之主,戴着顶香叶冠,很是滑稽。

黄锦以为嘉靖帝只是戴着玩,谁料上朝时,身穿朝服的嘉靖帝依然戴着那顶香叶冠。

“万岁爷,要上朝了!”黄锦看着香叶冠,提醒他。

“朕以后就戴着它上朝。”嘉靖帝说。

“万……万岁爷!这、这……”黄锦惊得目瞪口呆,结巴起来。

“有何不可?香叶冠由朕亲手做成,是上天所赐,不可戴吗?”嘉靖帝不高兴了,瞪了黄锦一眼,“黄伴,难道这香叶冠还比不上那朝冠吗?”

“万岁爷息怒!香叶冠是万岁爷亲手所做,自然比那朝冠珍贵,只是……”

“只是什么?”嘉靖帝打断黄锦的话,怒声道。

黄锦哪敢再说什么。身穿朝服,头戴香叶冠的嘉靖帝,就那么大摇大摆、神采飞扬地走上朝堂,坐在金銮殿上。群臣无不瞠目结舌,以为皇上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了。

面对一个“疯”了的皇上,那些有事想奏的臣子也打消了念头,而夏言更是怒火中烧。

“天下万物都是上天所赐。”嘉靖帝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窃窃私语的朝臣这时全都停了下来。

“天下万物既是上天所赐,朕与众爱卿就要珍视天下万物。近日,朕特意做了几顶香叶冠,想与众爱卿分享。”

久不上朝的嘉靖帝既不谈边境危机,也不谈各地灾情,而是谈起了他的香叶冠。这让一些关心百姓社稷的大臣失望至极,特别是夏言,他不停地用深呼吸平息内心的愤怒。

嘉靖帝扫视着离自己最近的几位重臣,慢声道:“朕还做了五顶,就赐予你们几个吧!”

话刚出口,夏言和四位尚书就面面相觑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礼部尚书严嵩猛跨一步,跪地就拜,大声说:“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位尚书全都瞪大了眼睛,但他们不得不一齐跪下,大声喊:“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言没动,他看了一眼严嵩,骂了句:“无耻小人!”

旁边的人都听到了,全都看向严嵩。严嵩也听到了,却目不斜视。

“众爱卿平身!”嘉靖帝说,眼睛却停留在没有下跪的夏言身上。

就在这时,五位太监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内阁首辅夏言、礼部尚书严嵩、户部尚书李士翱、兵部尚书刘天和、吏部尚书许赞面前。每位太监手里的托盘上,都放着一顶香叶冠。

四位尚书全都看向夏言,而夏言却在看严嵩。严嵩正像接宝贝一样,恭恭敬敬地拿过香叶冠,戴在头上。

“拿吧!皇上赐的!”四位尚书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于是,除夏言外,被赐香叶冠的都拿起了自己那顶,虽然很勉强。

“夏阁老,这可是皇上所赐之物。”站在夏言面前的太监小声说。

夏言从严嵩那里收回眼光,皱眉耸鼻,一脸嫌弃地拿过香叶冠。

“严爱卿,朕亲手做的香叶冠怎么样?”嘉靖帝见严嵩戴在了头上,高兴地问。

“回禀皇上,臣刚一戴上,便觉神清气爽,眼明心亮。”严嵩大声说。

嘉靖帝大笑起来,开心称道:“好!好!”

嘉靖帝的“好”刚一出口,拿着香叶冠的夏言就上前一步。

“皇上,臣有事要奏!”

“说吧!”嘉靖帝收起了满脸笑容懒懒地道。

“臣等多谢皇上恩赐香叶冠!可依臣之见,身为朝廷臣子,实在不适合戴它。”夏言刚刚说完,嘉靖帝那本就板起的面孔,顿时冷若冰霜。夏言知道他的话会惹怒皇上,却继续道:“臣等还希望皇上也不要戴。君临天下者,应该有天子之威仪,只有这样才能正视听。可若皇上戴着这样一顶香叶冠上朝,实在有损天子威严!”

“什么?你……”刚刚夏言不下跪,嘉靖帝已经忍了,没想到他还当着众臣的面这样放肆,实不可忍。嘉靖帝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他指着夏言,大声道:“滚!滚!快!给朕滚出去!朕不想见到你!”

皇上着实生气而离开了大殿,群臣却像被定在了朝堂上,没有人说话。夏言如此顶撞皇上,吓坏了他们。夏言的脾气性格他们知道,但他在朝堂上如此和皇上针锋相对还是第一次。群臣里,不乏幸灾乐祸者,可暗暗佩服者也不少。夏言那些话,也是他们想说的,只是他们没胆说而已。

“唉!”还是夏言打破了沉寂,长叹一声后,大踏步向外走去。这一声,让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众臣解了“定”。户部尚书李士翱小跑两步,追上夏言,小声道:“夏阁老啊夏阁老,您这样在朝堂上顶撞皇上,您就不怕……不怕又被革职?”

李士翱原本想说的是,夏阁老啊,您就不怕掉脑袋吗。

“革职?哼!让老夫戴这个,还不如革老夫的职!”夏言说着,还看到了不远处像小丑一样,戴着香叶冠的严嵩,故意大声说,“老夫若不冒死提醒皇上,皇上必定会被一些无耻小人的谄媚蒙蔽双眼,真要这样,大明还会好吗?”

严嵩听到了,不仅没生气,还谄媚地冲夏言笑了笑,然后低着头,扶着头上的香叶冠离开了。

“夏阁老,革职您不怕,我们知道。”兵部尚书刘天和见严嵩走远了,也走过来说,“可皇上要是想要您的脑袋,您也不怕吗?”

夏言瞥了一眼刘天和。

“要老夫的脑袋?”夏言冷笑一声,“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不过,皇上若就此事要了老夫的脑袋,除非他不怕天下人议论!”

刘天和还要再说什么,见吏部尚书许赞给他使了个眼色,也便不再说什么了。夏言不怕革职,他们怕。夏言自信皇上不会为此事要了他的脑袋,他们没那个自信。

嘉靖帝怒气冲冲地下朝,回到寝宫,还真想要了夏言的脑袋。不过,就在他要下旨把夏言抓起来,判个忤逆皇上的罪时,被黄锦劝住了。

“这个夏言,胆子太大了,敢在朝堂之上藐视皇权、不遵上命,朕要砍了他的脑袋!”嘉靖帝怒吼道。

“万岁爷消消气!万岁爷千万别为此事生气,这夏言虽然不遵上命,可万岁爷真要砍了他的脑袋,传出去了,万岁爷这……”黄锦不说了,看着嘉靖帝,“夏言那脑袋,不值。”

这些话也只有黄锦敢在嘉靖帝面前说,也只有黄锦说时,嘉靖帝才不会震怒,才不会觉得是在“背叛”他,是在违抗皇令,替夏言求情。

在宫里,嘉靖帝最信任的就是黄锦了,他将黄锦视若比皇后妃子、皇子皇孙还亲的亲人。皇后妃子会背叛他,黄锦不会;皇子皇孙会为了皇位害他,黄锦更不会。

嘉靖帝之所以如此信任黄锦,称黄锦为“黄伴”,是因在他还是兴献王世子时,黄锦就在他的身边伺候他,做他的伴读。因而,他们既是一起长大的主仆,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嘉靖帝继承皇位后,嘉靖帝想让黄锦做宦官之首——司礼监掌印太监,但又觉得黄锦过于老实憨厚,做掌印太监不合适,便将他留在身边,做了贴身太监。

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说自己不想听的话,人会排斥,甚至反其道而行之;但若一个自己极其信任的人说了自己不想听的话,人还是会冷静下来想一想的。嘉靖帝想了想,觉得黄锦说得有道理,夏言的脑袋算什么?顿时,他气消了一半。再一想,夏言虽然不敬,但他身为内阁首辅,做这样的劝谏也属正常。如果自己就此要了夏言的命,气是出了,可传出去,对自己的形象和皇权都有影响。

再昏庸的皇帝也不愿意别人说他是昏君,何况嘉靖帝还不认为自己昏庸。他决定暂时留下夏言的脑袋。不过夏言屡屡违背圣意,不惩戒有损皇上的威严,于是嘉靖帝便说:“那就革他的职吧!”

“万岁爷,依奴才之见,夏阁老的职现在还不能革!”黄锦又说。

嘉靖帝看着黄锦,眼里有了怒意。

“在朝堂上,他当着众臣的面顶撞朕,朕难道连革他职都不能了吗?”

“万岁爷,此时若革了夏阁老的职,朝中可就没人写青词了。过几日,万岁爷不是还要祭天吗?”

“朕都快被夏言气得差点忘了这事。”嘉靖帝想了想,怒骂一句,“这老倔驴!”

嘉靖帝按捺住了惩治夏言的念头。不过,嘉靖帝虽然没有惩治夏言,但却开始疏远他,不再召他觐见,只在需要青词时想起他。

和夏言的“违背圣意”不戴香叶冠相反,严嵩自那日领了香叶冠后,便视若珍宝。

“这是皇上所赐之物,你们要全心全意地照顾它,不能有一丝马虎,不能让它干了,也不能让它有任何破损。”严嵩一回家就小心翼翼地取下香叶冠,对下人说。

下人们全都好奇地看着严嵩,心想,不就是用荷叶做的帽子吗,有什么好稀罕的?可他们敢想不敢做,只要那香叶冠没有戴在严嵩头上,他们就整日整夜地伺候着,比伺候祖宗还用心,生怕它枯了、黄了。那段时间,整个严府都处在紧张中。当然,最紧张的是严嵩,他除了怕弄坏香叶冠,还要承受朝臣们的白眼。

香叶冠要戴给皇上看,因此,每去宫里,严嵩都戴着它,承受讥讽的眼光。为了能戴久点,他还在香叶冠上罩了一层青纱,以免香叶冠沾上灰尘,日晒雨淋。

严嵩的举动被嘉靖帝知道了,嘉靖帝高兴极了。

“还是这严大人知朕的心意啊!”

为了奖赏严嵩,嘉靖帝对黄锦说:“黄伴,昨儿那吃食不错,赐予那严大人吧!”

嘉靖帝能知道严嵩珍视香叶冠,多亏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崔文。要是想得到皇上的宠信,必须笼络皇上身边的人。严嵩在得知暖殿太监崔文喜欢古物后,投其所好,忍痛把一幅价值不菲的古画送给了崔文。

“严大人如果能写出像夏言一样好的青词,咱家保准皇上会革了夏言的职。”崔文说。

“还请崔公公在皇上那里多多替我美言几句。”严嵩说。

“放心吧!”崔文一边爱抚那卷古画,一边说,“咱家心里有数,您只需好好练写青词即可。”

严嵩继续研究青词,崔文则一有机会就在皇上面前说严嵩的好话。

嘉靖帝称赞过严嵩的《庆云赋》,说其文字优美,再一听崔文的话,便在值宿名单上加上了严嵩名字。这才给了严嵩写青词的机会,也最终让严嵩取代了会写青词的夏言。

青词写得最好的夏言走了,严嵩觉得,只要夏言复不了职,很快他就能坐到首辅位上。可要怎么才能阻止夏言复职呢?严嵩还没有头绪。他佝偻着背,整日像丢了魂似的,心事重重。夫人欧阳氏见了,很为他担心。她急忙令人找来儿子。

严世蕃是严嵩和欧阳氏的唯一的儿子。不过,这个儿子不管是外形上还是性格上,和严嵩都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从外形上看,严世蕃更像他的母亲,粗脖短颈,肥头大耳。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关键严世蕃还是个独眼。独眼是因为他小时候调皮,上树抓鸟时被老鹰啄瞎了一只眼。

上帝是公平的,在给了他一张丑陋无比的面孔的同时,也给了他超凡的智慧。因而,平素只要遇到什么棘手事,严嵩和欧阳氏都会找独眼儿子商量。

严世蕃来了,满身酒气,摇摇晃晃。

“蕃儿,又去哪儿喝酒了?一身的酒臭。”欧阳氏一边嫌弃地皱着眉,一边心疼地给严世蕃擦脸上的汗水。

严世蕃并不理会母亲,接过下人端来的茶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一壶茶喝完,他一抹嘴,看着母亲。

“什么事?”他问,显得很不耐烦。

“蕃儿啊,你爹这几日不知怎么了,一回来就唉声叹气,莫不是朝廷发生什么事,殃及你爹了?”

严世蕃用那只独眼,斜睨着母亲,瓮声瓮气地道:“能有什么事?没事!”

“没事他怎么不停叹气?你爹背也驼得厉害,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我问他也不说。你……”

欧阳氏刚开始絮叨,严世蕃就不耐烦了,大声说:“好了好了!你烦不烦啊?说个没完,我这就去书房,问问爹。”

严世蕃说完,大踏步朝书房走去。

欧阳氏看着儿子摇摇晃晃的背影,又叮嘱了一句:“别忘了让你爹吃饭,他还没吃饭呢。”

严世蕃并不回答母亲,快速穿过一条小径,向暗处的走廊走去。“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夏老儿,不急在这一会儿。”严世蕃的人还没进书房,话便进来了。

儿子这没头没脑的话,惊得坐在椅子上发呆的严嵩站了起来。

“东楼!你在说什么?”

“能说什么?说让你茶不思,饭不想的事。”严世蕃说完,将那只独眼翻了翻,打了个很响的喷嚏。

严嵩又惊又喜。

“你都知道了?”

严嵩遇到棘手的事喜欢和儿子商量,这段时间的烦心事却并没有说过儿子听。不说是怕儿子在外面喝醉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现在听儿子的口气,他好像了解自己的烦恼,想必这就是父子连心吧!

“我想知道的事,能不知道?”严世蕃说。

“那……”严嵩看着儿子,假装咳嗽两声,“东楼,那你说说,为父为何事烦恼?”

“不就是夏言吗?夏言一除,爹的烦心事就没有了。”严世蕃说完,一屁股坐在严嵩的书桌上。

他双手撑桌,瞪着独眼,活像一只蹲在树上的独眼猫头鹰。

对于这个儿子,严嵩的心情很复杂,既遗憾儿子长得太丑,又庆幸儿子聪明。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担心,儿子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儿子太聪明,太张扬,不懂得隐藏,这样肯定容易惹事。

“东楼啊!这些话出了这屋可不能说啊。”严嵩起身,走到儿子面前,捏了捏儿子那粗壮的臂膀,稍后又说,“儿啊,你是有所不知,为父和那夏言积怨已久,且他此次被革职,很多人都说是为父……唉,他若复了职,能放过为父吗?”

“他被革职关爹什么事?他不做那违背旨意的事,爹即便真的向那皇帝说了什么,皇帝也不会相信。被革职,是他夏言太自以为是了。”严世蕃说完,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眯起了独眼,他有些困了。严嵩一惊,心想,儿子难道连自己向皇上告夏言黑状的事也知道?他想问儿子是怎么知道的,脱口而出的却是:“东楼,那你说,为父的担心是否多余?”

严世蕃像青蛙一样,从桌子上蹦了下来,转而躺在一张躺椅上,眯着独眼说:“爹告夏老儿状时,应该只有皇上和黄公公在吧,你是怕他们说给夏老儿?黄公公必然不会说,黄公公最大的优点是嘴严,最大的缺点也是嘴严……那皇帝老儿嘛,难说。他会不会告诉夏老儿,还要看他心情。”

这话说得严嵩更担心了,他本想听儿子说一句“不会”。他退回座椅,瘫坐在上面。

这几日,他吃不香、睡不着,都是因为这个。他告夏言黑状,若夏言永不复职,知道也就知道了,能奈他何?可如果夏言又像前几次一样复职,最终会怎么对付自己,严嵩想都不敢想。

严嵩告夏言黑状是在香叶冠事件发生后,皇上赐他吃食,他面圣谢恩时的事。

香叶冠事件发生后,严嵩以为皇上会革了夏言的职,最好能砍了夏言的头,结果未能如他所愿。

夏言越发趾高气扬,并不断对戴香叶冠的他热嘲冷讽,时常气得他七窍生烟,但他又不敢把夏言怎么样,只能忍气吞声。既然没有得罪夏言的资格,严嵩就决定讨好巴结夏言,让自己在内阁好过点。为此他亲自去夏府送请柬,请夏言吃饭。

夏言本想当严嵩的面将请柬一撕了之,可看到他那趋炎附势的样子,又想着他戴香叶冠的丑态,决定羞辱他一番。夏言收下请柬,答应到时赴约。

到了那天,开宴的时间都过了,夏言还是没到,严嵩当时尴尬不已。

对于这次请夏言,严嵩颇费了一番心思,他请了朝中几位大臣(江西老乡)当陪客。严嵩的目的很明显,打老乡牌。可陪客都等了很久,夏言还没到。陪客们窃窃私语,严嵩也犯了难:不等吧,夏言来了怎么办?等吧,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想了想,他决定亲自去夏府,再请一遍。

丢下所有陪客,严嵩带着随从骑马去了夏府,结果他们连门都进不去。

“我们家老爷不在,严大人回去吧!”

严嵩这才确信,夏言是在耍他。从接到他送的请柬起,夏言就没准备赴约。

遭遇如此羞辱,严嵩不可能不气愤,就连他的随从也和门房吵了起来。可严嵩知道,再生气也只能忍着。回到府里,面对陪客和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严嵩做了一个和戴香叶冠去宫里一样令人咋舌的举动。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朝夏府方向,先把给夏言的请柬从头至尾念了一遍,然后大声说:“夏阁老,在下未能尽宾主之谊,有愧于您啊!”

众宾客见此,全都呆若木鸡。

严嵩面不红耳不赤,在家仆搀扶下起身,招呼开席。

“干爹,夏老儿那么羞辱您,您为何还要对他那么恭敬?”严嵩的干儿子赵文华事后问他。

严嵩笑笑,不说话。严世蕃则说:“你跟我爹时间不短了,这点都不知道?我爹只是在麻痹夏老儿罢了,今儿在夏老儿那里受的羞辱,总有一天,我爹会加倍还给他的。”

严嵩当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想,还是我家东楼了解我啊!

那场宴请后,夏言以为严嵩会改变对他的态度,可严嵩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依然对他恭敬谦卑如初。

在官场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的夏言理应知道,一个人在受辱后还能如此淡定,那人肯定是个狠角色。可他没有,他更加鄙视严嵩了,心里认定他是个没有骨气和血性,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

他低估了严嵩。他不知道,严嵩是在等机会向他发动进攻。这个机会,最终在嘉靖帝赐严嵩吃食时,出现了。

皇上不管赏赐臣子何物,受赏赐的臣子都要面圣谢恩。借着这个机会,严嵩决定实施他的下一步计划——告黑状。

这是严嵩对夏言的首次主动出击,可他并不盲目,他有所准备。

严嵩从暖殿太监崔文那里得知,香叶冠事件让皇上很生气,皇上一度想杀了夏言。他就此认定,皇上恨透了夏言。

那天,面圣谢恩时,严嵩先是用他的“美言”将嘉靖帝制作的香叶冠夸赞一番,然后伏地磕头,接连磕了几个响头,直到他额头鲜血直流,流到了脸上。

严嵩抬起头,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泪水、血水横流。

嘉靖帝无比惊讶,忙问:“严爱卿,你这是干什么?”

“回禀皇上,老臣一直以来备受夏言欺辱,还望皇上能为老臣做主!”

严嵩说完,又磕起头来。嘉靖帝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快!说说看,他是如何欺辱你的?”嘉靖帝笑了会儿,这才说。

严嵩流着泪,从同在礼部时,夏言对他呼来喝去说起,一直说到他请夏言吃饭,夏言羞辱他的事。嘉靖帝听完,再次笑了起来。

“像!像!”嘉靖帝用手指着严嵩,“严爱卿啊,这确实像夏言干的事!也只有他会这么做,哈哈哈……”

严嵩不急,等嘉靖帝笑完,他又说了起来。接下来严嵩说的话,却让嘉靖帝再也笑不起来了。他说:“夏言欺辱臣没什么,臣能忍。可他却藐视陛下,鄙弃御赐之物,这就是罪大恶极,臣不能忍!”

本已被嘉靖帝淡忘的香叶冠事件,再次涌上他的心头,他刚刚还笑得灿烂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哼!”他冷笑一声,“你下去吧!”

严嵩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果然,几日后,当夏言交不出青词,嘉靖帝便翻起了“旧案”。嘉靖帝将夏言之前所做的让他不高兴的事,全都列成了罪状,据此将其革了职。

夏言被革职,严嵩只高兴了几天,就担心起来,他怕性情多变的皇上很快又让夏言复职,并把他告夏言黑状的事说出来。

“老爹不用担心!即便那皇帝老儿让夏老儿复职,也不会是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严世蕃刚刚还在打呼噜,突然睁开他的独眼说道。

“你何以这么肯定?”严嵩来了精神。

“夏老儿和那皇帝老儿一直对着干,皇帝老儿就是想复他职,也不会是现在,总要给他点教训,拖上一段时间的。”严世蕃说着话,躺着的身体坐直了,“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把翟銮搞下去,等您当上首辅了,我们再在那宫里的张公公那多走动走动,还担心夏老儿再被重用?”

严嵩想了想,点了点头,赞许地看着儿子。

“东楼呀,你说得对,这翟銮可比夏言好对付多了。”

“如果我们能和那黄公公拉上关系就好了。爹,您还是多和黄公公来往来往吧,黄公公虽然不是掌印,可在皇帝老儿那里比张公公吃香。”

“你有所不知啊,老父何尝不想和黄公公走近点?可黄公公和谁都不近,也没什么嗜好,实在难以买通啊。”

严嵩试图收买过黄锦,不过,在他把银两和珍贵字画送给黄锦时,黄锦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黄锦说,他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不需要银两,还说那些字画他不懂也不喜欢。没办法,严嵩把银两和字画通过崔文,送给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崔文的干爹。

张佐不仅是二十四监太监之首,而且和黄锦一样,都是从兴献王府出来的。可惜张佐虽然精明,且职位高过黄锦,却不如黄锦在皇上那里吃香。

“既然黄公公拉不过来,就不用拉了。我们拉不过来,别人也拉不过去。有张公公和崔公公就够了。”严世蕃说完,眯着他的独眼,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如今,还需一个人,大明可真就成了我们严家的了。”

严世蕃的话音刚落,严嵩的脸就吓得煞白。他冲上去,捂住了儿子的嘴,连连小声道:“祖宗,小祖宗,你可不能乱说啊。这大明是皇上的,是朱家的,和我们严家没有关系,千万不能这么说,会株连九族的!”

严世蕃轻轻一拨,把严嵩的手拨开了。

“爹,看把您给吓得,我也就在这里说说,除了您老,谁能听到?在这里别说咱们说话,就是大喊大叫,外面的人都听不到。放心吧!”

这个书房可不是一般的书房,建筑材料和构造都很特别,不仅墙壁的砖是特制的,比一般砖厚,且里外垒了三层。同时,进书房需穿过一条幽深的走廊,既隐蔽又具有隔音效果。

书房是严家禁地,不经严嵩或严世蕃许可,任何人不能进入。就是下人,连通向书房的走廊都不能靠近。在书房说话,完全不用担心被别人听到。虽然这样,严嵩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朝外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

“东楼,你刚刚说还需要个人,是指……”

严嵩还没说完,严世蕃便开口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最受皇上宠信的陶仲文了!有了陶少傅的帮助,大明是朱家的,也是我们严家的。”

怕吓着父亲,严世蕃在说最后一句时,刻意降低了音量。

严嵩用眼神剜了儿子一眼,严肃地道:“为父说的话,你要记住,不能……”

“您说的话?什么话?”严世蕃不满地眨巴眨巴他的独眼,站了起来,“您老给我说的话多了,我哪里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能是哪一句?是那‘三字经’!为官‘三字经’!东楼啊,你一定要给为父记牢了。这在官场上啊,想有所成就,就要牢记‘三字经’,这不仅是为仕途,也为了保命啊!”

“保命!保命!天天就是保命!”对于这些老生常谈,严世蕃听了无数遍,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不耐烦道,“走了!”

严世蕃说完,向外面走去。

“别走东楼,把那‘三字经’给为父再重复一遍!”严嵩看着儿子那矮胖的背影说。

“有完没完?您老不烦,我都烦了。”严世蕃扭头看着父亲,拖起长音,大声道,“好!给您念!忍!藏!智!”

严世蕃拖着长音说完,人已经出了书房,不过,“忍”“藏”“智”的话音,还是在那幽深的走廊和书房中回荡。

严嵩满意地点了点头。严世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渐渐消失,严嵩才走到严世蕃刚刚躺过的藤椅前,躺下,闭上眼睛。

“忍!藏!智!”严嵩真希望儿子能听进去。自己能有如此成就,就是依靠这三个字。

一直以来,严嵩都拿自己和夏言作比较。论学识,他自觉不比夏言差,可他的仕途之路比夏言多了很多波折。严嵩和夏言一样,年少高才。年轻有为的他,二十七岁就做了庶吉士,他的仕途之路本可以和夏言一样,顺风顺水。可三十岁那年,母亲的突然病逝,让他不得不放弃仕途,回家丁忧。丁忧是明朝的祖制,官员的父母去世,为官者必须离职守孝三年。

这一耽误,等到严嵩三年丁忧期满,再入仕途,却赶上了宦官刘瑾专权。那时的他还不像现在心里只有权和利。因而,刘瑾的权倾天下,让立志一心为天下的严嵩感到绝望。既然为官无法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那就不复出了,隐退吧!

这一隐退就是十年。十年后,刘瑾及其党羽被灭,杨廷和任内阁首辅。严嵩这才又动了复出的念头。杨廷和曾是严嵩的老师,对严嵩的才华很赏识,知他想复出,便举荐他进入翰林院,做了编修。然而,就在他以为能在杨廷和的帮助下进入内阁,辅助杨廷和重振大明时,明武宗升天,嘉靖帝继位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首辅杨廷和离开内阁,严嵩的仕途之路再遇波折。那时候,他已经四十一岁了。

人到中年,看着同辈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年轻的晚辈又不把他看在眼里,严嵩很是失落,觉得自己很多余。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他被调去南京,在翰林院做侍读。南京是陪都,虽然北京有的六部十三省它都有,可它不管事,是个摆设。因而都说官场上失意之人才会去南京。去了南京的严嵩,对自己的仕途几乎已经不抱希望。混日子吧!可在那里混日子也不容易,也会遇到争权夺利。时间久了,严嵩总结出一些官场生存技巧:想在权力争斗中生存下来,必须左右逢源。寂寞无聊的南京官场生活,一点点地改变着严嵩的为人处世,改变着严嵩的人生目标。他不再为苍生做官,他要为权和利做官。

严嵩用他总结出的“左右逢源”,把官做到了南京国子监祭酒。

他身在南京,心却在京城。严嵩看到比他小两岁的老乡夏言在京城任礼部尚书,其时礼部正好需要人才,他便毛遂自荐。当时,求贤若渴的夏言便举荐他回京城,任礼部右侍郎。

严嵩以为在京城,在夏言身边,自己的“左右逢源”依然行得通,结果他却遭到了夏言的鄙视。

在礼部,严嵩过得并不好。幸而,嘉靖七年(1528年),他有了致祭显陵的机会,并抓住了这个机会讨得了皇上的欢心,最后一步步走到了内阁。严嵩的为官之道,让夏言不齿,他后悔举荐严嵩。可那时的严嵩,已经不是很在乎夏言对他的态度了,且夏言对他的态度越恶劣,他越渴望升职。

若想不被别人踩,自己就必须站在别人的上面。而若想站在别人的上面,唯一的捷径就是取得皇上的宠信。于是,严嵩彻底走上了一条逢迎皇帝、阿谀奉承的入仕之路。

严嵩是个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的人,从别人或成功,或失败的仕途之路里,他再次总结出:想要官运亨通,平时必须忍受种种不公平待遇,关键时刻要隐藏锋芒,遇到机会时要智取。

当年,他忍住了在南京的乏味时光,隐藏了自己的政治野心和实力,让对手对他放松警惕。最后,在老天给了他一个个机会时,他紧紧抓住,并用自己的智慧,让自己脱颖而出。

“不容易!不容易啊!”回顾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严嵩泪眼婆娑,不停喃喃。

离自己的目标,只差最后一步了。这一步却最难,因为他必须一举击败对手。这个对手不简单,正是一直踩在他头上的夏言。夏言虽然被革职,但依然很难对付。

难道一定要利用陶仲文才行?严嵩内心有些排斥。

陶仲文这种人,严嵩不想与之走得太近。如果在升迁之路上击败对手,必须靠一个让大明天子沉迷于修道不理政事的道士来成全,那就太可笑了。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儿子的话是对的。谁能让夏言永不能翻身?皇上。谁又能让皇上言听计从?陶仲文。陶仲文对皇上来说,不是道士,不是凡人,而是上天派来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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