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第二天裴监军一行终于抵达鄯州城之时,那独孤继与范伯文二人正躲在湟水北岸,阿布思大军营地之外的巨石背后等待着天黑,好摸进军营里探个究竟。忽然二人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便立刻警觉起来。待声响过后,两人探身而出,只见一平民打扮的汉人一人一骑径自来到阿布思的军营门前,与那岗哨的兵士一番交代后便入了营去。
二人正是觉得可疑,忽然又听见身后有人叫喊。回身一看,只见七八个胡虏骑兵一边喊杀着一边挥扬着马刀,奋力追赶前方一名骑着白马的红衣人。两人定睛一看,那白马上的红衣人竟是一名女子!看穿着发型均是突厥人打扮,而且好像还负了伤,伏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吐蕃斥候!”范伯文一眼认出了那些骑兵,脱口而出。独孤听了心头一惊,这是他头一回亲眼见到吐蕃兵,那张牙舞爪来势汹汹的架势着实慑人。不待他细想,那红衣女子的白马已然乏了脚力,马尾巴眼看就要被冲在头一个的吐蕃斥候挥舞的马刀砍上了。
见此情景,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独孤扭头朝伯文说了声:“快,救人!”,便取下背上的弓来,朝着来人的方向迎了上去,见距离已入百步之内,当即弯弓搭箭。这是独孤第一次瞄准除了箭靶之外的活物,但眼看情势危急,一咬牙只听“蹦”地一声弦响,箭镞应声而发,仅一息之间,竟正中那冲在头一个吐蕃兵的前胸,随即应声坠马。
伯文正提刀赶到,看得是目瞪口呆,但马上也反应过来,冲着独孤喊道:“快!再射那最后一匹。”说完自己调转方向,从侧面兜个弧线冲了过去。独孤心领神会,第二支箭应声而发,射中了跑在最后的那名吐蕃骑兵,当即连人带马滚翻在地。其余几人被这突来的冷箭惊得猛勒了把缰绳,顺着箭射来的方向定睛一瞧,发现独孤仅一人而已,于是舍下那红衣女子,一拨马头朝着独孤冲来。
独孤见状紧着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弯弓再射,只见伯文已快步赶到,从侧面抡起长枪,就把冲在前面的那名吐蕃兵砍下马来,正好落在后一匹马上,两匹马连带着人先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呻吟不起。其余三人见势不妙,调转马头便要逃跑。
伯文本想骑上一匹吐蕃马去追,还未上马就被独孤叫住:“伯文,别追了,先把地上那俩拿住!”说完,独孤扭头寻找那骑白马的女子,只见她也勒住了马头返了回来,快走到跟前时却又停住,一边痛苦地捂着手臂上的伤口,一边勉强地朝独孤点了下头,眼神中明显含着感激。
这时独孤才大致看清那红衣女子的面容,黑发红唇,浓眉高鼻,一双宝蓝色的大眼睛就像青海湖的湖水一般清澈纯净,确是一位突厥女子,约摸着也就十七八岁上下。
正当独孤猜疑她的身份,未及开口,却见那女子调转马头,朝着阿布思军营的方向去了。独孤还在望着她的背影,却听伯文在身后喊他。原来中箭的两个吐蕃兵早已躺在地上没了声气,被伯文砍下的那个也在地上呻吟了一会儿咽了气,唯独摔下马的那个让伯文用砍断的缰绳反绑了手脚,正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伯文上来就咧着嘴边笑边说道:“你小子可以啊!这百步穿杨的能耐何时练得如此出神入化?是不是平日里你就经常溜出营地去,专找吐蕃斥候兵练箭啊?快说!到现在你一共射下多少个了?”
独孤听完哭笑不得:“可别取笑我了,今天就是破天荒头一遭,虽然知道那是吐蕃人,但终归是头一次射活人,现在我这心里头还在打鼓,手心还在冒冷汗呢!”
“哈哈!若你说的是真的,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还没见过头一次上阵开弓就能发发全中的,还是方才那般情急之下,指哪儿打哪儿,射得好!”伯文半开涮半认真地说道,然后转脸冲那被绑着的吐蕃斥候问道:“方才你们追杀的是什么人?你们的大军现又在何处?”
那人似是还没缓过劲来,一身不吭地躺着。伯文见他不做声,便用枪头顶在他胸口上,反复厉声喝问。独孤连忙上前制止伯文道:“小声一点,这儿离军营不远,我们也是来刺探军情的,别给暴露了。”
可伯文一听,反而更笑出声来:“就你这,又是路见不平,又是英雄救美的,还好意思说我暴露行迹?刚才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冲出去了,亏得你兄弟我反应快,不然叫人家冲到你跟前可就一刀给结果了!要是我想的没错啊,这会儿咱俩早就已经暴露了。”
经伯文这么一说,独孤才明白过来。还没等他俩继续商量,只见一队轻骑已经从阿布思军营方向快马奔来。独孤顿时傻了眼,道:“糟了,被你说中了!”
伯文倒是还算镇定,环视了一周,说:“这四下也没个遮挡,跑是跑不掉了。”又朝地上那个斥候努了努嘴,“这不,还好逮着个活的,咱俩就算自报家门应该也不碍事了,可就是得想想怎么解释我们会出现在此地。”
听伯文说得在理,独孤立刻在脑中搜索起合理的缘由。不过一小会儿,那队骑兵已来到跟前,领头的一个纵身一跃跳下马来,打量了一下独孤和伯文,又看了看被绑着的俘虏和地上的尸首,然后冲着两人用一口生硬的汉语说道:“二位是我们的客人,请到大帐接受我们的感谢!”说完,一挥手招呼其余的士兵将俘虏押送回营,还示意他二人骑上自己的战马跟他们一同回军营,自己则去骑上了吐蕃人的马。
伯文这时便乐开了花:“这倒不错,看来咱们救下的真是他们的人!”
独孤也很是意外,长出了一口气,但同时又开始疑惑起方才救下的那位姑娘究竟是何人。不管怎样,这么一来打探阿布思的虚实倒是不难了,但尚不清楚他阿布思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凡事只能见机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