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在沉寂好一会儿后,平淡的说道,“爱妃如此决绝,朕不会不应。现在爱妃该说说第二件事了吧。”
陆荣微嘴唇颤动,她软的像一摊烂泥,伏贴在地上,狼狈不堪。
她此前两件事,其一是为袭眉,其二是为了让新帝知晓自己为人父。
她心底不舍新帝,到底不想离开。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说再多也只会显得做作。
她此生十七年里,父母教予她知书达礼,可没有教她胡搅蛮缠,放弃自己的自我。
“妾身不打扰皇上,这就告退。”
门缓缓打开,任谁看见一个我见犹怜的柔弱女子都会忍不住心疼,可新帝只是稍微一瞥,就偏过头去。
陆荣微紧紧环住小腹,泪水沾湿了她的睫毛,模糊泪眼。她即使清楚这小小的生命应该离去,可还是会舍不得。
回鹿茸宫时,陆荣微拒绝乘轿,选择了步伐缓慢的走过昔日熟悉的一花一草,一宫一墙。
往日的恩宠在此间成为幻灭。
此时,一行步匆匆扎着高马尾,雄姿英发的少年匆匆一瞥,竟被乱花迷人眼。
他看见万花从中,即将凋谢的落花,禁不住伸出手,可回过神,他才发现人已走远。
“这倒是怪事,我竟将那位宫妃看作了落花,还真是万分唐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少年也渐渐走远。
回宫后,陆荣微想着该修书一封给家人报个平安,可一想到分别在即,千言万语如埂在喉,她就已丧失写信的兴致。
陆荣微想给自己和孩子一个了解,选择了药流,可因体质太弱,她昏死了好几日。
大公公受传唤而来,瞧着日益憔悴的陆荣微,也不忍偷偷抹泪。
“你哭什么?”陆荣微不解。
大公公不想煽情,因此随意开口道:“我想起袭将军的女儿。”
“她怎么了?”陆荣微心下咯噔,油然而生一种不好而预感。
“她仙去了,袭将军天天以泪洗面,又想起小主子的离去,奴才更难受了。”
陆荣微白眼一翻,又昏死过去。
她在梦中见到了袭眉。
她哭着抱住袭眉说:“小眉,皇上他骗了我。大公公都知道你不在了,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份量。我真的好难受,小眉,孩子没了,你也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袭眉依靠着知香的人皮面具,在深夜跳了窗后就离去了。
看来顾君彦离去时并没人知晓,所以没人来房间打扫,也自然不会发现她。
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自从做了那个婴孩的梦,还有陆荣微的眼神,她就总有种自己是做错什么事的感觉。
可当务之急,还是确保父亲的平安,这样她才能放心去找老鸨的主子。虽然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那个人的线索,但避毒丹,能算是个突破口吧。
府衙里一片漆黑,夜不点灯?
袭眉不敢走正门,她绕到后门,发现居然也有人把手,在外转了好几圈后,终于在一片树林掩映的墙壁发现了一处小小的狗洞。
她趴了下来朝里看,居然有一双同样的眼睛看着她。
当场三魂吓了七魄,袭眉抚了抚心口,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但好在那个人并没有叫来其他的同伴,倒是一直维持那个姿势看她。
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无辜而澄澈,无声的泪落在草地。
袭眉叹气,爬到最近的树上一点点去够墙壁,只差一点点。
当她的拇指总算碰到墙的时候,树枝因无法承受的重力狠狠一弯,将她重重的又砸在了地上。
灰头土脸的她摔得浑身淤青,对面的泪眼忽的止住。
随后她听得索索索的轻微响动,她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挪动身体,好让她顺利爬进来。
剥开了草,袭眉才知晓这洞并不小,相反可以让她爬进去。之前只是草太茂盛,她才只能看见对方的一双眼睛。
狼狈的爬过来后,她看见身着灰衫被绑的跟粽子似的男人其实长的很漂亮,碧蓝色的瞳仁闪着摇曳的光。
只不过他的嘴巴里塞了布,怪不得看见她的时候不会叫来人。
袭眉想了想,无视了他的求助眼神,轻飘飘离去了。
身后的小尾巴无比愤懑的跟着,她居然都不出手相救。
袭眉脚步忽然一停,她听巡逻的声音,在一众人提着灯整齐划一的走过时,她注意到他们浑身着白,明显是丧服。
爹爹是真的没有自己调查,就贸然觉得自己死亡。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否则父亲的表现太过云淡风轻,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还有一件事,自她离去后,御阳子安似乎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莫非他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想罢,她静悄悄来到父亲门前,里面很安静,可是却还点着灯。
一只手猛地搭在袭眉肩上,她心跳漏了好几拍,回头发现是被绑着的男子。原来他因愤怒冲破穴道,挣脱了绳子。
袭眉伸出食指抵在唇角,在窗户上轻轻开了一个洞。
父亲在伏案疾书,可惜背对着她,叫她看不真切。
袭天罡长吁短叹,此时一只信鸽落在他肩头。
他将信件折叠卷起,绑在信鸽的腿上,目送它的离去。
而袭眉倏然不知父亲早已看穿有人在房外,身为将军,对于声音可是最具有敏感性的。
他几个箭步走到窗边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人拖拽进去。
被丢在地上的袭眉还有些发懵,那个男子已经不知去向。
此刻面对父亲,她本该坦诚身份,可事出突然,袭眉只见一小兵急匆匆闯进来,附在父亲耳边嘟囔什么。
他瞬间转换出一种严厉,要将人拆骨入腹的冲动。
袭眉张口欲言,袭天罡猛的将她再从地上拽起,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将她抓起来,审问清楚后处理掉。”袭天罡一个手刀劈过,她眼白一翻,立即昏死过去。
潮湿低温的牢房,让她不言而喻的生出一种恐惧。
上一次是在被绑架的时候。
真是难以怨天尤人,父亲竟直接将她关押。
还有那句处理。
她只知晓父亲的职责和身份避免不了杀人,只是当自己亲眼目睹的时候,心中还是会被莫名的伤感所充斥。
是为什么,心疼父亲的麻木果决,还是难过自己无能为力,再一次将自己陷入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