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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到马成功家过年去

曾经交代,曾姗姗有一百一千个理由要弄清十八户村史究竟咋回事,立意随马成功清丰县十八户村过年去,马成功脸上很光彩,心里很美气,有一种携妻荣归乡里感,有种“粗狗”演化“细狗”感,乡亲们会夸赞自己有本事,有能耐,在家恋过康淼淼,入大学带回个靓丽的女同学,满足了浮躁的虚荣心,又觉得“掺假”不实在,自己毕竟是复读考上的,家里父母会不会不高兴?爷爷奶奶会不会不高兴?爹爹马老抠会不会吵自己?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有些罗锅上树“心前空”的感觉了。马成功又一种怪理由,或暗笑:“爹爹骂自己是‘情种’,带曾姗姗回家过年是情理之中了,与爹爹的判断吻合了。”

院校腊月十五就放假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过年了,由于曾姗姗是班干部,有些事情没办妥,时而上街书店里看些书,时而按张老师的交代要马成功协助办一办,回家至腊月二十这天了。当提行囊刚出校门口,马成功瞅见了温珂儿,感觉她很憔悴,在远处执迷地瞅自己,似乎没有从南阳的歉疚中走出来。心想说:“前些天一直复习功课忙考试,凑时间采访了一下魏巧莲,回校后从没有见过温珂儿,打球见不到,饭厅照样见不到,分明是在躲,她至今没回家过年呢?”就想起与温珂儿在南阳,俨如一场噩梦,“演出一场那样的戏”丶一场耸人听闻的“戏”,就哭笑不得极不是好滋味儿,有曾姗姗在场不好搭讪什么话,当马成功回望时,感觉出温珂儿心里很矛盾,自感赧颜地躲走了。

二人火车站对面长途站搭上了开往濮阳的车,到濮阳飞龙站转开往清丰县城的公交车,至县城另转双庙镇政府所在地的小公交,途中下车离家十八村仅有半里路,只差半分钟或者半分钟也没有,郑州至双庙镇政府所在地有趟班车没赶上,致使马成功后悔“腿短”晚一步,多转两次车。

在车上,售票员说:“不好意思,请大家谅解,刚才发濮阳的是A车,这一班是B车,B车是加班车,毎人多加收10块钱,若不愿意只有10点钟以后那班了。”旅客暗骂车上巧勒索,并没有大异意。票价补足后马成功就给王兰兰打电话说:“王兰兰,我们回家过年了,在那儿干的还好么?”王兰兰听清楚了,故意说:“莫不是我那干亲家么?我干的非常好,管六七号人,冯老板对我很信任,我当领班呢,生活适当改善些,时而吃一顿上档次的菜,喘气的鱼,蚝油小黄花;那会儿与谢三儿真不知过的啥日子,想一下头发懵。”马成功说:“时过境迁了,已经过去了,提那弄啥,愿意干就好。时间长也许工资会长些,日子宽绰些,小爱兰还好么?”王兰兰说:“前几天她姑姑来电话说,接小爱兰回家过年去,我觉着孩子小,我说明年吧。干亲家啊,你那干女儿很想你……”又说:“若不是你打个电话来,几乎把干亲家给忘了,早日子打电话你总不接,短信也不回……”马成功认为王兰兰给鼻子好上脸,意思到了就行了,话说多了说疯话,随便搪塞几句又给姚蓝打,说:“我们回家过年了。”姚蓝说:“马成功,怎么才回去呢?曾班长去了么?”马成功说:“她跟我在车上。”马成功把手机递给曾姗姗说:“是姚蓝那妮子。”姚蓝在手机里笑了说:“姗姗班长极有超前意识,随马成功回家过年么?”曾姗姗说:“你敢和‘间谍’住厂里,我就不能随他回家过年么?我想考查十八户村儿,村名字究竟是真是假的,有没有九胎十八子那档子事儿,还是马成功欺骗我;我们早就预约过,学着写出篇文章来,或者说是传奇来……”姚蓝笑了说:“别给我兜圈子,村名子能有假的么?我知道你心里想的啥,我又抢不了你的小木匠,更没心思撰文章,跟我打啥哑谜呢?回去能与马成功能住在一处么?有故事发生么?”曾姗姗望望马成功笑笑说:“我不敢。就是我敢他不敢。就是我们俩都敢他们爹娘难说能同意……”姚蓝说:“你就别等了,就给了马成功,就便宜了小木匠,这事儿还傻帽儿似地通过他的爹娘吗?给了谁都放心了,再不让马成功惦着别人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了,谁变心上天报应谁,一句挑逗话俩人成事了!”二人在电话里笑,姚蓝笑得很脆快,很开心。曾姗姗说:“我可不敢像你那么贱,早早把自己给卖了……”姚蓝说:“卖了也就塌实了。我也怕别人跟我抢,现在‘间谍’是我的应声虫,我说啥他听啥,我说太阳西边出来了,他说一直西边出太阳;我说粗粮比细粮更好吃,他说粗粮比细粮还金贵,营养更均衡!他没啥大能耐,充其量毕业后教个书,不像你那小木匠文章写得好,肚子里有墨水,脑子里有能量。毕竟我们是女人啊,如果我不上这大学,服装设计一项就把他养活了,他就不敢惦别人,女人能养活男人也感觉挺光彩,不听我的能中么?不听我的那还得了啊!春节厂里工人们不放假,我们在厂里过年了,抓紧把这批衣服赶出来,也许卖出去这批服装真就‘改嫁’了。有事儿联系吧,你们可能过罢灯节才回来。”曾姗姗说:“我不敢,过罢初五六马成功同我去湖北……”之后,曾姗姗给家里父母通电话说:“因为一篇文章,去位同学家过年了,过过濮阳那儿的年,清丰县那儿的年,十八户村那儿的年……”曾姗姗家住湖北与河南交界以南的神仙渡镇,归湖北老河口市管辖,神仙渡镇离市区4公里。

汽车上,曾姗姗有一种换换学校单调环境感,出外旅游感,初去未婚婆家感,既羞涩又兴奋。濮阳在《三国演义》中浓墨重彩有一笔,就问马成功:“濮阳离郑州有多远?濮阳离清丰县又多远?清丰县你离那十八户村还有多么远?从这票价上看,郑州至濮阳赶上去南阳的票价了。”马成功说:“郑州至濮阳将近500里,仨小时路程吧,濮阳离清丰县打县四十半,有句老年人传下来的顺口溜,‘出了(濮阳)城北门,就到子路坟,东西二白仓,南北二里商,过了疙瘩庙,就到游子庄,过去朱潘省,就到老旧城。’往北则是清丰县城了。其实老旧城就是上古时代的清丰县古县城,或者是顿丘古县城。”

曾姗姗说:“挺朗朗上口的,挺有意思的,你说那子路坟,是孔子当年的弟子子路的坟么?”

马成功说:“不是他老先生还能是谁呢?当年那子路……”

曾姗姗问:“再往北什么县?”

马成功说:“再往北是南乐县,再再往北是河北省大名府或魏县,魏县从前称魏州;往东则到山东地,就是武松打虎那个县,阳谷县。若有兴趣可领你去游一游挺有名气的大名府,武松打虎的景阳岗丶孙二娘卖酒的十字坡,十字坡的酒到现在还是挺有名儿,后劲大,弄不巧就会喝醉的……”

曾姗姗说:“我不咋喝酒,管他醉不醉!”

马成功说:“再往东则到水泊梁山地,也可以领你去游游,使你随我去没有失望感,体味些山东文化来……”

曾姗姗十分遗憾地说:“水浒那些人咋说呢?如若我给它排座次,《水浒传》是四大名著中最次的一部了。那杨雄丶卢俊义丶或宋江,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虽然组织了家庭,并不咋看好家庭丶动不动把罪责推女人,把老婆说杀就杀了。我看好多书则不看好《水浒传》,对那些观点不赞成,对那种写法不赞成;还有那集鬼神一身的《西游记》……”

马成功说:“当然,作者自有当时的局现性……”

曾姗姗说:“你看那宋江郓城县刀笔小吏,不改奴才本性,一掌门就改忠义堂,夺众弟兄意志,完全有能力夺江山,倒心干情愿当鹰犬,阿谀奉承征方腊,被高俅丶蔡京害死邪恶胜正义,倒有事非颠倒感,倒有胡编乱造感,看了心中极不是好滋味儿,全书唯有武松是条真汉子,不看好家庭没留下妻子儿女在家下,就连那电视剧同样浓墨重彩塑武松,写武松,对兄弟情丶朋友情划了个完美大句号,若说完美,武松是《水浒传》中最最完美的人;更甚者《西游记》是本大毒草,不去伸张正义,有门道的妖邪一遇见高仙丶观世音就被救走了,与官官相护差不多。”之后,曾姗姗很是感叹地说:“人这一生啊,想来真是未知数,与你马成功认识前,真不知有个地图很难查到的烂去处——破清丰,更难想像遇见你马成功,什么九胎十八子丶什么三十六郎庄;什么李家楼的酸糊糊,一想起那酸糊糊什么的嘴里泛酸水,今天果真要见识那十八户村儿了,将来下嫁至那地方,看来人生如梦啊!”又说:“去你家,你娘会不会下看我很难说,会不会喝那酸糊糊很难说……”

马成功问:“爱喝么?爱喝就让娘做给你喝。其实啊,酸糊糊是一种挺风味的家常饭,从小儿喝惯了,长时间不喝还挺想,很有季节性,很有局现性,现在想喝难说真能喝得到;到俺家就是我的老婆了,娘会把你捧手上,当成亲闺女,看待未来儿媳妇……”

曾姗姗笑了说:“大老土,多难听。什么老婆老婆的,看来我一生是为你马成功服务的,为你马成功而生而长的。”

马成功很是矫情地说:“那么,我应该喊你什么呢?”

曾姗姗更是甜甜地笑:“用说么,用教么,对象或者女朋友,这样中听些,不喊老婆就不是你老婆么?不喊妻子就不是你妻子么?不喊恋人就不是你恋人么?总觉得你马成功弄玄虚丶总装蒜,弄不巧写文章也装蒜……”接下来十分憧憬地问:“毕业后能随我老河口上班吗?”见马成功不言语,接下来说:“我们教书或者找个清闲的工作干;当然了,我当好你的贤内助,跟你学修辞,学着写文章,十八户村史为底子,要么合伙弄出篇长篇来,腻歪了出外爬爬山,西排子湖去荡舟,百花山逛公园,老河口市里逛超市,突然的一天,我们的作品出版了,那时节我们会多惬意……”

马成功笑了说:“在濮阳就不能那样么?在清丰县就不能那样么?我们去马颊河里去钓鱼,在龙湖去荡舟,在莲花逛超市,在亿州卖东西,去拜祖古戚城……”

曾姗姗说:“濮阳难说有我们老河口好,神仙渡好。看人家‘间谍’徐新宝同学,挺乖挺乖的乖孩子,被姚蓝调教得,屁都不敢放……”

马成功搞笑说:“屁在肚里还不憋死啊!徐新宝是他徐新宝,马成功是我马成功,人不一样人,木不一样木,地不一样地,土不一样土,有的人做大生意,有的卖葱卖红薯,有的人贩一车子煤球卖,百人百姓呢,倒能养活一家子人;你只记得老河口市神仙渡好,顾名思意十年九决堤,有‘神仙’则渡丶无‘神仙’则不渡,那水会漫到政府台阶上,连那些公务员惊慌失措得只顾保命了,就没心思西排子湖荡舟了,难说能过上好日子,更没啥心思写文章。姗姗班长啊,别犯傻,毕业后就随我回濮阳,不是吹,可以这样说,十个老河口市也抵不过一个赖濮阳好,你一去会爱上濮阳的,会爱上清丰的……”

马成功如此贬低,曾姗姗嗔怪地说:“按你说的我们就别活了,全在水里过日子,与鱼虾共舞了,与鳖蟹同乐了。我知道你爱家乡,爱濮阳,爱清丰,这样说无可厚非,可俺那家乡并不像你说那么赖,名胜古迹有西楚霸王陵丶囯民党将领李宗仁故居……随你能在濮阳教书么?能在杂志社谋个编辑么?能在某单位为个小小职员么?若不是为你个马成功,一辈子难说去濮阳,一辈子难说去清丰县那破地儿……”

马成功更加诡谲地说:“假设说,如果说,濮阳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肯定爱濮阳,不爱我马成功,就足以证明我们濮阳有多么好,清丰有多棒……”

曾姗姗警愓地说:“叫你越说越神了,哪那么多假设如果呢?”

马成功说:“姗姗班长,我不敢说濮阳有多神,我敢说历史上的濮阳比现在的郑州则更牛丶更出名。从现在地理位置看,郑州是交通大枢纽,濮阳难免偏僻闭塞了,名不见经传被人冷落了,可在久远的以前比郑州更显赫,更出名,是兵家必争之地;春秋时期卫国的重要城邑在濮阳,更是各路诸侯的会盟地,现在戚城仍遗留有各路诸侯会盟台;依次叠压着裴李岗丶仰韶丶龙山丶商周丶春秋战国丶汉唐时期的重要文化层。濮阳有震慑中外六千年前的龙文化,所以濮阳就有‘龙乡’之称了。那老河口西楚霸王陵及国民党李宗仁都是些失败人士,对濮阳来说只能是小巫见大巫;姗姗班长,或许你真不知,濮阳人有种沾先人的豪气在身上,动不动龙乡龙乡的,出的酒叫龙酒,接的枣叫龙枣,把龙看成自己的荣耀了,所以古人讲,占濮阳就算占住中原了,得中国首先得中原,得濮阳……”

曾姗姗浅意识里马成功又在吹。就问道:“之后,濮阳人就自称为龙的传人了?”

马成功说:“那当然,所以你嫁给濮阳就有种荣耀感。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总觉得在蒙你在骗你。”

曾姗姗说:“为什么不把红坎肩儿提前给我说说呢?你难道不是蒙我骗我吗?”

马成功说:“看你又提那宗子事儿,再说多此一举了。曾记得,上世纪80年代濮阳挺寒酸不是市,由于这些文化层,被国务院批准更改为地区级市,通辖濮阳丶清丰丶南乐丶范县丶台前五个县,所以濮阳就不负众望一跃成为国家级卫生城丶经济发展非常快……是金子总会放光的。你学历史时曾记得大名鼎鼎丶开创大秦帝国的商鞅吧,商鞅老先生则是咱们濮阳人。”

曾姗姗听马成功“吹”得很享受。

马成功接着讲:“其实,当商鞅老先生提出求新变法策略后,深为当时执政的秦孝公所赏识,终于成为战国七雄的战胜国。虽然商鞅老先生被那些贵族们车裂死,可变法的策略没有变,至汉朝仍然继承着郡县制。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商鞅提出的改革变法,大秦帝国就统一不了中国了,中国历史就要改写了,那万里长城修不修不一定,可见濮阳人对历史多重要……另外,你也许知道造字圣人仓颉吧,他老先生也是濮阳人;曾班长,水好则人善,地灵则人杰,去了委屈不了你曾班长,我们兴许真写出篇大本头……”

听马成功夸一阵,曾姗姗嘻嘻地乐,找不出分文反驳理由来。就说:“那毕竟是古人,杰,能不能杰到你马成功?灵,能不能灵到你十八户村儿?我们没理由坐在古人荣耀上,应该干些自己的事儿,正经事儿,比如多采集些生活素材来,轶闻往事来,我这次去的本意就想写写你们十八户村儿,或者相关联的故事来……”马成功说:“曾班长别弄错了,应该是咱们的十八户村儿,你婆家十八户村儿。”曾姗姗笑了说:“忘不了你十八户村儿,眼下我还不是你女人,仅仅是同学,说你的十八户村儿不为错。”

马成功说:“同学中的恋人,学业上的挚友,这样说可以了吧?”曾姗姗点点头。下午两点钟后,俩人拎行囊下了清丰县城至双庙镇的小公交,曾姗姗左右望望问:“马成功,好生迷惘,十八户村庄在哪呢?”马成功往前指指说:“放眼看,你婆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曾姗姗说:“噢,就前边那小村儿?咋被你吹的神乎其神的,比俺那儿庄村差远了,我们那儿家家有楼住,一般房子很稀少。”马成功进一步说:“你以为住楼就好么?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十八户村村不咋样儿,有传奇,有村史,能把你曾班长吸引过来过过年,也算一种能量吧。”

曾姗姗说:“是能量是能量!”更是矫情地问:“就因为这些么?”

马成功说:“还因为哪些呢?”曾姗姗说:“你别装迷瞪,还不是因为你马成功!”马成功说:“为我就对了,不为我就错了。”二人又笑。路上车来人往,正好遇上李家楼的同学李明建。骑一辆电动三辆车,车上装了县城购买的结婚用品及鞭砲,李明建好生惊奇,匆忙下来三轮车问:“好风光啊马成功,放假了?”

马成功答:“放假了。”

李明建问:“带来个嫂子吗?”

马成功说:“来个你嫂子……”

李明建接下来不着调地问:“洋味的?”

马成功笑笑说:“洋味的,半土半洋的,土洋混合的,她家乡湖北地面老河口……你李明建毕业了吧?”

李明建笑笑说:“很寒碜,毕业了……”

马成功介绍说:“同学李明建,从小儿一块儿玩泥巴长大的,一直到高中,那年我落榜,他考上地区师专了。”

李明建显得不自然,把二人的行囊装上三轮车。刚才那些话,把个曾姗姗说羞了,就说马成功与李明建:“恁贫嘴滑舌呢,你们清丰县同学净是些流氓呢……”李明建涎下脸儿更是不着调儿地说:“不贫嘴能找上个好媳妇?找好媳妇就得脸皮厚实些,厚实些三说两说媳妇闹上了。祝福二位,也许马成功极流氓极不老实你才随他来……”说得曾姗姗一脸窘,心里想:“听马成功说话挺老实,与康淼淼不知老实不老实,与温珂儿不知老实不老实……”李明建往下说了,腊月卄八那天就要完婚了,既然同学见面了,不另下帖子了,希望成功哥跟嫂子到我那儿玩一天,受一天累,做我的证婚人,嫂子就做个伴娘吧!”

“难得赶上,肯定去闹一天玩一天,闹你们洞房去!”马成功接下来问:“如果我们不回来下帖子不下呢?”

李明建说:“饶不了你,那也下。我下给老抠叔去,老抠叔催也把你催回来。”

马成功望望高兴得屁颠屁颠的李明建,俩人坐李明建三轮车车帮上,路上扯些郑州冷不冷丶濮阳(地区)通常比郑州气温低两度不咸不淡的家常话。要结婚的人,李明建乐得直哼小曲儿,《南泥湾》什么的,拐个弯把俩人送至十八户村街路南胡同口,拎下二人行囊来,李明建要了马成功的手机号。李明建再次嘱咐说:“马成功你可记好啊!卄八那天一定去!”李明建骑电动三轮车自回李家楼,不在话下。

暖洋洋的太阳照在十八户村午后的村街上。升学后将近半年不进家,马成功有种对家乡丶对十八户村儿久违的亲切感,带女同学归更是一种荣耀感,些许谦恭感,并不着意把这种荣耀露出来。村里小学生放假了,有男孩子村街上打陀螺丶摔翻牌。摔翻牌是一种硬质纸玩具,有正背两面,谁摔翻过来是谁的。女孩子们跳那橡皮筋或跳方。爷爷及叔叔辈的乡亲们健身器上或健身或坐一旁晒太阳,或听老年唱戏机,很是亲切地围过来,马成功与乡亲们寒暄问些好。乡亲们惊诧,打量曾姗姗,猜测曾姗姗,老抠马俊生家二小子带来个女同学还是其他别的人?曾经给马成功与康淼淼当中间说合的二婶子,好说好笑的,也接近李明建不问清红皂白一下子冒昧地问:“成功啊,这么俊气啊!带来个花媳妇?”马成功看看身旁局促些的曾姗姗,就说:“带来个花媳妇,这是二婶子……”曾姗姗就问了句:“二婶子好,在这儿暖和呢?”难免脸红了。二婶子说:“在这儿暖和呢。成功侄子好福气!”马成功惨淡地笑,接下来介绍说:“这是爷爷和叔叔们……”曾姗姗依然问了好。二婶子说:“成功啊,你娘可能没在家,因为个啥啥电动车起动器,在村长家与那些老娘们们闲磨嘴皮子丶正打‘官司’呢,评说理儿呢,你妹妹在家吧,她也是这几天才放假。”

马成功吃一惊,不知道啥叫起动器。心想说:“娘平常人缘极不错,不可能与人磨嘴打官司吧。”当马成功与曾姗姗至路南院子里,那小狗仍认得马成功,望见曾姗姗直狂吠。马成功说了句:“这小狗,这是你未来主人娘子啊!你未来的主母啊!”曾姗姗朝马成功背上捶一掌,还一句说:“还嘴贱不?”惊得妹玉玉从堂屋东间里出来了,望见曾姗姗挺吃惊。几个月没有见,马成功觉得妹妹长高了,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妹妹玉玉望见曾姗姗眼生不敢说什么,马成功介绍说:“这是你姗姗姐,未来的你嫂子……”

“是嫂子?”玉玉惊喜地跳起来,既陌生又亲切接过嫂子与哥哥拎的行囊,送往堂屋里去,回来新奇地望望曾姗姗,对哥哥说:“咱娘在进轩叔家,与那些婶子大娘们搅缠理儿呢。二哥丶嫂子没有吃饭吧?我把娘喊来,农村吃饭晚,我们刚吃午饭一小会儿。”

马成功说:“晚饭一块儿吃。”

曾姗姗问:“妹妹上几年级?”

玉玉说:“我读小学三年级……嫂子您?”

曾姗珊说:“现在不敢叫嫂子,只能称姐姐。”

玉玉问:“姐姐也上大学么?”

曾姗姗笑一下说:“与你哥同样。放假了,被你捣蛋的哥哥诓来了。”就问妹妹学习成绩好不好。玉玉虽然学习好,并不敢表白啥。马成功离家几个月,家里的鸽子依然认得他,盘旋一圈儿从屋脊上飞下来,落在马成功手臂上丶肩膀上。鸽子揺摆着头,红而透亮的眼睛端详马成功,揣测马成功,时过境迁,鸽子有超强记忆力,好像想起什么来。马成功瞧一下曾姗姗,望一阵鸽子,或许想起送她一对鸽子的康淼淼,说不清心里啥滋味儿。曾姗姗想要逮鸽子丶捕鸽子,鸽子不即不离地飞着躲闪着。马成功去摘那屋檐下的玉米穗儿,成习惯了似地抠那玉米籽,曾姗姗就帮着抠,鸽子纷纷来觅食了。曾姗姗问:“这鸽子肉好吃么?”马成功说:“没听说过么,天上龙肉地上的鸽子肉,鸽子肉虽好吃,可咱家人从不吃鸽子肉,有时候繁殖多了,爹会集会上卖几对,给邻居家喂几对,从不卖给杀鸽子吃鸽子的人……”曾姗姗自感口失,不经意看马成功的家,三间堂屋很旧很旧了,瓦楞间有些瓦松与枯草。其次见两间小西屋,东屋厨房烟醺火燎得不成样子了,现时代算得上赤贫了,若回旧社会也许是中农了。他爹马俊生,抠抠唆唆的,过得好不到哪儿去,比自己家神仙渡乡村的房子差远了。进小西屋看,一张床,书桌和些农具什么的,墙上掛着草帽及雨伞,窗上的窗花很旧很旧了,这窗花……这窗花康淼淼剪的么?现在又昜人更新换成我曾姗姗来这屋,心里不免酸楚;联想起马成功这屋里曾经发奋过,沉浸在大学梦,对马成功油然而升种敬佩感,随便吹了吹书桌及书上的微尘,抽出两本翻翻看,大多是数学语文方面的。马成功说:“很是对不起,这个家也许使你失望了吧?”曾姗姗说:“我是喜欢马成功你这个人,并不经意你的家,世界上哪能尽善尽美呢,这当然也算是……我的家,我看你十八户村儿也在新旧交替中,弯弯曲曲的街,有的人家住楼了,好多人还是这旧房子。”曾姗姗想到是家中一员了,从今天揭下扉页了,年节下回来住一住,将来工作了有钱了旧房子全拆了,把整个院子翻盖一下子,他哥嫂子自然有那套新院子,这院子自然是自己与马成功的落叶归根地。马成功不经意地说:“回来拾掇拾掇吧,我还住这小西屋,你与妹妹住堂屋东间吧。”曾姗姗点点头。马成功问妹妹说:“娘能和谁缠嘴呢?乡里乡亲的值得么?”妹妹玉玉说:“其实不为多大的事儿,就为那电动车起动器缠嘴半天了,说不清道不明就去找村长进轩叔,村里成了规矩了,星星点的事儿去村长家评判理儿……”

既然事情不大,马成功放心了,就说:“进轩叔老好好,任何人不得罪,难说评判得全如意。”问曾姗姗说:“是随我出出转转呢,还是在家等呢?‘走马观花坐下来听说书’,曾班长,你见到了实实在在的十八户村,这个家真够寒酸了……”曾姗姗嗔怪又羞涩地说:“既然来了,就是十八户村未来的……媳妇了,当然得出去转一转,接接你的娘,和婶子大娘们见见面儿,回来把屋子整一整。”马成功说:“你勿需,我自己整,其实坐汽车也很累。”妹妹玉玉拉住曾姗姗的手说:“婶子大娘们也许会跟你开玩笑。嫂子真有福,娘感觉二哥这几天会回来,今天刚买肉盘了馅,让娘回来给嫂子包饺子。”

出院子搭上了院门,村街上,妹妹玉玉讲起娘与婶子大娘缠嘴的事儿说:“将要过年了,城里百货大楼下乡发广告做宣传,床上用品及各种衣服搞促销,单的丶棉的丶大的丶小的丶老的丶少的各种花色衣服上万种,一次性清仓大处理,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没有的,总有一款适合你,总有一款遂心你。说老板真疯了,一次性甩卖了,一次性处理了,卖了跳楼了,卖了回家种地了,万千年不干这一行,说的天花乱坠的,不知是真是假的,一大堆不吃拉劲的话……咱娘和一个大娘俩婶子凑热闹坐彦山大娘的电动三轮车,说说笑笑县城里玩了一大天;其实咱娘有衣服,什么都没买,只吃了碗炒米皮,彦山大娘吃了碗调凉皮,说放恁多盐直吼咸,渴了弄了杯凉水喝,不舍得买瓶矿泉水儿喝、雪碧喝、可口可乐喝;西院大娘只买个单被罩;发祥婶子买了个勺子和笊篱;哪想时运却不济,那电动车半道上就坏了,几个人推一程换了个起动器,一下子花了百十块,彦山大娘心疼钱,一晚上没睡觉,说修电动车的人忒死相,要恁贵,竟然一分钱也不让,自己掐草帽辫一冬天才攒下百拾块钱,一下子花完了,说不知道傻着脸儿跑清丰城里干啥了,真是不划算。第二天来找咱娘,意思里想把那百十块钱几个人摊出来,毎人20块,当然她本人也拿20块,这样公道些,这样合理些。咱娘和一个大娘俩婶子一听就是个不愿意,说你昨天落下好人了,今天又让大家摊,昨天你贱了么?把那电动车推出来?其实谁都没买啥,这下还不如坐那小公交便宜呢,小公交来回才5块,这一下子摊20块,说不定你那起动器早就坏罢了,让我们摊不合理。彦山大娘只笑不发怒,脸上有点残,一直不松嘴儿自己全出或者不要了。就让咱娘看她掐草帽辫子的手,掐裂了。咱娘说那是年岁大老裂了,不掐草帽辮子也会裂,你当女孩嫁过来时一点儿也不裂。你儿子开着木器厂,那么有钱还抠抠唆唆值得么?彦山嫂子啊,你这种闲屁不知咋着就放出来……彦山大娘一脸红,说那钱是儿媳妇统管着。咱娘说是你贱,儿子有钱不舍得要,落下好人了又反悔,让我们摊不合理。彦山大娘说那车子原先没毛病。就吵闹着,搅缠着,找村长进轩叔评理儿了……”

妹妹玉玉接下来说:“咱爹来电话说,回家就到年三十了,有家装修活没干完,不干完老板不让回,不连明扯夜的干工钱也不给,其实那工程量非常大。况且,娘说今年腊月是小进,没三十,三十就是大年初一了,就是年下了,太晚了,这当家的那种时候才回来。咱爷咱奶奶嫂子仍在北院里,咱哥哥领队出国回不来。嫂子早就说,将要置办年货了,一切由她买,她想年29及初一年夜饭还在一块儿吃,这样显得团圆些,热闹些;她一边带孩子一边打麻将,姗姗姐来了家里更热闹,又添一口人,咱爹回来更高兴……”

曾姗姗觉得妹妹玉玉表达力强,嘴很巧,说不定像她二哥马成功,将来也是学文玩弄笔杆子的。当再次来到街面上,村街上乡亲们又找到扯闲话的新话题,正议论复读考上学的马老抠家二小子马成功。才短短一学期,就带来个洋学生,二黄瓜家那妮子真没福,人该走哪一步真是命,错过了马老抠家二小子,却嫁了个残疾人,二黄瓜把妮子卖了没落住一个钢镚子,打了那借钱给高利息的中间人,原告成了被告了,世界上的事情难啄磨,蹲了监狱了。这人,这二黄瓜康守江,不该得的钱真是得不住,二黄瓜卖闺女不知是咋想的;还有人说,那淼淼嫁个残疾人真亏了,鲜花插在牛糞上……就看见马成功与带来的女同学过来了,随即住嘴不说了。马成功在村街上再次与乡亲们寒暄几句话,在乡亲们打量曾姗姗的目光下,低声评估中,一路去往村长家。马成功想一下,突然对曾姗姗耳语几句话,曾姗姗愣了愣,点点头笑着说:“咋着,我们当那种冤大头?”

村长马志轩家一亩多地一个大院子,除5间上房外东西两厢有配房。院里栽十几棵年年挂果的大梨树,有香梨有面梨有甜梨,春天开一院灿烂如霞如雪的梨花来,满院沁着香,待梨花凋谢落一地干枯洁白的梨花来,扫下来凉干储存冬天铺炕上草包里,一冬天不感冒,没杂灾,没有肠胃不舒服病。大儿子北京京郊开了家木器厂,儿子俩口子及媳妇娘家人均在北京住,不常回家里;二儿子及媳妇住东厢房,马进轩两口子及孙子孙女住堂屋。院子里就能听见堂屋里非常热闹的吵嚷声,打‘官司’与不打‘官司’人的声音从堂屋溢出来。

堂屋里,马成功的娘及一个大娘两个婶子与彦山大娘仍不止一次各说各的理儿。彦山大娘说:“我掐草帽辫好歹一冬天,才攒下百拾块钱,这一下子搭上了,你们一个大子儿也不掏,你们那心就……”马成功的娘则说:“嫂子,谁也没长前后眼,当时没想到车子坏,如果知道车子坏我们就不去了,彦山嫂子也真是,好人落罢了又反悔,又吣那样的话人家笑话不?话说白了彦山哥把你娶罢了,喝罢喜酒闹罢洞房了,你又不愿意嫌人家长得不帅气丶嫌人家歪瓜烂枣了,脸像地里的茄子样,这算什么理儿呢?人家不说你说谁呢?”众人就笑。另外一个大娘两个婶子也附和帮着腔,都说:“就是,就是!”觉得马彦山的脸真像紫茄子。有位旁观的叫相朝,按辈份称彦山媳妇称嫂子,则说:“嫂子啊,你是不是不认字?”彦山嫂子说:“相朝,你知道我不认字儿,说那种闲话干啥呢?”相朝说:“买电动车时看没看说明书?”彦山嫂子揺揺头说:“没有看,不识字人不看说明书。”相朝添油加醋地说:“现在的人,造电动车的忒差劲,做广告也掺水,说是能够坐仨人,其实只能坐俩人,你们一家伙5个人,那么胖,说白了像是出栏的猪,那起动器咋能不毀呢?换个起动器是小事儿,可是那车胎丶电机丶电池丶怕连那车架子也损了,坐下暗伤了,过不了多久还要坏,倒不如那钱也让她们掏出来,过这村儿没这个店儿了,过这个时候她们更不掏……”彦山嫂子则笑道:“相朝,你别把嫂子当猴耍,你娘才是猪。我们没有那么沉,这钱还不掏呢她们掏那钱?还不气疯她们么?我知道你给嫂子开玩笑,可我换那起动器的钱她们一人应该摊上一份儿,道斜理不斜。”相朝更是加添油加醋地说:“是人就该懂些理儿,就买上几盒烟,贿赂贿赂这村长当官的,兴许‘官司’打赢了。”还有人怂恿马成功的娘说:“马老抠嫂子你就买上一条烟,红旗渠,硬帝豪,谁买的烟多了谁就能赢上这‘官司’。”马成功的娘说:“我有那闲钱给彦山嫂子了,还用绕闲圈子找村长?”把一屋子人说笑了。这屋里有一个带抽烟筒的大炉子,除了打“官司”的人,还有人在这儿取暖凑热闹,蹭喝村长家掺有白糖的茶叶水,满满一屋子。

这时,马成功丶曾姗姗与妹妹玉玉揭棉帘子进来了,马成功好生惊奇说:“哟,好热闹,这么多人,婶子大娘叔叔们都在这儿啊!”一屋子人一下愣住了,玉玉十分欣喜地拉住曾姗姗的手,到娘跟前说:“娘,怕你猜不到丶想也想不出,二哥带来个上大学的姐,你未来的儿媳妇,我二嫂子……”一屋子人一下齐看曾姗姗。曾姗姗虽羞涩,并不窘,偎在马成功娘前亲切喊了一声:“婶儿……”并且向大叔丶婶子大娘们深深鞠一躬,不生分地寒暄着。马成功跟娘说了话,向进轩叔丶婶子大娘们依次问了好。马成功继而给娘介绍说:“她叫曾姗姗姗,曾国藩的曾,家在湖北老河口市,神仙渡镇……”马成功的娘端详似乎从天而降未来的儿媳妇。一屋子人打量穿着时尚偎在马成功娘前的曾姗姗,都笑了。

屋里人联想马老抠家二小子上大学一学期,就有女同学跟来了,看来考上学对象自然就有了,当初马老抠不让儿子复读算得上失策了。可二黄瓜家那妮子,生生是其父二黄瓜心渴把女儿的婚事给毀了,鸡飞蛋打两不得,当初如果与成功这孩子,成功这孩子或许考不上学,更带不来这媳妇。这媳妇……一张佛爷脸的村长马进轩,坐在八仙桌旁椅子上,时而咳嗽着丶抽着烟,心情闲散地望着这些嫂子弟妹们及来闲聊的人,揣摸这场“官司”不好断,妇女嫂子们心眼儿小,一句话说错得罪人。

“老抠弟妹啊,你儿子真给你长脸了,一个大学生又带来个大学生儿媳妇,一下子两位大学生,大儿子在国外挣大钱,这样人家怕柳格镇找不出几家几户来……”彦山大娘则恭惟马成功的娘。马成功的娘虽满脸生辉却嘴上不饶人说:“彦山嫂子啊,别说那不放盐的淡话了,既然落下好人了,就不该扯那后账了,我儿媳妇外地人,会把这笑话传到外地去,说咱清丰人说话不算数,十八户村人恁小气……我还忙,玉玉,咱回家给你二哥二嫂做饭去!包饺子……”

相朝拦住说:“嫂子啊,别走啊!”

马成功娘问:“怎么啦?”

相朝说:“你是被告啊,输罢了村长朝你屁股上打板子。”

“我儿媳妇在这儿,不与你二百伍说恁些!”马成功的娘见相朝开玩笑,扯起女儿就走了。

马成功倒觉得娘办得过分了些,便说:“彦山大娘,真把那电动车骑坏了么?”

彦山大娘则说:“可不是真的坏了呢……”

“昨天同学间开玩笑丶扳手腕,你还真不知,那同学没巧劲儿,就赢下这票子一百块,看好弥补大娘你电动车损失费。”马成功从兜里掏张百元百值的钞票递过去,彦山大娘正在犹豫间,曾姗姗望一下,掏出张佰元面值的新币说:“我给大娘张新币吧。”

彦山大娘想不到事情有转机,随即接过来说:“你看这,可你们上学正花钱,我怎么好意思……回去换开我找你们两口子。看来还是上学好,带来多俊气一个花媳妇!”

马成功说:“别找了,余下是你开车去的人工费。”

另三位坐车的婶子大娘则撇撇嘴嘲笑彦山嫂子说:“彦山嫂子,不好意思别接啊!这钱中连我们的都有了,我们回去拿钱还给成功大侄子,免得磨嘴皮子了,村长再问‘官司’了。”

“我知道……”彦山大娘脸上窘,把钱装兜里又掏出,似乎感觉进退两难不该收住钱。一屋子人释然笑开了。村长马进轩则说:“成功啊,多亏你出己把钱掏出来,换你爹老抠哥则不肯,换康骨碌村二黄瓜更不肯,这些嫂子弟妹们,个个得理不饶人,我还真是惹不起,还有你娘那嘴恁利害,你不来真不知这‘官司’怎么判……”

“你净管些鸡毛蒜皮子的事儿……”马成功没有把你这村长应该领村民奔致富的潜台词说出来。

村长马进轩见那些嫂子弟妹们全走后,摇谣头十分感叹地说:“这十八户村一溜四牌二里多长街,村子大了去了,啥事儿没有啊,婆媳间生气了,孩子们磨牙了,张三李四家宅基地,天天都是些琐碎事儿,镇政府一再强调建设和谐文明村庄,我能推下不管么?那天镇政府通知我五眼井开会去,地里夹杂着收玉米,还要上下学接送孩子,正忙得脚手不沾地儿,就有东队的李二柱子和老婆孙巧儿来找我打‘官司’,两口子在家砸了锅丶摔了碗,说啥不过了,说啥得离婚。我以为啥球事儿这样闹腾。孙巧儿一大阵归不到正题上,后来弄清楚一大盆衣服没人洗,把我气得呀,一句话把‘官司’给断了,衣服归你孙巧儿洗!孙巧儿当然生气,嗷嗷叫说为什么判她洗?你是男人向着男人么?男人同男人一个鼻孔出气么?就述说自己生孩子带孩子,刷锅攮灶的,连个婆子也没有,不咋样的婆子也好啊,也能帮人一手啊!二柱子翘着那二郎腿,臭脚伸到桌子上,叫我弄小酒侍候他,还数叨她娘家人这不是那不是娘家人生孩子过九儿礼钱拿多了……我说你孙巧儿话铁多,铁琐碎,你咋不絮叨到天边去?把当年洞房里的话全部兜出来……自古男主外,女主内,母鸡管下蛋,公鸡管打鸣儿,这是上天兴的理儿,二柱子工地上的累活你咋不干呢,二柱子替你娘家拉土当驴使你咋不说呢,挣的钱全部归你管,去你娘家拿多少钱还不是你说了算?那两口子再也不说啥,屁气没吭就要走。临走时我还是拉住二柱子,女人家不容昜,就让着女人家点,把那衣服洗了吧,下次洗不洗我不管,别找我……要么你就别价脱,过年穿你老丈人家去,丟人丟她娘家去!”把屋里人说笑逗乐了。又跟马成功说:“大侄子,老娘们家琐碎,给鼻子就上脸,净扯陈芝麻烂笤帚的事儿,你刚才不把那百十块钱拿出来,说不定会闹吵到啥时候……”

马成功附和地说:“越这种事儿越是不好管。”

曾姗姗潜意识村长很幽默,有种优越感,干这种角色很自信。村长马进轩接下来说:“二侄子啊,看你带对象回家过年了,我是年头忙到年尾啊!树叶青青黄黄又一年,毎天简直像打仗,倒也说不清天天干的啥丶忙的啥,也不知把时间弄哪啦,难得抽一天的闲暇来,你忠诚哥北京一个若大的木器厂离不开,几年不踩家门了,再不见见认不得我这当爹的了;今年立逼我那儿过年去,虽然我入伍好几年,真不知北京在什么地方呢,我就狠狠心与你婶子去那儿清闲几天去,闲暇几天去。我看上你这个角儿,代我干几天村官吧,上边一直说我脑子跟不上形势了,撵不上发展了,兵不知是咋当的,让我培养物色大学生村官儿,可李文善丶吴振丰都是上一茬的老牌大学生,都有自己的事情干。可有几个年轻大学生蛋子家嫌村穷,怕吃苦,处事亲戚邻居们脸面上磨不开。说白了,肯出己肯吃亏才能当好这一角儿,像濮阳县的村官李天成,人家就出己,奔上了小康路,那村儿经济发展得就是快,也许你大学毕业我真让位给你了,我年龄上真是不济了。”

曾姗姗就觉得村长这人既圆滑又家常,一百元票子掏出来就恭维马成功,这种恭维倒是钱买来的,自己家乡也不乏这样的人。

……马成功提水果及点心,与曾姗姗北院里见了爷爷和奶奶,爷爷奶奶乐得说不出什么来,打量曾姗姗,商量一下让他们去见“上司”老五爷。老五爷是马成功爷爷的亲五叔,是马成功曾给曾姗姗讲过东北开车铺二老爷的亲五弟,将近九十岁高龄了,身体依然很矍铄,自领一家人过日子,爷爷奶奶非常尊崇他,家中好些事情需要同老五爷商量一下拿主意,习惯地尊崇为“上司”。

当年,老五爷虽没有学会木匠活,对农业活路上犁耧锄耙丶扬场放磙样样通,称得上纯精纯熟了,何时惊蛰,何时春分或芒种,十八户村农业活路数得着的权威了,毎年通过整月十六早上的日出对毎年该种啥丶该收啥卡得非常准;早年间,村民们往往看着马家老五种啥就种啥,他种高梁村民们种高梁,他种棉花村民们种棉花,他种秫秫村民们种秫秫,有些疑难活路总问马家老五去。而如今,新时代时兴的新东西丶新风尚及纷繁世象似乎把老五爷的老经验老传统击懵打乱了,一切事情甚至那些伦理道德同样缩水打折了。上世纪50年代亩产200——300斤,现在亩产超千斤;过去收割牲口辗,现在收割用联合;过去玉米地麦地锄几遍还有草,现在打打药一遍不用锄;过去喂猪一年长上130斤,现在4个月就长300多至400斤;清丰县大孝之乡,张清丰原本卖烧饼,当出炉的第一个烧饼首先孝敬母亲吃,给多少钱也不卖,上边让出任官职也不做,不浮华不张扬,敕令顿丘县改成了清丰县,是全国唯一一个以孝子的名子更改的县名子。而现在,西村竟出现这种事儿,一个爹能养活6个儿,现在6个儿养不起一个爹,煎饿死在一个小屋里。在那种最艰难年月都能熬过来,现在富裕了却是熬不过。就拄着棍子到那家吊个孝丶送张冥纸去,说:“任凭坟头上灰成堆,不如爹娘床头送碗水啊!”弄得那带重孝的6个儿子们很赧颜,极愧疚,长跪老五爷哭得不撑摊儿,竟然拉不起来。

眼下,老五爷见上大学的长门曾孙提礼物及他的女同学或者说曾孙媳妇过来,坐下来说了一阵子话,显不得高兴或者说不高兴,说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对正上学的学生该不该带女同学回家过年或者是女同学愿意随长门曾孙子来闹不准,过去穿衣服男不露脐女不露皮着装多工整,现在好多女人袒胸露肤故意把短裤穿外边,有意穿那些洞衣服烂衣服;过去男人一统天男人管女人,现在好多女人着相管男人,这算不算有伤风化呢?不多少年光景世界嬗变成这样子。老五爷更像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对荣府的一切侈华看不惯,想不通,弄不懂。仍坚持认为:“被女人管的过死的不是真正的好男人,是熊包,虽然包含谦让免生气,其实免生气是最最没有气力的话,男人不能挣钱养家,说啥都白费。”

马成功说:“见了爷爷奶奶及老五爷,就算承认下你这个孙子媳妇了!”曾姗姗一颗忐忑的心放下了,感觉老五爷面部很阴沉,像个老古董,似乎对任何人的作为不赞成,就说:“如果老五爷到郑州或北京,也许到另一个星球了,更是弄不懂,想不通。”

当二人回至家,见娘果真包饺子,嫂子俊梅从麻将摊子上回来了,正下手和面揉那面剂呢。马成功介绍说:“姗姗班长,这是嫂子,往后你们将是妯娌了……”嫂子俊梅支炸着面手反首与曾姗姗搭讪道:“麻将摊子上听说兄弟带来个女同学,被夸得心里痒,不知是何方洋妹子,就想人才长的肯定不一般,一看比想象的还要俊,竟被我这二兄弟‘拐’来了。”一个“拐”字把曾姗姗说羞了,也就说:“嫂子你是会说话,也许嘲笑我不该来,怨你家成功兄弟了,想提前见识一下十八户村儿。”小侄子直捣着乱,两手抓面像个小花脸。马成功落榜时,文文蹒跚学步一岁多,现在4岁了。娘就对将洗手包饺子的曾姗姗与儿子说:“别沾那面手了,你们领马文文喊爷爷奶奶过来吃饺子。”

路上,曾姗姗就问小侄子:“文文在家和谁玩?”

文文说:“我上幼儿园呀!”

曾姗姗问:“我是问从幼儿园回来跟谁玩?”

文文说:“我和鸽子玩,我和玩具玩。”

曾姗姗问:“难道不和小朋友玩?”

文文说:“他们都是小孩子。”

曾姗姗问:“难道你不是小孩子?”

文文说:“我是大孩子。”

曾姗姗问:“文文几岁了?”

文文说:“文文4岁半,快要跟爸爸出国学那装修挣钱了。”

到底是木匠家儿子,马成功丶曾姗姗被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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